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姓……段……的……”一個沉悶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段家財慌忙停下腳步,四處觀望。大廳頂上是富貴堂皇的吊燈,正中央擺設着一泉昂貴的海豚浮雕噴池,沙發,茶几,高檔屏風,珍禽異獸的泥塑,古香古色的天使彩色壁掛,貌似哪個地方都傳出這個奇怪的聲音來。
段家財站立在大廳當中,目光停留在一個樹脂雕上,樹脂雕後面是半透明的落地玻璃門窗,他遲疑了一下,又拄着拐朝樹脂雕走去。正在此時,樹脂雕後面的落地門窗徐徐騰出一大團模糊的霧氣,霧氣縈繞,似乎當中隱匿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段家財臉面卻是波瀾不驚,佇立原地冷冷地注視着霧氣的變化。僅僅半分鐘,霧氣竟然形成一個蘑菇雲一般,中央的霧氣摻雜着幾絲嫣紅,落地玻璃窗外一片慘淡,宛如仲夏傍晚的紅霞。須臾,中央的霧氣凝聚,居然化作一個人的頭顱,雙眸陰騖地與段家財目光對峙。
段家財先是眼角一縮,接着瞳孔放大,嘴巴情不自禁地吐出了兩個字:“莊古?”隨即他的嘴脣變成了一條弧度,似乎是在輕蔑地訕笑。
“段家財……拿命來……”霧氣中的頭顱如牛頭馬面索人魂魄,聲音是陰寒而霸道。外面幾個不經意看到此情景的侍女登時嚇得矍然失容,不禁尖叫起來。
沒錯,霧氣中站立的人確實是化了妝的董武鬼川,他穿着和莊古一模一樣的襤褸衣裳,站在半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在段家財眼裡,那就是貨真價實的同行,當年一起做棺材手的莊古!只是段家財在第一眼看到莊古時,稍有一瞬的驚詫後,再沒表現出太多可以琢磨的表情來,看到的只是一種愜意,輕鬆,而且是心不在焉。
董武鬼川不可能就這麼在外頭站着,高函的計劃裡,只是讓董武鬼川適宜地在段家財出現一下,有必要時說上幾句,然後拋磚引玉般觀察段家財的動靜。現在看來,得到的效果並不客觀,躲在暗處的陸弘文盯着手中的錄像機,感覺有些失望。另外,幾人並不知道現在自己的隊長正處在危急之中。
不過,董武鬼川的出現也給處在危急中的高函提供了一個與段家財邂逅的時間差,正是董武鬼川的出現,才留滯住了段家財的腳步。可謂是無心cha柳柳成蔭了。董武鬼川伺機行事,看準了就給段家財須臾的碰面時間,眼前又騰起一團煙霧,整個人很快又籠罩在煙霧中。
董武鬼川最擔心是自己的摸樣被段家財看穿,雖然肖姨的化妝技術出神入化,卻是常年給死人化的妝,加上自己的演技多半不敢恭維,如果一時半刻能蒙得過段家財是最好不過,如果被他看穿,那麼他不可能一下子認得出當日在古音廟裡第一次見面的自己,至少也會往這方面想去。這麼一來,以後再想靠近段家財或者欺騙段家財就會難上加難了。
幾個保安聞聲趕過來時,只看到了一大股迷濛的煙霧,看到段家財站立在大廳中央,都繞過落地玻璃窗到大廳問安。段家財久久沒有回一句話,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看得幾個保安心驚肉跳。
陌昌話機接收到高函的信息:情況有變,立刻撤離!不宜久留……
幾人接到命令都原地悄然返回,直到跑到岔路口,這是他們會合的地方。小蕾,陌昌,陸弘文君昊幾人都提前跑了回來,往下是董武鬼川也陸續出現了,卻是久久沒看到隊長高函的身影。幾人不由得疑竇叢生。
“大家在這裡等着,我去看看!”君昊說道,“怕是老哥臨時遇到了麻煩,逃脫不開,我在裡面走過兩次,道路比較熟悉,我得去接他回來。”
“君昊,小心點兒。”董武鬼川不忘督促。
“嗯,知道了,如果你們發現有人跟蹤出來,那就把車開走,往前駛去半里,那有個移動通信標誌,在那等我們!”君昊說罷,便沿着牆壁折返回去。剛跑了小會兒,就見到一個黑影從牆上露出了腦袋,君昊不禁壓聲叫了起來:“老高!”
高函艱難地爬上高牆,再想跳下時卻是沒有了氣力,孤身如折斷了翅膀的鳥兒,徑直下墜。君昊一看,便知道高函可能是遇到了不妥,一個幹警隊長怎麼連這道牆都翻越不了呢?十有八九他受傷了。等到他趕過去,高函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君昊一抓住他的手臂,便發現他的皮膚亂七八糟地長起了很多堅硬的肉瘤和水皰,而且脈象紊亂,渾身抽搐。
“老高,老高,你怎麼了?!”君昊扶起高函,邊問邊把他的一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快速返回去。
高函力不從心,連走路的氣力也消耗殆盡,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了君昊的身上,他痛苦道:“我被……螃蟹……咬了……”
“螃蟹?!”君昊心裡一驚,段家財豪宅內竟然飼養螃蟹?這是什麼嗜好?
而高函是被蜘蛛咬得神志不清,腦海裡就記得滿眼滿身八角四處爬動的小傢伙,錯把蜘蛛說成了螃蟹,喘了口氣,這才艱難地糾正道:“不是……螃蟹,是……蜘蛛……”
陌昌幾人也遠遠看到法醫君昊肩扛着隊長往這邊跑來,便都趕去迎接。
“快,啓動車子,老高被毒物攻擊了,現在馬上趕去我的工作室,我要給他醫治!”君昊吩咐着,董武鬼川過來接過了高函的手臂,把隊長帶到車上後,君昊鑽進駕駛室,極速往回趕。
車子在隆隆地行駛,君昊把內車燈打開,回頭再看高函時,高函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無血,他不由得加快了油門。
“法醫,頭兒的手腳冰涼得厲害,他嘴邊有污穢物!”陌昌扶着高函,看到頭兒突然咳嗽了一下,嘴裡吐出一大灘白濁的污穢,不禁急了,趕快叫法醫想辦法。
“小蕾,車後座有備用的一劑強心劑,你先給老高打上,緊急醫藥箱內還有一包冰,把他身體的每個關節用細繩阻隔,冰壓在他的傷口,但是記住隔一段時間鬆開一小會防止長時間血脈不流通肌肉壞死,再想辦法把他傷口上的毒給吸出來!”君昊一邊左右旋轉方向盤一邊指導。
“不行,頭兒的傷口太多,他渾身都被蜘蛛咬了!連臉上都滿是水泡和血瘤!”陌昌大聲說,
“吸出一處是一處,堅持回到基地再說!”君昊恨不得讓車子生出一對機翅來,風馳電掣趕回去。
“啊!!!”小蕾突然在車中尖叫,並且從位置上彈跳了起來。
“怎麼回事?”君昊頭也不回。
“蜘蛛……蜘蛛,車子裡有蜘蛛……”女孩子果然都對這種毛茸茸的又長着好幾條細腿的東西生悸,在爲隊長準備處理傷口時,一隻巴掌大的漏斗蛛竟然從他的袖子口爬出,嚇得小蕾語無倫次。
“天啊,還不止一隻!”陌昌突然在高函的後衣領又發現了一隻,這隻蜘蛛的細爪從衣服內伸出來時,嚇得他趕緊抓住蜘蛛腿就往外拉。
“弄死它,快!拍死他!”小蕾躲在了陸弘文的身後。董武鬼川穿的衣服最多,他伸手攔住正要拿鞋子拍打蜘蛛的陌昌:“別都拍死了,留下一隻活的!”
只見他把身上的衣服一脫,快速覆蓋到了一隻漏斗蛛的身上,然後包起來,從緊急醫藥箱裡拿出個藥瓶,把藥瓶都倒去了,便捂着衣服,抖了抖,把那隻蜘蛛放到了藥瓶裡面。
對於車內突然出現兩隻漏斗蛛,無疑給狹窄的空間增加了巨大的危機感,抱着高函頭部的陌昌對陸弘文說道:“快,幫忙檢查一下頭兒的身體,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隱藏在衣服內的蜘蛛。”
“大家別慌,這種蜘蛛可能毒xing不大,不然老高早就當場斃命了,你們別再在我後面sao動,會出車禍的!”君昊至始至終沒回過頭,此時他前面的車速表幾乎達到了每小時一百六公里。夜色中車子就跟一顆流星般疾速穿行,車窗兩邊都是劃過的密不透風的路燈!
半個小時,君昊終於把車子開回了基地,君昊讓幾人把高函平躺在牀上,給他打上免疫點滴,兩劑抗毒血清,自己則用小刀把他的一個個小傷口都輕輕劃開,讓水泡和血瘤裡面的污水以及毒物流瀉出來,並用一比五千比例的高錳酸鉀溶液清洗,每清洗一處便用繃帶包紮好。
高函身上的傷口之多,中毒之重,讓君昊觸目驚心,他渾身浮腫,阿司匹林齏粉抹上去根本就無法消腫,剛剛劃開的一些水皰很快又分泌滿了毒液和血水,形成一個個小血瘤,在繃帶裡面滲透開來。
“法醫,頭兒有沒有生命危險?”一旁的陌昌心急如焚。
“目前他渾身肌肉痙攣,抽搐,進入昏迷狀態,急xing腎功能衰竭,引發了蕁麻疹,喉頭水腫和氣管痙攣,怕是危在旦夕。”君昊七手八腳,一邊指揮小蕾幫忙,他要竭盡全力把老高從死神手裡拽回來。
小蕾一遍遍地用紙巾抹去高函嘴邊的污穢,看到隊長依舊是昏厥不醒,急得她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