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雙找平日跟汪顏走得近的員工逐一談話,並結合她入報社以來的一貫工作狀態,很快就整理出了汪顏的情況,
汪顏,家境不太好,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靠擺小攤維持生計,據同事普遍反映,她天生好玩樂,又極愛慕虛榮,很難靜下心來努力做事情,總有些異想天的想法,不切實際地希望天上能掉餡餅,她初中畢業後就沒再上學,一直在社會上散混,鍛鍊了一些社交能力,後來,報社房地產廣告部面向社會招聘,她憑着長相和放得開的做派被聘用,入職後的她,借討男人歡喜的自身條件,再加上能硬打硬上,爲了拿到業務不惜手段,所以在廣告部幹了兩年成績很突出,再後來,汪顏覺得能做記者是一種面子,於是花錢弄了個自考本科,又使了一番手段,便成功地走到了記者崗位,不過礙於先天學習不足的原因,她的工作能力連一般都達不到,嘴上說幾句還可以,但筆頭子不行,甚至寫不出像樣的新聞稿,
瞭解到這些,潘寶山覺得汪顏之所以參與誣陷他,原因並不複雜,極有可能就是爲了錢,一個對生活有着高追求、卻又通過正常努力途徑無法實現目標的慾望女人,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的確,汪顏之所以答應戴永同設計潘寶山,就是爲了金錢,開始的時候,戴永同儘量壓縮成本,提出給她五百萬,汪顏沒答應,之後戴永同索性一步到位,一千萬外加一輛寶馬車,汪顏終於動了心,
汪顏算過一筆賬,以她的能力,在《松陽日報》做記者,年收入十萬也就差不多到頂了,幹三十年退休,不吃不喝也不過就三百萬,而戴永同願意拿出一千萬來,相當於是工作一百年的收入,當然,汪顏也考慮過對潘寶山行動的後果,所以她沒有要寶馬車,提出變現,要戴永同一共付她一千一百萬,以便隨時玩失蹤,
戴永同答應了,那也正是他所想,於是進一步強調事成之後讓汪顏要乾淨利落地離開松陽,至少銷聲匿跡三年,
這個沒有不答應的理由,那對自己也有好處,汪顏表示同意,所以,她在成功行動之後,第二天中午便離開了松陽,走的時候,她把原來用的手機丟進了垃圾桶,只帶着戴永同給她單線聯繫所用的手機,
汪顏這一走真的很利索,只是說要到南方找工作,家人、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也沒有任何聯繫,
理所當然,潘寶山也不可能找到,不過這樣也好,就按照方巖說的,儘管向省紀委調查組否認就行,否則汪顏要是出面對峙,再來個胡攪蠻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罵他敢做不敢當,也不是個事,
省紀委調查組隔日中午便來了,調查組組長是省紀委書記龔鳴,從這足可以看出省委對這一事件的重視程度,
龔鳴親自和潘寶山對話,開場時特意強調不是雙規,只是進行情況瞭解,
潘寶山點點頭說感謝省委、省紀委對他的信任,接着就說網曝女記者汪顏和他的兩張照片,完全是陰謀之作,在此之前,他跟汪顏根本就不認識,
龔鳴認真記錄,之後開始問細節,潘寶山面色鎮定,一五一十從頭慢慢道來,說得非常清楚,
之後,龔鳴也就沒再問什麼,說還要到報社去了解些情況,
報社那邊當然是不用說的,調查組分別找和汪顏熟悉的人談話,問平日裡有沒有聽汪顏提起過她和潘寶山之間有如何如何關係的話題,
沒有,這個結論是一致的,因爲那本身就是事實,
作爲例行程序,調查組又在松陽市公安局的配合下,到電信運營商那邊調取相關通話記錄,潘寶山的手機、辦公室、住處的座機,還有汪顏的手機、辦公室、家中、個人住所的座機,都在調查範圍內,
很清白,沒有任何聯繫,
龔鳴暗暗高興,因爲在此之前,鬱長豐跟他有過一次意味深長的談話,鬱長豐說,絕不袒護任何有問題的人,但是,也絕不能冤枉任何無辜的人,他提出一定要把事實弄清楚再下結論,
從鬱長豐說話的神態,龔鳴不難看出他的傾向,
剛好,現在僅從實證上來說,並不能給潘寶山下違紀的定論,但是,也不能說就撇清潘寶山的負面影響,首先,潘寶山說是誣陷,可無法得到當事人的對證,其次,從汪顏身邊人的調查來看,雖然沒有什麼跡象,但並不能排除他們行事隱蔽的可能,再次,同樣的道理,從現有的通訊工具上查不到兩人之間有任何聯繫的痕跡,卻也不能排除還有未發現的單線聯繫方式,
按理說,這些推測似乎就是奔着潘寶山有問題而來的,有點先入爲主,好像不公平,但是從事件本身來看,卻也有一定的道理,畢竟有活生生的照片存在,這是個“鐵”的事實,如果只是空口舉報,完全可以不用多想那些,甚至可以憑眼前的調查證據立馬給潘寶山下清白結論,
一切都在兩可之間,龔鳴覺得這種結果最好,之所以說好,是因爲他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很明顯,潘寶山被誣陷,對手明顯是姚鋼、廖望一系,朝上找就是萬少泉和段高航,他們也明顯是得罪不得的,
現在,可以把難題上交了,這是龔鳴瞬間就有的決定,
回雙臨後,龔鳴向鬱長豐彙報,說情況已經最大限度地摸清了,但沒法定性,因爲缺少對證,
沒法定性,鬱長豐皺着眉頭,揹着手走來走去,方巖向他彙報過潘寶山的情況,他也相信潘寶山的清白,但限於局面所需,並不能力保潘寶山,“帶病”使用和“帶病”提拔的性質一樣,如果在潘寶山身上開了頭,往後有些話就不好說了,有些事也更難做,
鬱長豐找方巖過來,問該怎麼辦,
“鬱書記,潘寶山是難得的人才,從惜才的角度看,我們應該全力保他,無奈現實條件對他實在不利,所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方巖道,“看看能不能把他邊緣化,以作緩衝。”
“能邊緣化到什麼程度,如果潘寶山有問題,連邊緣化都不可以;如果潘寶山沒問題,又憑什麼把他邊緣化。”鬱長豐道,“我權衡了很長時間,沒法做出選擇,難啊。”
“保留級別待遇,暫不安排職位吧。”方巖道,“其實這個問題前兩天我已經考慮過了,這是最穩妥的安排,等過段時間事情平息下來,再找個不重要的位置給他,至於今後,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如果事情沒有轉機,也只能是這樣了。”鬱長豐道,“方巖部長,你找個機會跟潘寶山先通個氣吧,讓有個心理準備,對年輕人來講,接受這種結果是挺殘酷的。”
“我感覺潘寶山的意志力還可以。”方巖道,“他應該有那個承受心理,而且關鍵是他有種不服輸的勁頭,就這次網絡照片事件,他在努力要證實自己清白。”
“但願他能成功吧。”鬱長豐道,“只能給他祝福了。”
“鬱書記,總之我們盡了力就行。”方巖道,“有些事也不能勉強,不巧的話還會過猶不及。”
“嗯。”鬱長豐點點頭,“你多留點心就是,我就不多過問了。”
“好的鬱書記,我會注意紀委龔鳴書記那邊的消息。”方巖道,“一有特殊情況,我便會向你及時彙報。”
讓方巖沒想到的是,他的話很應驗,僅僅時隔一天,便出現了特殊情況,
省紀委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算是自首,說潘寶山網曝豔照一事全由他策劃,
這個人,是石白海,
“在我們記錄之前,你要確定保證你所供述的一切的真實性。”在問詢室,龔鳴親自問話,
“我保證。”石白海很平靜,“這麼多天來,我實在頂不住心理上的壓力,所以選擇主動坦白。”
“爲什麼不直接向松陽市委或紀委擺明問題。”龔鳴問,
“我沒有勇氣面對被我誣陷傷害的潘寶山同志。”石白海拉了拉衣領扭扭脖子,一副頹廢的樣子,嘆道:“實在沒那個勇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龔鳴點點頭,道:“行,你說說吧,爲什麼、又是怎樣實施計劃的。”
“我跟潘寶山之間有宿怨,從我做嚴景標書記的秘書時就和他鬧不快,到我做百源區區委書記的時候更是,矛盾不斷升級,後來我準備提市委秘書長的時候,嚴書記出了事,潘寶山剛好到松陽任市委書記,雖然他沒有阻撓我任市委秘書長,但也並不重用我,這麼長時間以來表面上對我還不錯,但實際上是一直把我晾在一邊的,所以,我並不領他的情,對他的恨意還是很大,也因此,我一直在琢磨該如何對付他,直到認識了報社的美女記者汪顏,一下就想到了豔照計,於是和她交往到一定程度時,便提出了誣陷算計潘寶山的計劃,讓她以採訪爲由見潘寶山,在包裡調放好錄像狀態下的手機,然後伺機脫光衣服抱他,再到手機裡截取合適畫面上傳到網絡,以整垮他,汪顏答應了,不過要一百萬的報酬,我也同意了。”石白海道,“就是這麼個情況,前幾天汪顏付諸行動,從效果上看,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你坦白的動機是什麼,良心發現。”龔鳴問,
“應該也不單單是良心發現吧。”石白海道,“反正這幾天松陽市委那邊人心不穩,人人都爲潘寶山叫屈,我也前後想了一下,覺得他的爲人確實不錯,工作上也盡心盡責,應該算是一個好官,再者,我跟汪顏之間還有些賬目沒理清,那個女人很不省心,我怕後來事情會壞在她手上,罪責更大,所以,綜合各方面因素考慮,我選擇主動交代問題。”
“嗯,主動坦白很好。”龔鳴點了點頭,“還有個問題,汪顏現在哪兒。”
“我不知道。”石白海道,“因爲承諾的報酬沒有給足,這兩天她逼得我很緊,我也沒辦法,就威脅她說過一兩年再給足餘下部分,並要求她現在從松陽消失,不留下一點線索,等過了風頭再回來,否則就找人對她下手。”
“嗯。”龔鳴再次點點頭,“你交代的問題很關鍵,對潘寶山同志的問題定性至關重要,我需要要向省委彙報,至於你自己的問題,最後怎麼個處理法,也要由省委研究決定。”
龔鳴說完就走,去找鬱長豐彙報這一重要情況,
石白海笑了,他有一次說過可以爲潘寶山做任何事情,現在,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