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指着《松陽日報》頭版正中間,刊發的鬱長豐一張下基層調研新聞照片,扭頭看着鄒星吾。
“從報紙排版美化的角度來看,照片這麼擺佈很好,居中,可以形成很好的視覺中心區。”潘寶山道,“但是,也要考慮到報紙的收發、存放習慣。”
“收發存放習慣?”鄒星吾實在是不明白,他不由地皺起眉頭,“潘部長,你的意思是?”
“報紙的收發擺放甚至是存放,往往是攔腰上下對摺的,如果領導的照片放在版面的正中間,那身體就剛好處在摺痕上了。”潘寶山道,“有的領導會覺得不吉利,腰斬啊,預示着官場中途落馬。”
鄒星吾聽得多少有點張口結舌,辦報這麼多年了,還從未聽說過這些個講究,他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潘寶山一眼,心裡直犯嘀咕:這小子怎麼感覺有點邪?
不過邪歸邪,邪客要正待,還要更小心,不能把關係弄生分了,否則麻煩事會特別多。而且,從目前形勢上看,潘寶山這人後勁還是挺足的,也得供着點。
“潘部長,你今天這麼一來,我的收穫可不小啊,從事報業工作這麼多年,有些明顯需要注意的地方竟然都疏忽了。”鄒星吾笑道,“可能是觀念老了,思維也遠不及你們年輕人來的活躍。”
“鄒社長你也太謙虛了,有些事我也是聽領導說的嘛,自己哪能琢磨出來?”潘寶山嘴上是這麼說,其實心裡沾沾自喜,這兩個點子,可都是他自己想的,爲的就是藉此和鄒星吾套個近乎。
“那也得聽領導說啊。”鄒星吾道,“有些人想聽還聽不到呢。”
鄒星吾能說出這樣話,跟了解到的他的一貫作風稍有點差異,這讓潘寶山感到有點奇怪,不過這也正說明了一點,預期的作用可能已經達到,有些話現在可以說說了。
“鄒社長這麼說讓我很不好意思啊。”潘寶山笑了笑,“哦對了,有個事可能要麻煩你,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潘部長怎麼這樣客氣?”鄒星吾的表情好像很不理解,“有事儘管指示嘛。”
“以前在松陽工作時,跟你們報社駐松陽記者站的張道飛站長比較熟悉,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想調一下工作地點,到友同市去。()”潘寶山道,“上次回去時他說了,我就接了個話,說可以幫忙問問,等找鄒社長你說說,看能不能儘早辦一下。”
“完全可以,本來年底這段時間也要進行調整的,各地駐站人員互換,要不一直在一個地方總有疲塌的時候,不利於工作局面的活躍和報道思路的開拓。”鄒星吾道,“那事潘部長放心就是。”
“那就多謝鄒社長照顧了。”潘寶山點頭一笑,慨嘆着道:“不過啊,你這麼痛快,還有句話倒讓我難以開口了,會顯得有些得寸進尺啊。”
“呵呵,潘部長怎麼又客氣起來了。”鄒星吾笑道,“有事儘管說,只要能辦到的自然沒有二話,不過要是實在沒能力,你也不要有意見。”
“怎麼會有意見呢。”潘寶山笑了笑,道:“鄒社長,《瑞東晚報》的人想到你們日報,難度怎樣?”
“哦,有熟人在晚報?”鄒星吾稍一猶豫,“什麼位置?”
“普通記者。”潘寶山道,“也只駐各地記者站的。”
“一般工作人員沒有什麼問題。”鄒星吾微微點着頭道,“不過要是想順便提一提的話,最好等一段時間,否則缺少個過度,有點難以服衆。”
鄒星吾的話說到這裡,潘寶山知道事情能成,當然,他也沒有忘記事情的另一個方面,看看邵卓出的意思,調動工作的事,還沒跟他通過氣,萬一他沒那個意思或者另有打算,還要及時跟鄒星吾反饋。
離開報社後,潘寶山立刻跟邵卓出通了個話,把事情大概說了下。邵卓出是很樂意的,他告訴潘寶山,其實早就想換個位置了,但一直都沒有找着機會。
“以後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說,只要是能說得上話的,那不就是個招呼問題嘛。”潘寶山對邵卓出還是挺感激的,以前幾次報道組織得不錯,多少也添了點彩。
“潘部長,其實我一直都想跟您開個口,不過怕給你添麻煩,所以一直也沒好意思打擾你。”邵卓出笑道。
“咱們也是老交情了,像換個工作這類好事情怎麼不好意思?”潘寶山笑道,“這次你到日報駐友同記者站,張道飛作爲站長之間的交流也要過去,你跟他搭班。另外,你是想到本部,還是想留在記者站?”
“我想去本部。”邵卓出道,“在本部面對的是全省,記者站只是一個地方。”
“嗯,可以,有想法是好的。”潘寶山道,“過段時間再想辦法,先在記者站呆段時間過度一下。”
“沒問題,一聽聽潘部長安排,我能熬得住。”
“都用上‘熬’字了。”潘寶山一聽笑了起來,“看來日子是真的難過。”
“潘部長,你不知道友同市委書記魏金光,那人也比較差勁,跟萬少泉是一條道上的,有些事很不上路子,寧川平副書記從松陽過來當市長,也很窩囊,幾乎說不上話,市裡的事情幾乎全給魏金光強霸着。”邵卓出道,“當然那些事跟我沒關係,可魏金光的強勢延伸到方方面面,對新聞輿論的鉗制也很苛刻,再加上《瑞東晚報》駐友同記者站的站長又是個磕頭蟲,整天就想着法子怎麼寫稿吹捧魏金光。”
“說到魏金光,他那人確實不怎麼樣。”潘寶山對魏金光是有比較深的印象的,當初他在松陽任副市長的時候,到省裡開會爭取水利設施補貼,魏金光作爲友同市副市長也參會爭取,他的表現很差,竟然還拉攏其他幾個市排擠松陽。
“何止不怎麼樣,簡直糟透了,又黑又貪。從前兩年開始,魏金光在友同大搞房地產開發,折騰得不輕,好處也拿了不少。”邵卓出道,“幾個開發商跟他的關係都很好。”
“權錢勾結是顯然的,不過也沒法子。”潘寶山道,“搞房地產開發也是個發展方向,只要省裡不發話說不,地方上一些相關的事情就不好說。”
“要是能有確鑿的證據,把魏金光弄下來最好。”邵卓出道。
“確鑿的證據哪有那麼容易得到?”潘寶山道,“況且地方上的一二把手,是省裡掌控着的,要不要動、怎麼動,多是還得看省裡的意思,除非有特殊情況,直接向社會把老底給揭了,形成輿論壓力,或許能引起更高層的重視、查辦。”
“也是。”邵卓出頗爲感嘆,道:“唉,不過那些事也輪不到我想,顧好自己就行了,現在潘部長你幫了忙,馬上就能脫離《瑞東晚報》那個冰窟窿了。”
“這事你還得感謝張道飛。”潘寶山聽後笑了起來,“最開始的時候,是張道飛告訴我你在友同的,處境不怎麼好,所以我回雙臨後就去了你們晚報,找單樑聊了聊,把你的情況說了,希望他能照顧下。沒想到那傢伙表面上答應得很好,實際上卻不予理會。上次我到松陽搞調研,碰到張道飛時又問起你才知道這個情況。所以這次回到省裡,就去找日報的鄒星吾社長,要他幫這個忙,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潘部長,單樑是一肚子壞水的人,跟關放鳴是一個德性。”邵卓出道,“而且特別貪財,全省十幾個地級市,駐站記者所採寫的輿論監督報道,大多都不是出於社會正義和道義,全都是以公謀私的籌碼。”
“單樑的膽子那麼大?”潘寶山道,“那可是會引起公憤的。”
“他做得隱蔽。”邵卓出道,“凡事都是由站長出面,他背後獲益,不但是金錢,還有各種社會關係。因爲有些報道地方不想報,就得去找他說情,只要見着單樑的面,幾乎沒有說不成的,但說成的代價是要買他的賬。當然,社會關係歸根到底也是錢,裡面的利益往來也是顯而易見的。”
“那是沒法子的事,以職權之便搞點動作,能看得見頭,但看不到尾。”潘寶山道,“現實情況如此,所以也不白費勁,對那些沒有什麼太直接衝突的人,也不便多加關注,還是多集中的精力搞好自己的事情。等你到了日報那邊,多謀劃點稿件,成績,很多時候是用得着的。”
“我知道,潘部長你放心,你給我指了路,該怎麼走還是要靠自己。”邵卓出道,“否則就是不爭氣了。”
邵卓出的話讓潘寶山聽得很舒服,不過同時也多了點防備,對於說話漂亮的人,提防着點總沒錯。當然,這種提防只是出於自我保護,多少有點心理準備就行,可以做到有備無患。
想到有備無患,潘寶山覺得有場小戲還必須做,就是在北京時對賈緒構說的松陽地熱礦泉的事情,不能說完就算,該唬弄的也要張羅一番。
潘寶山決定回松陽找鄧如美,對陽光礦泉會館的洗浴區小小地改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