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百源的潘寶山不再想張道飛那邊的事情.他只是估摸明天早晨會有多少人騎專用公務電動車.會有多少人不撐面子.尤其是姚鋼身邊的人.如果明顯不配合.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們.是不是該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揪着猛打.
這種粗暴的手段潘寶山覺得很有必要.尤其是在事關成敗的起始點上.一定要用雷霆之勢去肅行一番.更何況車改本身就困難重重.來不得絲毫懈怠.
不過讓潘寶山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卻是形勢一片大好.幾乎所有的人都騎上了電動車.包括常委在內的幾人.也都加入了騎行行列.當然.常委中有兩個人沒來.一個是雷正堂.他平常一般不在行政中心.都在警備區那邊;還有一個就是姚鋼.他可沒有騎電動車的打算.在他看來.騎了電動車就是受了潘寶山的欺負.但是.他又怕場面上不好看.所以乾脆就藉口有事不來行政中心.
其實.就騎行專用公務電動車一事.姚鋼背後做過拆臺的事.他找鄒恆喜、黃光勝等人商量.讓他們勸說身邊的人不要理睬車改騎行電動車的倡議.那純粹是被潘寶山戲耍.所以要麼搭順便車.要麼打出租.
鄒恆喜聽了當場沒說什麼.答應了下來.
黃光勝也一樣.明知勸說的可行性並不大.卻也說不得什麼.事後.他找鄒恆喜商量該怎麼辦.怎麼也得想個法子向姚鋼交差.鄒恆喜搖了搖頭.唉聲嘆氣地說稍等等就向姚鋼彙報.說勸說的難度真是不小.幾乎就沒有什麼效果.這樣的話如果硬逼下去怕是要罩不住.畢竟車改是潘寶山極力倡議的.下面的一些人只看眼前利益.對書記的號召不敢不從.
這個理由找得還算不錯.雖然姚鋼氣得直歪嘴.但也沒有硬壓下去.有些情況他還是能理解的.
如此一來.車改第一天確實是形勢大好.着黃綠相間顏色的專用公務電動車在行政中心形成了一道風景.包括上班的途中.不少路人都對非機動公務車投去讚許的目光.因爲之前《松陽日報》、松陽電視臺做過相關專題報道.市民對背景有所瞭解.
這中情況讓張道飛很是高興.他立馬就抓住了亮點新聞由頭.決定從公務人員整齊劃一響應車改號召開始寫起.
回雙臨之前.張道飛又跟潘寶山見了一面.把各篇報道的思路說了一下.潘寶山很滿意.對張道飛說他很放心.稿件儘管放手去寫.張道飛很謙虛.說還是先把思路講一講.如果有問題就早點修整.比起稿件寫出來後再調整要節省很多時間.
對張道飛的表現.潘寶山由衷地高興.又讓曹建興備了點土特產還有一個指頭的紅包送給他.張道飛做事也到位.只拿了土特產.紅包死活不肯要.最後.曹建興沒有辦法也只好作罷.回去後便到潘寶山面前做了個簡單的彙報.
彙報一結束.彭自來就來了.手裡拿着有關丁方纔的材料.看上去很興奮.他說丁方纔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了.起發達的“事業”真是讓人羨慕.
丁方纔的有些情況.潘寶山本來就知道:
餐飲方面.他有陽光賓館的股份.而且進行了深度操作.攫取了遠超過應得的利潤.此外.他還利用陽光賓館的人脈關係.另開了一家酒店.變相地強制一部分單位轉移到那裡定點消費.牟取暴利.
娛樂休閒方面.他有遨遊娛樂城.大肆開展地下賭博.而且還藉助這個平臺.把觸角伸向其他遊戲室.搞“黑吃黑”.有些勢力小一點的遊戲賭博室拼不過.只好低頭服輸.要麼交保護費讓他做保護傘.要麼就讓他入“乾股”.抽“水資”.另外.他還用同樣的手段.藉助旗下的樂翻天ktv、明月光夜總會和涼爽洗浴中心作載體.把黑手到處亂伸.非法收益大筆進賬.
“僅從稅務部門提供的數據來看.丁方纔在餐飲、休閒娛樂這兩個領域.一年的收入就有幾千萬.”彭自來道.“如果算上偷逃稅和‘黑吃黑’的部分.估計起碼要翻一番.”
“現在這社會真是讓人有點費解.”潘寶山聽了直搖頭.“有關係、膽子大、心再狠一點.就能大把大把地撈錢.”
“如果只是做正當的生意.靠一定的關係來助陣謀利潤.那倒也是沒什麼.”彭自來道.“關鍵是丁方纔盡幹違法的勾當.讓人實在難以服氣.說白了就是社會的毒瘤.他一個人存在.就能讓全松陽人心理失衡.”
“那不就是高危人物嘛.”潘寶山咬了咬牙.看彭自來手中的材料還沒翻完.又問道:“他還幹了哪些行當.”
“渣土市場也是他活躍的天地.”彭自來道.“現在松陽不是緊抓城市發展嘛.百源新區的開發、望東區的全面開建、長陵區的後發先至的建設勁頭.還有市內那麼多道路修建.如此龐大的建築市場.讓一個行業沒辦法不火起來.那就是土石方挖運.丁方纔看得也還算準.知道其中的利潤極其豐厚.就一股狠勁往上衝.還真拿下了大頭.百源地區的渣土市場.他幾乎是壟斷了.手底下養了多臺大型工程車.可以說是日進斗金.”
“這麼說.他還算是有點眼光.”潘寶山道.“他靠這個致富.有沒有不上路子的地方.”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丁方纔幹事要是不違法.那是不正常的.”彭自來道.“在從事渣土行業的實際運作中.丁方纔不但搶霸市場欺壓同行.而且還打業主的主意.在生意談妥簽訂合同後.幹一段時間就開始想歪點子了.總是用少派車或不派車的法子來拖延施工的工期.讓工程發包方着急.最後沒辦法不得不接受他提價的要求.如果工程發包方也有一定的勢力.能跟他抗一氣.他就採用另一種手段.多增加車輛少裝土方.明顯加大工程量.照樣多賺利潤.”
“那樣的話工程發包方就能服氣.”潘寶山忍不住問道.
“不服氣也沒用.只要有意見.丁方纔就會採取更爲極端的辦法.包括停工、堵工地大門等手段.一直到工程發包方屈服.接受他提價、額外費用等要求.”彭自來道.“執法部門介入也沒用.總的來說屬於經濟糾紛.無非是看誰的拳頭硬.”
“好傢伙.丁方纔還真是肆無忌憚.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潘寶山道.“看來金錢確實會讓人膨脹.膨脹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沒有那麼大的命.就承不了那麼多的財.一旦發了大財.也就等於是走向滅亡.”彭自來道.“我在公安部門幹了一輩子.見識過不少有關有錢人的案子.其中有很多令人扼腕.用常理是沒法理解的.”
“用宿命論的說法就是該有的早晚會來.不該有的早晚會走.”潘寶山道.“總之還是性格決定一切.就像文學作品裡經常體現的.主角的命運或悲或喜.都由其性格決定.人在金錢方面也是這個道理.”
“那些生性貪得無厭的人永遠不知道見好就收.不收也就罷了.老老實實地平地上滾雪球也不是不可以.頂多費點力氣而已.可偏偏又總想着借個坡勢.坡面能是那麼好走的.到頭來只能是摔得遍體鱗傷.甚至是粉身碎骨.”彭自來道.“就說這丁方纔.從去年開始又玩起了高利貸.而且手筆還不小.據收集的資料顯示.他手頭上有幾十億的資金流動.”
“幾十億.”潘寶山不由得一驚.“他把這些年的老本都投了進去.”
“不是.”彭自來道.“他用的是借雞生蛋的套路.”
“誰會那麼沒有把持.竟然把錢挪給他用.”潘寶山哼地一笑.
“銀行.”
“銀行..”潘寶山陡然間更爲震驚了.“銀行的制度有那麼疏鬆.”
“事在人爲嘛.”彭自來道.“有金融蛀蟲做內應.哪有做不成的事.倒黴的只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敢於用高利貸的人.當然.有一部分真的是出於急用.週轉幾天或者是十天半月就歸還到位.那還好些.也就是多付些利息.只是可憐就可憐了那些用高利貸做投資的人.這年頭.做那一行的利潤能趕上高利貸.簡直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俗話說無奸不商.做生意的大多都有點彎彎繞子.難道還意識不到高利貸裡面巨大風險.”潘寶山皺起了眉頭.“那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渾.”
“具體的情況我瞭解得也不是太清楚.畢竟到現在爲止松陽還沒出現過類似的大案件.”彭自來道.“這樣.我回去後讓人再深挖一下.”
“嗯.剛好有個線索可以利用起來.”潘寶山道.“鄧如美那邊認識一個人.可能正深陷高利貸之災.你讓經偵方面的貼心人跟進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好的潘書記.”彭自來道.“經偵支隊隊長閆躍就是合適人選.他一直是跟我的.”
“那你趕緊分派下去.今天就跟鄧如美聯繫一下.對接好.”潘寶山道.“早點把丁方纔的事理清楚.該斷其觸角的就要毫不留情.”
“其他方面呢.”彭自來問道.“比如餐飲、休閒娛樂還有渣土市場.是不是也都一起辦理了.一舉拿下.”
“那些不着急.都是他個人財產.”潘寶山猶豫了好一陣.“無異於一個大金礦啊.”
“我明白.潘書記.”彭自來會意一笑.“我就做個兼職‘礦長’吧.到時再找魷魚等人幫幫忙.挖礦嘛.我想不會有多大問題.”
“好啊.記住要循序漸漸.不能太猛.否則礦口掀得太大.可就沒法獨家享用了.”潘寶山仰頭笑了笑.道:“眼下.先是要把丁方纔高利貸的事給理清了.挫挫他的銳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