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放鬆,放鬆,放鬆……”二舅一遍遍提醒着自己,示意讓自己全身心都鬆懈下來。
現在這個時間村民都睡了,村落一片死寂,靜謐的夜彷彿在讖兆着一股未知的詭異,所有的詭異似乎也都盤繞到了二舅的房頂,甚至縈繞在他的身邊。在二舅充滿恐懼的同時,他卻緊張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放在門外面的鋤頭鎬鍤工具都不響了,等他想起來的時候心裡又是震驚又是期待。
爲什麼說期待呢,好比一個人習慣了聽嘈雜聲,突然一夜之間死寂一片,這倒是讓他無所適從,好比一個人欠抽,你要是一天忘記抽了他,他就會渾身不自在。二舅正是如此,沒有那些詭異的聲響,自己反倒而難受極致。不時伸着腦袋豎耳恭聽,那聲響還真是消失了。
震驚之餘,覺得煞婆仙的秘術還是奏效的,看來**那行濫竽充數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多多少少能懂點法術,剋制小鬼別的。想至此,心裡也踏實了不少,但同時一個問題又呈現了出來,既然女鬼不敢玩弄鋤頭了,接下來它會幹嗎?
二舅一陣哆嗦,那還不是徑直來到自己的牀頭了?
就這麼思緒雜亂的胡思亂想,二舅終於在神經緊繃的一天裡支撐不住,睏意襲來,他屢屢打着哈欠和咪眼瞼,在不知不覺中沉睡去了。這一睡,宛如進入天荒地老,混混沌沌,他在睡夢裡緊握着最後一件法寶,那就是煞婆仙好心贈送的一顆黑曜石。這是煞婆仙最好的看家法寶了,多年來,她一直供如神明,甚至把它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貴重。
也難怪,煞婆仙本身就有些雞腸小肚,還愛貪圖便宜,饒不是胡鵬貴在身邊再三幫二舅乞求,她估計是不可能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二舅的。這顆黑曜石來歷十分匪夷所思,煞婆仙說,是在一隻野貓的眼睛裡掉下里的,當她撿到時,整個人都傻了,野貓也不見了蹤影,她總以爲這是上天對她幹了一輩子仙婆道行的眷顧,贈送了她一顆寶石。
其實黑曜石屬於一種玻璃隕石,只是一種常見的黑色中低檔寶石,又名天然琉璃,是一種自然產生的琉璃。它的成因是因爲火山熔岩迅速地冷卻凝結,徼晶質結構。因爲熔岩流外圍冷卻的速度最快,所以黑曜石通常都是在熔岩流外圍發現。黑曜石通常呈黑色,但是也可見棕色、灰色和少量的紅色、藍色甚至綠色的材料的黑曜石。
黑曜石在古代受到的待遇十分的器重,一直以來,人們都是用它來鎮宅或者辟邪,連真正的佛法寺廟裡用的最好佛珠都是黑曜石做的,十分寶貴,傳說黑曜石是冰河時期火山爆發所孕育的聖物,寶石年代它屬於最悠久,吸收的也是最爲純淨時期的日月精華,孕育了天地間最爲純正的能量,甚至可以祛病帶來好運等等,對於舒緩壓力,心平氣和,消除情緒困擾,也是大爲顯著,二舅也可能是因爲這黑曜石的作用,他纔在心浮氣躁中進入了夢鄉。
至於煞婆仙說在黑貓的眼眶裡撿到,那就有點天方夜譚了,不管事情來源真假,黑曜石可是真的,因爲純天然,黑曜石沒有如手工打磨般圓潤,還有些凹凸的棱角。今天要不是說煞婆仙給二舅開光辟邪,他不可能相信這麼小小的一顆黑曜石能給帶來這麼大的威力與作用,類似他這種思維的人,要是能夠辟邪的,按他講,在脖子上佩戴一塊板磚最是有震囁力與威脅力。
卟噓,卟噓,卟噓!
二舅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出門帶着鋤頭等工具,來到了河牀上,在原來挖棺木的地方又重新挖了一遍,黑魆魆的夜色裡,二舅竟然閉着眼瞼,四周的環境都清晰可見。就像戴了一個夜視儀,一切盡收眼底。難道這就是開了光的陰陽眼所帶來的效果嗎?
不過,他只是悶頭悶腦地挖着,把原來埋掉的棺木炭火和屍骸灰燼都翻了起來了。
卟噓,卟噓……鋤頭鋤在泥土上,聲音沉悶而厚重。這是在夢遊嗎?他的魂魄貌似跳出了自己的肉體軀殼,可以任意指揮着自己的皮囊做任何事,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以致一些尖銳的雜物刺進他光着的腳板底,他都毫無知覺。
足足挖了半個小時,他才把原來埋掉的炭灰和粉碎的屍骸挖開,但是已經是無法甄別那些是木灰,哪些是骨灰了,都是黑色的斑斑點點和泥土摻雜,他把所有沾有炭灰的泥土都鏟了起來,然後堆在一塊,泥塊越堆越多,後來竟然有一整墳墓的高度。
墳墓被堆起來後,那些泥土和炭灰髮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泥土彷彿蟄伏了某種生命力一般,竟然自己蠕動了起來,所有的泥塊都凝結成了一副棺木的樣子,在這漆黑的夜色裡,也就二舅他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須臾,泥土棺蓋緩緩打開,從裡伸出一隻被燒得焦黑一團的枯手,然後又露出了一個半腐爛半焦黑的頭顱。
二舅拿着鏟子站在原地,他緊閉着眼睛,像是在試探對面的氣息,聆聽棺木裡的一舉一動。兩者靠得如此之近,相隔不到一米。
從棺木裡走出來的正是那個女鬼屍骸,因爲她的全身被燒焦透了,走出棺木時,微微顫顫,似乎還冒着絲絲臭煙。
“我是個普通人,不想有意冒犯你的,你要是有什麼交代的,怨氣的,未了的事情就說吧。”二舅閉着眼睛說話了。
與此同時,相隔他幾裡地之外的煞婆仙的家裡卻是另一番景象,煞婆仙屋內燈火通明,屋內擺設詭異極致,她用一塊黑色紗蔓做成的罩頭扣在自己的頭頂,也是閉着眼睛,嘴裡念着一樣的話‘我是個普通人,不想有意冒犯你的,你要是有什麼交代的,怨氣的,未了的事情就說吧。’在她身邊,燒着三炷兩長一短的香,煙霧瀰漫在她的身邊,她坐在草蒲團上,桃木劍和一些辟邪用品放在膝蓋,惘然失了神。
煞婆仙在做着一種通靈術,只是借二舅的身子與鬼魂在說話罷了。
女鬼攀附在自己的腐爛焦黑的不成樣子的屍骸裡陣陣陰笑:“我在陰溼河底禁制了上百年,魂魄早就浸泡得跟一團水霧,怨氣在棺材內又被河水包裹,怎麼能消散得去呢?”
“我刨了你的棲身住所,是否對我產生嫉惡?”
“呵呵,那倒沒有,其實我是挺感謝你的,把我的屍骸挖了出來,還給我生活烘烤取暖,我那夜裡好久沒有這麼溫暖過了。”
二舅的臉龐突然呈現出煞婆仙的詫異的五官:“那麼多人蔘與了這件事,你卻爲什麼會糾纏這漢子不放?”
女鬼看到二舅的臉龐變成煞婆仙的面孔,也不驚訝多少,似乎是早就知道,先是又一聲陰笑,焦黑腐爛的屍骸突然被一層淡淡的紅光給籠罩住,然後恍惚間竟然變成了一個身穿古裝的女子。身上的綢緞花紋顏色豔麗高貴,而五官更是精緻,秀色可餐。嘴脣櫻桃,柳葉眉,皮膚吹彈可破。煞婆仙怔住,她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
她薄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cha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幸虧是煞婆仙的靈魂進入了二舅的軀殼內,不然用二舅的神識去欣賞這位女子,指不定他早就按耐不住垂涎三尺,滿腦想入非非,飄飄然了。
“那是因爲,百年前,我的未婚夫生辰八字跟這個漢子雷同得絲毫不差。”
“我早就算出來了,二蠻的命運裡終究是有此一劫……”煞婆仙點點頭,“看你如此美麗出塵,眉宇間卻是鎖着一絲無法解開的憂傷,難道生前有一段無法遺忘的怨恨未解開,一直滋生怨氣盤亙至今嗎?”
女鬼點點頭:“我本是一家豪門金枝,談婚論嫁之時我愛上了一個男子,只是家裡執意要門當戶對,找一家背景好的人嫁了,我不肯。而那家子的男人哪是什麼正人君子,豪門子弟,他只是那豪門撿來的一個乾兒子,叫劉倉,劉倉長大後私心氾濫,貪慾xing極強,投毒死了他的乾孃,勒死了他的乾爹,又把他家中唯一的兒子扔進了院子裡的水井,於是他才霸佔了所有財富,來跟我提親的時候,我已經有了心上人,自然死活不肯嫁過去。我父親便把我鎖了起來,強行讓我出嫁,並下了最終的禁令,不讓我跟心上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