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妤的泳技不錯,戴着防水眼鏡,整個人在水中翻騰着,像一條美麗的人魚,很快就游到了相隔數十米的浴場對面,然後一頭從水下鑽了出來,靠着石頭上面休息。
烏德勤等人雖然注意到了有人接近,但是並沒有在意這位泳裝美女的出現,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就接着討論他們的話題。
“烏總,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旁邊的那位戴墨鏡的男子問道。
烏德勤皺了皺眉頭道,“兵少,不是我不給面子,最近一直有人告我的黑狀,聽說材料都遞到市紀委了。現在風聲這麼緊,我是不敢授人以柄的。”
“市紀委有什麼了不起的,老烏你還會怕這個?”戴墨鏡的男子嗤之以鼻道,“我記得你以前膽子很大的嘛,怎麼現在當了一把手,反倒是有些畏首畏尾了?不就是收購點兒爐料,我又不是不給你貨?”
烏德勤搖頭道,“兵少,爐料生意雖然聽起來不怎麼地,但是每年價值幾個億的爐料,利潤在六千萬以上,這麼大的一塊兒肥肉,很多人都盯着呢。雖然兵少你給的條件也不錯,但是我要把這些人給壓下來,他們未必就能甘心,所以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否則的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來。”
“老烏你就是膽子太小了,現在是市場經濟,先把合同簽了,還能有什麼問題?”戴墨鏡的男子有些不屑地回答道,“我答應你條件是不會變的,美國或者新西蘭,任選一個地方移民,外加一千萬的報酬,足夠你老婆兒子好好生活了。你兒子不是一直想要出國留學嘛,做父親的總不能無視下一代的要求。”
全家移民,一千萬存款的條件,其實真的是很誘人的。烏德勤聽了也是意動,只是他自己也很清楚,兵少這麼拉攏自己,無非就是因爲他烏德勤在市鋼廠是一把手,說話能夠頂用,爲了他兵少每年幾千萬的收入,纔會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來。
若是他烏德勤不在這個位置上了,那麼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了。
以他烏德勤的眼光來看。這位兵少絕對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就跟他父親一樣,屬於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之流。
“如果令尊願意出面的話,我的信心會增添不少。”烏德勤對兵少說道,“你不知道,最近市裡面新來的那位紀委書記。實在是太厲害了,一露面就拿下了政法委書記和市局局長,更是橫掃了龍城四霸,據說市委金書記都很忌憚他,我烏德勤不過是個市鋼廠的廠長,可是頂不住這樣的壓力的。”
對於這位市紀委新來的葉書記,烏德勤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僅僅是聽說葉書記手段強硬。風格更是雷厲風行,而且超級年輕,這麼一位人物坐鎮市紀委,確實給全市的幹部們,都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在這個風口浪尖兒上,烏德勤實在是不願意惹麻煩。
當然了,如果兵少的父親願意出面的話,烏德勤還是願意賭上一賭的,畢竟兵少的父親是副省級大員。屬於是河東省的老資格本土系幹部。影響力非常深遠,龍城市願意聽他的話的幹部。也不在少數,如果能夠搞定他的話,烏德勤不介意冒個險。
“我爸是絕對不可能涉入這種事情的。”兵少聽了烏德勤的話,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冷厲起來,跟剛纔那種表情完全就是兩副樣子。
鍾離妤在一旁兒聽了個大概,心中有數,就離開了對岸,以一種非常優美的姿態,朝着葉開遊了過來。
“妤總辛苦了,有聽到什麼嗎?”葉開從旁邊兒拿過來一瓶飲料,在溫泉中已經泡得溫熱,擰開蓋子,然後遞給了鍾離妤。
“那個戴墨鏡的叫作兵少,是要跟烏德勤商量鋼廠爐料的合同問題,他給出的條件是全家移民,外加一千萬的海外存款。”鍾離妤喝了一口飲料,然後就跟葉開說了起來,“似乎那位兵少的父親,是省裡面的一位領導,副省級的大員,而且在當地很有影響力,不過他們沒有提到名字,我也不大清楚。”
“已經很好了。”葉開點了點頭道,“最近市紀委一直在調查烏德勤的事情,看起來這位兵少跟他的關係,應該是比較近的,從他身上查下去,或者有所收穫。”
“不過那個烏德勤好像已經知道市紀委在查他。”鍾離妤提醒葉開道。
“這是無法避免的。”葉開回答道,“市紀委裡面本身就不乾淨,我又是剛來不久,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所以消息走漏出去也是必然的,其實我懷疑我的副職裡面,就有人手腳不乾淨。”
“那樣的話,你的工作可是不好開展。”鍾離妤聽了就說道。
“沒辦法,紀委的工作本身就不好開展,這也不是隻有我遇到過這樣的問題。”葉開說道。
中央打壓地方勢力的想法,自然是有道理的。
一個人如果在當地爲官,那麼他的親友們肯定會藉助他的權力,去做一些謀取私利的事情,這件事情基本上是無法避免的,只是程度多少不同而已。
所以現在中央的想法就是避免本地人爲官,而且要形成幹部交流機制,經常讓大家輪換着調動,以避免地方上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不利於中央掌控全局。
尤其是針對省市一級的重要幹部,必須形成這樣的制度。
但是根據葉開的看法,這麼做也未必就是解決之道,畢竟最容易形成家族勢力的,實際上就是縣級領導,甚至是往下推到科級領導,這些人隨着社會經濟的發展,開始在當地形成一個關係網絡,利用手中的權力在基層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絡。
通過這樣的網絡,他們基本上壟斷了當地的所有資源,並形成了一種地方豪強勢力,架空了省市權力核心。
就像是在很多針對基層的行動中,往往會出現提前泄密的事情,這就是因爲當地的勢力已經形成了一個關係網絡,從黑道白道兩方面來講,都是互爲一體的。
“制度反腐非常重要,市紀委其實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環節,但是在實際工作當中,所起到的作用卻是非常有限的,因爲我們獨立辦案的情況很少,一般都是被動地參與,或者被省級領導指派,纔會開展工作。”葉開對鍾離妤說道,“長此以往,市級紀委真的就變成了擺設了,最多就是查一查工作紀律,抓一抓不按時上班,或者上班時間從事其他工作的事情,這些根本就不是紀委應該做的事兒。”
很顯然,一旦紀委成了抓工作紀律的組織,那麼真正的監督作用就算是徹底消亡了。
沒有了有效監督的體制,顯然會陷入一種非常危險的境地,這也是葉開所擔心的事情。
“紀委確實是個雞肋,那你就安心待一陣子,然後轉行兒嘛。”鍾離妤對葉開說道,“反正你這個正廳級是拿到了,到時候去哪一個城市擔任一把手,豈不是很好很方便的事情?”
“嗯,我也是這麼考慮的,最好是去哪裡當個主抓經濟建設的領導,這纔是我的強項。”葉開點頭表示道。
葉開最大的優勢就是搞經濟建設,紀委工作不是不能搞,而是方方面面的牽扯太多了,他雖然有心要正本朔源,但是上面的壓制很多,很多事情都是想一想,確實不能動手的,所以乾得很不高興。
雖然說葉開狠下心來,得罪一批人,也是能夠幹出成績來的,但是這麼一來,不團結的帽子也就扣上了。
他初來乍到,之前的一把火已經把衆人給燒怕了,此時真不願意太高調兒,一方面是容易引發當地幹部們的排外心理,另一方面就是自己撈不到什麼好處,所以沒有必要在衆人面前表現得張牙舞爪的樣子。
“前一陣子你在龍城鬧出來的動靜很大,我在江中都聽說了。”鍾離妤對葉開說道,“按道理這樣的成績,應該會得到各方面的尊重的,怎麼現在反倒是舉步維艱了?我過來的時候,還聽有人在路上稱讚上一次的行動,說是大快人心來着。”
葉開嘿了一聲道,“這種事情,最多就是老百姓茶餘飯後,熱談一陣子而已,上面的哪一位領導會高興的?在他們的治下居然有這麼多不法分子,現在被我給拿下了,他們的面子上難道很好看?也就是顧忌我的身份,不敢明目張膽地說什麼罷了。”
葉開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話,早就被人把他這個市紀委書記給拿下了。
因爲這個社會是個複雜的混合體,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是一種灰色在主導者整個社會的發展,所以像葉開這樣的大行動,其實影響的是很多本土官員們的潛在利益。
所以現在葉開在龍城市的位置,就比較孤立了,方方面面的掣肘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