一手三支箭,指尖一鬆,木箭便有了生命擦過我的手指向着我認定的方向射去。聽得幾聲悶哼,我再一手搭上三箭迅速射去。如此三四個回合,很快我們這邊便扳回了優勢。
爲了不惹人注意,平素練習時我皆帶有手套,因而手上無一絲繭。如今徒手放箭,手指被擦破了皮,血沁了出來,有些麻木。
忽聞前方一兩聲淒厲非凡的狗吠,我心窩子也跟着顫了兩顫,手裡死死捏着木弓不顧刀光劍影硬闖了出去。
“夫人!”
大內高手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被擊敗的,我那幾箭無非是爲了替我們這邊奪取先機。而今他們看見我手裡的木弓,紛紛起了殺意向我攻擊。
幸而有秦方辭的人護着我,我只手臂被刀劍擦傷,不得已一手扔了木弓,也趁機鑽了一個空子往後方跑去。
湯圓的叫聲越發靠近,卻前所未有的慌亂,像是在哀嚎,像是在遭受極大的痛苦。
“放開它!放開它!我要跟你們拼命!”葉曉的尖叫聲劃破夜空,穿透整片山林。
我跑進了一片荒地,四周樹木雜亂,便看見火光之下,有人拿着一條鞭子正狠命地往湯圓身上鞭笞,那雪白如棉花的毛髮被染成了透紅色,湯圓在地上幾經掙扎卻連站也站不起來……
葉曉被人鉗制着動彈不得,唯有眼睜睜地看着湯圓受折磨。
一旁的長瑾,榴色長裙,笑得美豔,花枝亂顫。
“裴瑤——!”
幾乎是不受控制,大腦充血之後一片空白,我滿腔怒氣地暴吼。
長瑾一愣看了過來。
葉曉大聲泣道:“阿姐……阿姐!”她拼命掙脫束縛,跑去抱住湯圓,任那鞭子無情地鞭打在她的後背,她也絲毫不撒手。
湯圓抽搐着身體,一聲比一聲纏綿地低聲叫着。
長瑾笑道:“葉琤,你還是來了。”
我深吸兩口氣,生生壓下直竄的怒火,指着旁的對葉曉甩鞭子的人,道:“你讓他住手,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要什麼我都給,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長瑾擡手止住了那人的動作,挑了挑眉道:“是麼,那我想要她不得好死,我還想要你生不如此,最後我還要秦方辭,你可答應?”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是你們!也敢和我搶東西,這就是你們該得的下場和報應!”長瑾示意身後的三兩個人強行將葉曉從湯圓身上拉開,下命令道,“把這狗給我打死了!還有這葉家二小姐,還是黃花少女一個,你們想怎麼尋開心隨你們的便!”
我才注意到,她帶着的這幾個人,不是大內高手,也不是宮中侍衛,而是市井裡的幾個地痞流氓……
我渾身顫抖着,直勾勾地看着長瑾,道:“裴瑤,這樣你會死得很慘的。”
長瑾勾脣:“是麼,我等着。看最後是誰死得更慘。”
他們邪笑着將葉曉拉去了一邊,葉曉背後受了鞭子鞭破了薄薄的衣衫。幾隻污穢的手往她背後一撕,便撕開了她的衣裳……
我怒極攻心,一個撲身朝長瑾撲過去,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齒:“讓他們住手,不然我殺了你!”
“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適時忽然後頸一痛,我踉蹌鬆手,手腕被另一人握着。他看着我,笑得噁心,道:“公主,這個看起來也不錯。”
葉曉悶悶哭着,不再多喊一聲。從來,她都是一個倔強的人,小傷小痛哇哇大叫,大的痛苦折磨卻不吭一聲。
她背後的衣衫襤褸,直到後肩上那朵逼真得絕豔非凡的蘭偌花,呈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一個猥褻的男子□□地笑了兩聲,道:“沒想到這娘兒們身上還有這樣一朵花兒似的好看的胎印。”
那一刻,我渾身哆嗦着,朝長瑾跪下。
我道:“別……別碰她,你有什麼怨恨都朝我來。你放過葉曉,不得好死、生不如死,我給你,秦方辭……我也給你,求求你成麼?”
“不要……不要阿姐!”
血淋淋的湯圓,還想奮力爬起來保護我,可惜它自己都沒站穩,便被人一腳踢開再也爬不起來。
這些個市井痞流,得到了長瑾的示意,紛紛向我走來。
從小到大,葉曉就是我們家的惹禍精。幾乎三天一小禍,五天一大禍。她跟湯圓一起,是絕好的搭檔。
湯圓,是十三年前我們一家子從北遙搬來大祁雲京時帶着的一隻犬。當年四處戰亂,唯有這雲京乃大祁國天子腳下尚且百姓安順。
那時湯圓它還是一隻小幼犬,是北遙宮廷的貴族犬。
如今都成了我們一家必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想要做平凡的一家,想要保護家人平安,興許不該來這浩浩雲京,不該遇上裴子閆兄妹。不該遇上一切不該。
阿爹不該爲了想給阿孃報仇而參加大祁國的科舉考試接近先皇,報仇未成卻幫先皇教育皇子;我不該去學堂胡混喜歡上了裴子閆與裴瑤爲敵,而葉曉的不該……
我和阿爹一直都用同一句話來安慰自己:大隱隱於市。
“方辭……方辭……”嘴裡一遍一遍地呢喃着,彷彿只有這個名字能夠讓我安心。
後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混混沌沌,夜風寒涼。看着我身前的這些人剛想伸手來碰我,卻個個神情驚恐地倒在了地上,我落入了一個清淺而溫暖的懷抱,帶着淡淡的白芷香。
一襲黑色衣角自眼前滑過,沉魅肅殺的青年快步走過去,以自己的衣袍裹在了葉曉的身上。
裴子閆,也來了。
葉曉瞪大了雙眼,眼裡全是淚,卻忍着不哭出來。
我跑過去,和她一起把湯圓抱起來。湯圓柔弱地蹭蹭我倆的手掌心。葉曉眼梢淚垂,小心翼翼地問我:“阿姐……它會沒事的對不對?我們、我們這就下山去找大夫……”
轉身走的時候,裴子閆怒氣衝衝地揚手一巴掌將長瑾扇倒在了地上,口吻寒涼不帶絲毫感情:“你好大的膽子,敢揹着朕做出這等的事情來!”
長瑾不可置信地捂着臉,望着裴子閆,下一刻失聲尖叫:“我是你妹妹——她們,她們是你什麼人,你要爲了她們來打你妹妹——是不是如她們所說,你不僅能打我,還能殺了我母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