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慶雲的進展不算慢,經過一系列籌劃,這幾天報紙連續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錯誤,有的報道內容失實,有的標題出現錯別字,甚至還有將領導職務弄錯的,這可是大忌。
理所當然,爲了抓一抓報紙質量,宗慶雲召開了報社全體人員工作會議,會議上,報社社長、總編、紀委書記、副社長、副總編一衆主席臺就坐。
宗慶雲一臉愁容,在宋雙主持宣佈會議開始由社長講話後,他扶了扶話筒,說會前黨辦準備了一份很好的材料,但他不想照着稿子念,更願意結合自己的感受,談談報社各方面的現狀和今後的發展。
先談主抓的行政業務工作,主要是搞經營收入,宗慶雲覺得需要打壓一下采編業務的心理優勢慣性,因爲一提到報社就自然會想到報紙,一想到報紙就自然會想到各種報道,這讓搞採編業務的人大有強勢心理,需要往下按按。
所以,宗慶雲說從現階段來看,他感覺報社首先要抓的是經營工作,而不是宣傳報道工作,原因很簡單,單位沒有財政撥款,完全靠廣告和三產的收入來維持生存,而目前報社的三產沒有一點起色,所以最主要的還是靠報紙廣告收入,一句話,廣告經營搞不上去,報社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石,進一步說,報紙首先要關注廣告。
宗慶雲的這番話,讓宋雙等人感到很詫異,黨報不抓宣傳抓廣告,就連臺下也響了小聲的議論。
這場面在宗慶雲的意料之中,他全然不在乎,繼續說往後報社策劃的廣告、參與承辦的廣告活動,大家要一起努力,隨後他就強調,說明天是松陽一年一度的房展會,報社參與承辦,是一項重大的活動,對於拉動報社的廣告經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爲了烘托房展會的氛圍,報社的全體人員都要到場,起碼能湊個人數,讓場面看上去熱鬧紅火。
一旁的宋雙聽了,覺得應該提醒一下宗慶雲,便小聲說對他說明天還有不少市裡安排的採訪任務,部分記者到不了場。
宗慶雲點點頭,對着話筒說不去的要請假,而且請假的理由夠分量,到時要以各部門爲小單位點名,發現沒有正當理由缺席的,要扣發獎金。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但大家琢磨了一下覺得也可以理解,單位的事情嘛,大傢伙一起參與也有一定的必要,畢竟是個大集體,需要人人蔘與的力量,不過隨後宗慶雲又一番話,談到了另外一個話題,讓大傢伙感到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宗慶雲說,以總編輯宋雙爲總負責的報紙,圍繞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一直做得很好,讓他很放心,但是,近來的情況卻不容樂觀,說完,宗慶雲拿起了收集的幾張報紙,挨張點出所犯的錯誤,然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就在大傢伙不知宗慶雲爲何發這麼大火的時候,他的又一番話徹底暴露了目的,一臉怒氣的他,捏起一張報紙擡手舉到半空中,嘩嘩地抖動着,一字一頓地說,他對這張報紙是越來越不放心了。
不放心就是要插手過問,臺下和臺上的人都明白。
果然,宗慶雲接下來就說,從今往後他也要參與報紙採編業務的決策,哪些稿件該發不該發,必須也得經過他這一審籤環節。
對宗慶雲的這一舉動,宋雙心裡是一百個不滿意,但嘴上卻不能說半個不字,而且還得極力表現出理解和支持,否則作爲總編輯就沒了應有的氣量,當然,她沒有直接針對宗慶雲要插手採編業務去表態,只是說近來報紙的錯誤率偏高,要引起高度重視,畢竟宣傳無小事,細節不注意終將釀大錯,所以,採、編、校各個環節要進一步提高責任心,大家齊努力,爭取出版發行零差錯。
此時的宗慶雲,一臉得意,到會議結束時,甚至都有些忘乎所以。
宋雙的心情自然是難以平靜的,她覺得應該把這一情況向上彙報一下,畢竟宗慶雲的動向值得警覺,憑直覺,她覺得這跟姚鋼方面有關。
當天下午,宋雙就來到潘寶山辦公室,把宗慶雲強行插手採編業務的情況說了下。
潘寶山當然很重視,稍一琢磨就意識到這是姚鋼主張的事情,必須強烈反擊,於是便問宗慶雲在工作上有無違規的地方。
宋雙說宗慶雲方方面面違規的地方很多,主要體現在經濟和生活作風上。
“經濟上就是受賄,實際上是索賄,報社的廣告部門原先有廣告中心統一管理,一直是井井有條,而且業務也不錯,但宗慶雲上任社長不久後就直接宣佈取消廣告中心,對現有廣告科室部門進行調整。”宋雙道,“宗慶雲那麼做是爲了擴大自己的接觸面,原本他所直接接觸控制的就是廣告中心,而且還沒有什麼油水,現在他直接控制了十幾個廣告部門,個個都有油水可撈!”
“宗慶雲具體是怎麼操作的。”潘寶山還真不知道其中一些個道道。
“他讓各個廣告部門相對獨立,面向社會公開招聘廣告人才任負責人,同時實行目標責任制,完成廣告業務考覈量,就能拿到大把的獎金,如果完不成則要撤下負責人一職。”宋雙道,“從表面上看,這一次舉措很好,可以有效刺激、提高廣告收入,但實際上,他卻暗施手腳從中大撈好處,首先,是誰能競聘部門負責人問題,在這方面宗慶雲說了算,誰想幹,送禮送到位就行,僅通過這一項,他就受賄近一百萬!”
“一百萬,不少啊。”潘寶山笑了笑,道:“宗慶雲隨便收受賄賂,如果不能把人安排下去該怎麼辦,畢竟廣告部門只有十幾個!”
“他沒有放開來收,而是有比較地伸手。”宋雙道,“比如房地產廣告部,是絕對的高收入部門,一年下來順利的話,部門負責人的獎金提成估計能達到百萬之多,所以,想競聘房地產廣告部部門負責人的有一大批,他們幾乎都懷揣現金去找宗慶雲,宗慶雲很狡猾,他並不着急收錢,而是讓各人先回去等消息,最後,他便選擇一個送禮最多的人推上去!”
“這麼說,競聘一個房地產廣告部部門負責人要花不少錢。”潘寶山道,“而且競聘只是個開始!”
“是的潘書記,開始沒有三十萬是拿不下部門負責人位子的。”宋雙道,“後來還有年終兌現的時候,具體按什麼標準、有無調整,都是宗慶雲一張嘴的事,所以又會引得一批人去喂他,而且緊接着又到了下一年的事,誰能繼續任職,那又是一波送禮的高峰,據說今年房地產廣告部門負責人出手很大方,爲了繼任,直接送了宗慶雲一套陽光排房!”
“哦,看來宗慶雲生財有道啊。”潘寶山慨嘆着。
“還不止這些呢,潘書記。”宋雙道,“下面三縣的記者站,也成了他斂財的工具!”
“記者站他也能用上。”潘寶山驚問。
“能。”宋雙道,“宗慶雲讓記者站負責各縣的廣告,起點線很低,每個縣的廣告業務量只有五十萬!”
“超過五十萬的怎麼算。”潘寶山道,“肯定又是提成!”
“是的潘書記,而且提成的比例還很高,百分之四十。”宋雙道,“所以三縣的記者站都瘋了,最多的古河縣記者站,去年廣告業務量達到了三百多萬,一下就提成一百多萬,當然,其中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是要進貢給宗慶雲的!”
“這個宗慶雲,問題真是大了。”潘寶山道,“噯,宋雙,你說記者站的廣告業務量能有那麼高,像古河縣竟能達到三百多萬!”
“通過搞有償新聞,可以。”宋雙道,“各個版面的頭條、倒頭條都有價格,拿頭版來說,五萬元就是頭條,四萬元就是倒頭條!”
“那麼一來各個版上的重要位置稿件,不都成了自說美話的誇虛文章。”潘寶山道,“就沒人提意見!”
“有,縣裡的宣傳部門意見很大,他們先是找報社反應,但沒用,都給宗慶雲壓了下來。”宋雙道,“後來他們又找到了宣傳部,可那時又給關放鳴給壓了下來,不過效果也還是有的,關放鳴怕出問題,就找宗慶雲談話他注意點方式!”
“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潘寶山問。
“如今隱蔽多了。”宋雙道,“記者站找縣裡的部門、單位做廣告,如果不做廣告就卡他們的稿件,再有新聞價值的也刊登不了,而那些順順當當花錢做廣告的,狗屁稿件也能上重要位置!”
“變相搞有償新聞。”潘寶山道,“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潘書記,宗慶雲的問題真的很嚴重,剛纔說的是經濟方面的,生活作風方面也很糟糕。”宋雙道,“因爲廣告部所有人員都面向社會招聘,有的部門負責人爲了發展業務,就招了些能力平平但姿色上乘的年輕女性做業務員,宗慶雲看上眼的,就總是找機會帶出去喝酒,還美其名曰搞公關,爲了報社的生存發展,結果最後都發展到了牀上!”
“嗯,宗慶雲的事不用再說了,僅僅一條有償新聞就可以把他攆下來。”潘寶山道,“宋雙,你馬上動手安排查取相關證據,給宗慶雲定性一個搞有償新聞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