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飛對局勢分析得很透,知道嚴景標只是爲了藉以打壓徐光放方面而“垂青”於他。不過無所謂,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他很樂意。
但是唐凌飛也有擔憂,他知道徐光放極力舉薦潘寶山,那樣一來很有可能會讓徐光放不高興。如果徐光放不高興,即便他做了常務副市長,日子也舒服不到哪兒去,畢竟徐光放在業務上是直管。
還有潘寶山,唐凌飛對潘寶山也確實是高眼相看,覺得他貨真價實,從心底裡講,很認可他。
綜合這些考慮,唐凌飛便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不蓄意謀取,也不言放棄,一切交由嚴景標調騰,成與不成皆能接受。
其實在潛意識裡,唐凌飛的這種坦然是源自優勢的比較性。唐凌飛知道,常務副市長是他的盡頭,絕沒有可能再上升。常務副市長是副廳,現在他作爲市委秘書長也是副廳,也就是說,從級別上講他已經沒有什麼企望了。而且俗話說得好,當官不當副,當副不常務,那個累勁、煩瑣勁是可想而知的。這種情況下,倒不如不折騰,還倒得個安穩清閒。
可是,這種狀況並不是嚴景標所樂見,他想的是讓唐凌飛勃然興起,對潘寶山進行內外圍的攻擊,不斷製造麻煩。但近一個月過去了,並不見唐凌飛有任何動靜。
嚴景標有點按不住,又找唐凌飛談話。
唐凌飛知道嚴景標的心思,主動說出了近來一直在不動聲色地“努力”。他告訴嚴景標,說通往常務副的道路上還有絆腳石,正在想辦法搞點策應動作,力爭把障礙掃清。
嚴景標一下鬆開了眉頭,問進展如何。唐凌飛略微嘆了口氣,說情況有點複雜,還沒理出什麼頭緒,有點心焦。
這話讓嚴景標很滿意,他安慰唐凌飛不要着急,有些事也是可遇不可求,而且機會也並不是在這一兩個月,換句話說就是即使這次不能如願競爭上常務副也無所謂,往後也不是沒有機會。
聽了這些,唐凌飛暗自高興,同時也悟出了一個道理,有時領導對下屬的滿意度不只是看辦事成效,態度也可以起到關鍵作用。
沒錯,嚴景標對唐凌飛的態度是很滿意,覺得他上了路子,能把心思用到徐光放的親信潘寶山身上就好。那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起碼有一點收穫:唐凌飛和徐光放有了決然的割裂。
嚴景標當然不會想到,唐凌飛所說的一切只是託辭,因爲他相信唐凌飛肯定會把自己升常務副的機會看得比一切都重,會不顧一切撲上去,所以,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想看到在人代會召開前唐凌飛陡然發力,把潘寶山拱到一邊。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潘寶山順風順水。二月底,松陽市人代會如期舉行,他毫無懸念當選常務副市長。
其實此結果在人代會召開前的一個星期,嚴景標就已經接受了,因爲省裡有人爲潘寶山說話。那會兒,他正和徐光放爭論不休,爲提名常務副的事都板起了臉,最後他們把潘寶山和唐凌飛都報了上去,但省裡反饋回來的消息是保留潘寶山。
當時嚴景標頗有點詫異,市委秘書長還競爭不過一個新晉副市長?他找老關係省委秘書長萬少泉瞭解情況,得知是省長鬱長豐力挺潘寶山。這讓嚴景標很納悶,他實在不知道潘寶山和鬱長豐是什麼關係,不過那無所謂,現實要接受,潘寶山贏了。
如願以償的潘寶山有種做夢的感覺,他時不時提醒不是在做夢,自己已經是松陽市常務副市長了,進市委常委班子。
潘寶山在辦公室扒着指頭算年齡,今年三十三。沒有根系,三十三歲便有了現在這位子,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他覺得自己確實是能耐。
小小地驕傲一下沒關係,關鍵是不能翹尾巴,否則會被敵視者戳屁股的機會,這一點潘寶山有清醒的認識,夾着尾巴做人最安穩。
徐光放也適時提醒,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升職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不能忘乎所以,心思要儘快轉到工作上,現在要跳出“三農”眼界,協助他抓抓大局工作,及早地亮個彩。
潘寶山也覺得新位要有新爲,確實該有點動靜。但是一想到嚴景標,他又有點偃旗息鼓,阻撓太大幹事不容易,別說出新出彩了,能安安穩穩地搞個工作就不錯了。徐光放點撥說,不能那麼消極,偉大的勝利都是在艱難的鬥爭中歷練出來的,風調雨順獲取豐收,不會被人認爲有多大出息。
徐光放只是寥寥幾句,潘寶山便從中獲得不少鼓舞,他向徐光放保證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狀態,無論做什麼都會信心十足。
“嗯,這纔對路。”徐光放滿意地笑道,“你要有心理準備,嚴景標這次沒能如願,可能會把一些難題交給你,他則來個雙收益:如果你辦不好,他會趁機藉以說事打壓你;如果你辦好了,他便坐享其成把成績攬到自己頭上,達到利用你的目的。”
“那我該如何?”潘寶山道,“總不能讓嚴景標輕易如了願。”
“幹,還是要不遺餘力地幹好。”徐光放道,“你要知道,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上面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下面誰幹得多誰幹得少以及幹得好與不好,都有數。”
“那我得穩住了來。”潘寶山道,“還不能有閃失。”
“有閃失沒事,換個思維看問題,有閃失說明幹勁大、創新勤。”徐光放道,“束手束腳打着仙人闆闆唱四季平安歌,上面的領導一般還看不上眼。”
“徐市長我知道了。”潘寶山道,“我會把嚴景標那邊的阻力變爲動力,爭取讓他的算盤撥弄得不是那麼如意,儘量給他造成一定的反打擊。”
“主要的出發點是把自己的工作幹好,給自己增加籌碼。”徐光放道,“讓嚴景標遭受打擊,要擺在次要位置。”
“嗯,心態擺正,凡事盡力而爲。”潘寶山點點頭,“而且我也覺得有些事並不是只爲嚴景標而做。”
“這就對了。”徐光放點頭笑道,“嚴景標的一舉一動,背後關乎的是整個松陽市。我們不講大道理,要起碼的良心要講,也就是所謂的在其位要謀其職,不能只想着自己如何得道昇天,老百姓的冷暖也要放在心上。狹隘一點說,我現在是松陽市市長,我就要爲松陽市的老百姓謀福利,像周邊的友同市、鹹中市還有駐柳市等,那我就不管了。進一步說,如果我當上了瑞東省省長,那我就要爲全省十一個地級市的老百姓負責,。”
“徐市長,你說的我懂。”潘寶山道,“其實這也不叫狹隘,恰恰是在其位謀其職的生動解釋。”
“也是,也是啊。”徐光放笑了起來,“不過這種觀念也不要太根深蒂固,畢竟我們做的事一盤大棋,更大的大局觀萬萬不能缺失。”
“嗯,在關鍵的問題上,還是要和上級保持高度一致,聽從指揮。”潘寶山笑道,“但在個別的事情上,還是要對本身的職務負責,該爲松陽爭取的就不能客氣。”
潘寶山這話,很快就得到了驗踐。
四月中旬,嚴景標派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省裡爭取防汛投資。事情本身無所謂,省政府有防汛投資下發,誰去參會爭取都可以,但這應該是徐光放的事,潘寶山覺得嚴景標不該直接分派。
不過話又說回來,事情是嚴景標在市委常委會上說的,也算是合適。因爲潘寶山還有更重要的一個身份,市委常委,從歸口上說,嚴景標剛好是直管領導,有事有話當然能說得上。
潘寶山也理解,很痛快地領命而去,到省裡參加防汛投資分配會。
陪潘寶山一起前往的還是曹建興。按道理講,跟隨的人應該是歐曉翔。何易庶轉崗後,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趙開元也跟着他去了人大,這位子空一下來,括弧正處的歐曉翔自然就頂了上去,名正言順地拿掉了括弧。現在,歐曉翔已經兼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兩職了。
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服務常務副市長是常規。但是潘寶山還是用以前的理由推掉,繼續用曹建興。當然,用曹建興也不算突破常規,因爲趙開元走後剛好騰出一個副秘書長的位子,曹建興就移了上去,他現在是市政府副秘書長,好歹也是個副處級。
升到副處,曹建興心滿意足,想想之前在富祥縣交通局那會,連個副科都不太敢想。後來被潘寶山一撥溜,當上副局長解決了副科,高興勁還沒過去,又被他調到了市裡隨班服務,到現在纔多長時間,已經是副處了。
死心塌地,曹建興每每想起要以如何態度回報潘寶山,總是想到這四個字。
潘寶山能感覺得到,所以一直用他,而且還時常進行點撥,要他注意鍛鍊單獨處事的能力,因爲早晚有一天要單飛出去,如果能力鍛鍊不上去,即使有了機會也難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