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鳳瑤這般說,蕭樓神色微動,倒也順着鳳瑤搭着的梯子下來,輕笑一聲,“此人的確是泗水居偷窺之人。大旭長公主且認認。”
鳳瑤眼角微挑。
昨夜黑燈瞎火,她自是不曾看清什麼,倘若要讓她認那偷窺之人的相貌,她自是認不出來,不過,顏墨白曾毀了那偷窺之人的臉,且還溢了血,如此,自也可認那地上的人面上是否有傷疤便成攖。
鳳瑤舉步往前,隨即在那地上之人身邊蹲了下來。
蕭樓順勢朝身邊侍從吩咐,“去將那人爲大旭長公主翻過來。”
侍從急忙恭敬應聲,小跑過來,迅速扯着地上之人的胳膊將他翻了過來,鳳瑤目光一垂,朝那人的面上一掃,卻見,那人面上傷痕累累,紅腫一片,早已認不清究竟是顏墨白的扳指所傷,還是抓捕之際被楚衛所傷。
是以,這人是否是那偷窺之人,她認不出。
一時,她不由將目光朝顏墨白落去,待與他對視一眼,他則會意過來,懶散舉步往前,僅是立在她身邊朝地上之人掃了一眼,隨即便挪開目光,“此人,不是。”
短促的嗓音,溫潤平緩,但那腔調之中,卻卷着幾許興味償。
鳳瑤微微一怔,眉頭一蹙。
蕭樓眼睛一瞪,當即怒道:“大旭攝政王今兒過來,可是專程找茬來了?”
顏墨白輕笑一聲,“此人並非是那偷窺之人,本王不過是據實以告,何謂找茬?”
蕭樓頓時氣得不輕,目光朝立在不遠的楚衛一掃,楚衛們渾身發緊,則是片刻,當即有人道:“今早屬下們在行宮東面發現的此人,覺他形跡可疑,且四處飛竄,待得屬下詢問他之際,他心虛逃竄,是以,屬下便將其捉了。”
顏墨白嗓音一挑,“哦,是在行宮東面捉的?倘若本王未記錯的話,那行宮東面所住的,可是大盛太子一行人。”
這話一出,似如全然不怕將事情鬧大,反倒是轉眸朝周遭一掃,興味盎然的道:“行宮內發生這麼大的事,那大盛太子,未來湊熱鬧?本王若是未記錯的話,昨夜月牙殿大火,大盛太子可是爲我大旭長公主打抱不平得緊呢。”
悠然的嗓音,配合着興味的腔調,着實極爲洗腦。
在場之人解釋一怔,紛紛四觀,竟着實不見一個大盛之人,更別說那大盛太子了。
“窮路之賊,肆意亂躥,不過是逃到了行宮東面罷了,有何怪異?”
威儀的嗓音,幹練冷冽,突然之際,自殿外而來。
衆人紛紛循聲一望,則是片刻,便見那殿門之處,突然涌入一行人來。
那當前之人,步伐迅速平穩,滿身威儀,面容也極是冷冽剛毅,無端之中,給人一種極是威脅與壓迫之感。
常年征戰沙場,這司徒夙,也着實是染了戰場上的風雲之氣,就論這舉手投足之間,也是威儀剛毅,可怎就當初在道行山上,她竟不曾察覺他身上的半許將帥之氣。
鳳瑤瞳孔一縮,心生冷嗤,只道是,今日幾國之人皆在,許是又是一場明爭暗鬥。
“大盛太子,倒是來得及時。”顏墨白輕笑一聲。
大盛太子並未言話,徑直往前,最後則停在了鳳瑤面前。
“昨夜聞說有賊子窺探,鳳瑤,可有事?”他神情略顯擔憂,問得也極是認真。
這話一落,不待鳳瑤言話,顏墨白慢騰騰伸手扣住了鳳瑤的手腕,順勢將她拉在她身後。
“夜深人靜,屋頂突然有人偷窺,大盛太子倒是說說,我大旭長公主可嚇着?倘若大盛太子當真有心擔憂,如何,這麼晚纔來?”
顏墨白輕笑一聲。
司徒夙瞳孔一縮,“今早有事耽擱……“
未待司徒夙將話道完,顏墨白已懶散出聲,“有事耽擱?如此看來,瑣事還是比長公主安危重要。如此,既是大盛太子心底早有輕重之分,便也莫要再多加糾纏,有些人,早已不屬於你,是以,便也莫要多加插手,至於那些所謂的擔憂,便也是多餘之舉,我大旭長公主自有我這夫婿長心,而大盛太子你,便省省心。”
司徒夙面色驟然一沉。
他着實看不慣這顏墨白,雖看似言笑晏晏,卻是口齒鋒利,渾然不饒人。
他陰沉沉的凝他,“本殿行事,豈容你管?”
顏墨白慢悠悠的道:“你公然對本王之妻當衆糾纏,本王,自要管管。”
司徒夙瞳孔一縮,剛毅的面容已展露怒意,顏墨白則懶散而笑,面色從容,氣勢之上,也是分毫不輸。
在場之人倒是秉持看熱鬧之法,並不插話,只是各自心中皆有思量。
大盛太子與大旭長公主那些舊事,他們自然是如雷貫耳,曾記得,當初大旭國破之際,便也是大盛太子認出了大旭長公主,是以強行撐着不曾踏平大旭京都,強行憑一人之力力挽狂瀾,給了大旭苟延殘喘的機會。
這等曠世之舉,無疑是天下皆知,只道是連大盛太子這樣威名赫赫的戰將,竟也有肉骨之意,便是大旭那塊肥肉明明已懸在眼前,竟還不張嘴全數吃下,無疑是癡傻了些。
那大旭長公主啊,雖模樣姣好,着實有幾分傾城碧玉之姿,但神色清冷,面色威儀,自也不是溫柔之輩,如此之女,怎比得上嬌柔酥骨的美人兒,也不知這大盛太子何必如此專性,獨獨對那大旭長公主,如此上心。
“顏墨白。本王敬你乃鳳瑤身邊之人,不與你太過計較。但你莫要趁勢而上,插手本殿之事。”僅是片刻,司徒夙冷冽而道。
顏墨白神色微動,面色從容如初。
“上次曲江之上,大盛太子便要致本王於死地,何來留過情面?再者,本王這人,也無需任何人留情,本王身邊之人,自也不可任何人糾纏,便是大盛太子你,也不可。”
說着,眼見司徒夙面色越發陰冷,整個人全然緊繃,儼然如一頭即將張開血盆大口撕人的模樣,顏墨白稍稍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平緩懶散的嗓音,則突然增了幾許幽遠,“有些事,別以爲計劃得縝密,便當真可天衣無縫。與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之事,還不如,安分守己,專程對付那些該對付之人。”
司徒夙面色陰沉得厲害,瞳孔凜冽,殺氣騰騰。
他心底瞭然至極,顏墨白這些話,無疑是句句針對於他,雖看似說得深厚,但他顏墨白的那些齷齪事,他豈會不知!
心底起伏劇烈,怒意難掩,僅是片刻,司徒夙開口將話抵了回去,“亦如你說言,有些事,別以爲計劃得縝密,旁人便看不出漏洞,而你顏墨白,自也一樣。倘若你膽敢對鳳瑤不利,我司徒夙,定不如曲江之上那般讓你逃脫,絕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顏墨白勾脣一笑,斜眼觀他,極爲難得的未出聲。
司徒夙未再言話,兩人無聲對峙。
僅是片刻,立在一旁許久不言的蕭樓出聲道:“二位若是相爭,倒不若去殿外打鬥一番。”
顏墨白慢悠悠的將目光挪到蕭樓身上,“素聞大楚二皇子武功了得,是以,在領教大盛太子之前,本王倒想領教大楚二皇子能耐。”
蕭樓眼角一抽,面上看戲的暢意頓時掛不住,他的確是想這兩人打起來,畢竟這兩人皆是他所不喜,倘若這兩人打得兩敗俱傷,他蕭樓,自可在旁看着笑話。只奈何,那顏墨白竟將話題突然繞到他身上,無疑是要看他的笑話。
不得不說,得罪了大盛太子,還要來得罪他,這顏墨白啊,無疑是膽大至極,不過是有個小小大旭撐腰罷了,也不知他何來的自信與勇氣。
蕭樓雙眼瞪他,鄙夷難耐,“怎麼,明知打不過大盛太子,是以便要與本王相鬥?大旭攝政王你,倒也是懦弱之輩。”
他擺足了爭論罵架的架勢。
奈何顏墨白輕笑一聲,戲謔十足,卻未出聲。
蕭樓冷笑一聲,“怎麼,怕了?”
鳳瑤神色微變,不待顏墨白出聲,便已從他身後繞出,低沉而道:“今日終歸是來辨認這偷窺之人的,而今既是嫌疑之人未捉到,便望二皇子再多加差人查探。畢竟,不知那賊子究竟是何目的,說不準昨夜偷窺了本宮,這明日,便偷窺其他人了,又或者,一旦那賊子生有歹心,到時候這行宮之人丟了性命,自也是不妥了。”
蕭樓並未料到鳳瑤會突然出聲,眼角也稍稍一挑,待得將鳳瑤這話聽完,他心底倒是着實不悅。
這番話聽着倒像是以大局爲重,免得讓人傷了性命,但說來說去,不仍是要他蕭樓費心出力?
“這地上之人是否是昨夜那賊子,也不過是大旭攝政王隨口一說罷了,難不成,大旭長公主也以爲此人不是昨夜那人?”蕭樓挑着嗓子出聲。
鳳瑤淡道:“方纔本宮並未細緻將此人打量,而今仔細打量之後,的確覺得此人不是昨夜那人。昨夜那偷窺之人,被我大旭攝政王用扳指傷了臉,而今這地上之人,雖也是滿面傷痕,紅腫一片,但二皇子可仔細辨認辨認,這人臉上的傷,似是刀傷與擦傷,並非扳指所傷後留下的血口。本宮此言,也不過是爲二皇子稍稍提個醒罷了,也並非是要針對什麼,說來,昨夜那賊子是否捉到皆無妨,重要的是,這行宮的確加強戒備,確保各國之人皆安,如此,也望二皇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