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段高航擔心甚至是害怕的,是賈萬真如果出事,會否牽連到他。
“賈萬真的陰險對潘寶山是致命的,對我們同樣也是不安全的。”段高航頗爲沉悶地道,“那很可怕,萬一他被潘寶山整出了事,難說會不會勾掛到我們。”
“假如真有事發生,他要是爲了減輕自己點上的壓力,擴大危害面也不是沒有可能,到時他或許就會對準我們張開血盆大口,那確實是很讓人頭疼的。”韓元捷也有同樣的擔心,但嘴上卻比較硬棒,“不過不要緊,他再怎麼着總歸是沒有直接證據的。”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直接證據?”段高航嘆道,“誰知道他背地裡做了些什麼,沒準他早已把證據什麼的收集紮實了呢。”
“要是那樣的話,也沒有什麼好法子。”韓元捷說到這裡嘴也軟了下來,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地道:“只有當他手裡沒有證據的情形去對待。”
“嗯。”段高航點了點頭,覺得有必要給自己提升些信心,道:“我覺得應該也沒什麼吧,我們之間除了談話之外,別的也沒什麼,而且每次談話的時候,也都是有防備的,我們的‘安全屋’並非擺設。”
“就是啊。”韓元捷順勢也給自己鼓氣,“段書記你就別多想了,剛纔說的那不都是假設嘛。”
“是假設不錯,但不管怎樣我們得認準了一個道理,就是賈萬真如果攤上事,我們得全力幫他解圍。”段高航道,“那不是爲他,是爲我們自己。”
“那是,那是一定的。”韓元捷意味深長地點着頭,幽幽一聲長嘆。
“能想象得出來,如果賈萬真被辦,必定是悄無聲息的,很有可能會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段高航道,“所以,有些細節咱們得商量下。”
段高航說的細節,確實很細,包括相互之間的稱呼不同,傳遞的信息也不同。兩人商量了半天,直到晚上才結束。
這算是個密謀,而且還很及時。就在次日上午,中紀委專案組就到了,按照慣例,專案組把段高航和潘寶山召集起來,在常委會議室開了個會,傳達了指示,並部署對賈萬真實施雙規。
“段書記,爲確保雙規時不發生意外,還是按照老規矩吧,你召集個常委會,等人來了之後,實施安全控制。”專案組負責人按照既定計劃,提出了要求。
“可以。”段高航並不輕鬆地道:“沒想到,賈萬真那麼不潔身自好,當初在考察提拔時,我們省委確實是疏於把關了。”
“事情既已發生,就具體問題而言那些已經不重要了,當然,對於以後的幹部提拔工作,還是有很大借鑑意義的。”負責人說着,看了看時間,道:“段書記,趁時間還早,趕緊行動吧,到中午的時候應該辦結的。”
“好,沒問題。”段高航拿出手機,“我馬上就通知賈萬真。”
這時,穩坐釣魚臺的潘寶山挪動了下身子,道:“段書記,平日召開常委會的通知,不是你親自通知的,所以爲了周全起見,還是要尋常化一些,免得引起賈萬真的懷疑。”
“是的段書記,那也是我們關注的細節。”負責人道,“你把日常通知人員叫過來,當面打電話。”
“嚯,也是,確實需要考慮得細緻周全些。”段高航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打電話給秘書長鄭思民,讓他過來。”
電話很簡潔,沒有透露任何異常信息。沒多會,鄭思民來了,一看場面就知道有事發生,問了聲領導好後,也不多言。
“思民啊,按照上級安排部署,我們瑞東省委要開個常委民主生活會,傳達一下中央的最新指示,你現在就打個電話給賈萬真吧。”段高航心如熱鍋上的螞蟻,但表現得也還算鎮定,多年的官場歷練,多少也能做到臨陣不慌。
“好的。”鄭思民邊點頭邊看着段高航的眼睛,“是在這兒通知嗎?”
“對。”段高航想盡可能地表現出積極的態度來,答話很快,“就在這裡,而且也不要多說,他問起相關的信息,你就說還不清楚。”
“段書記,我看還是當成真的事辦吧,把常委們都通知一下。”負責人道,“這也是行動的要求。”
“完全可以。”段高航對鄭思民道,“那就逐一通知下吧,注意,要注意常態化。”
鄭思民很老實,坐了下來,調整好氣息,挨個打去了電話。
事情有點不湊巧,賈萬真出去調研還沒回來,說要一個小時以後才能到,並提出能不能請個假,說等回來後再慢慢學習相關指示精神。
鄭思民沒法給出答案,便說請示一下。
這當然不行,段高航在徵求了專案組負責人的意見後,讓鄭思民告訴賈萬真,生活會正好要推遲半小時,讓他立刻趕回來,哪怕參加後半程也可以,因爲按照要求,這次生活會的會議記錄要上報,每個人都要談談感想,所以不能缺席。
鄭思民回去電話,一切表現得都很自然。就這樣,賈萬真的事算是安排下去了,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思民,給各位泡杯茶吧。”段高航故作輕鬆,擡手悠然地拍着椅柄,笑道:“剛纔只顧着安排事情,連杯水都沒倒。”
“好的段書記。”鄭思民起身,到一旁的茶水臺上拿了杯子和茶葉,開始泡茶。
“看這樣子還要等一會,得耐心點啊。”段高航說着,慢慢站起身來,“我去方便下,廁所就在旁邊,很快回來。”
這是個讓專案組很爲難的事情,按照規定,會議室內的任何人都不能離開,可是,段高航作爲省委書記,身份稍有點特殊,本又不在查辦的範圍,而且提出的要求也沒法拒絕,只是去個廁所而已。
潘寶山是很警覺的,他知道段高航要做小動作,但也不好直說出來,不過這種事情難不住他。
“段書記,你的這個方便可真不是時候,讓專案組的同志很不方便了啊。”潘寶山笑呵呵地說道,“據我瞭解,這種情況下多少要講點規定的,就是在行動沒結束之前,前期參與的人員並不能單獨行動,原因很簡單,是爲了保證行動的萬無一失。當然了,這也是爲了避嫌嘛,如果行動出了問題,沒有人單獨行動還好,有的話,可就有些說不清了。”
“哦,的確是這麼回事。”段高航抽動着臉頰,笑了笑,道:“早知道的話,我們應該換個地方,帶內衛生間的。”
“通知已經下去了,地方也就不再換了吧,省得節外生枝。”潘寶山笑了笑,“要不這樣,段書記,我給你出個主意。”
“哦,潘省長,你有什麼好法子?”段高航笑得直咬牙,心裡那個恨勁就別提了。
“這樣。”潘寶山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把通訊工具留下,不就能讓人放心了嘛。”
“還真是。”段高航慨然而笑,“還是潘省長年輕,頭腦活絡。”說完,他極力控制着發抖的手臂,掏出了手機,放到座位前,“這下可以了。”
放下手機後,段高航走向室外,他邊走邊尋思,出來後該怎麼把信息傳遞出去,借用手機或到辦公室打電話,都不可取,有點不打自招的嫌疑。然而,僅僅是有嫌疑怕什麼?如果能把危機很好地化解掉,就是天大的嫌疑也沒什麼!
段高航決定,出去後就直奔辦公室打電話給韓元捷,如果有人問起爲什麼去辦公室,就說感到有點頭暈,回去吃降壓藥的,因爲那也是事實,他確實在服用降壓藥。
不過,剛到門口的時候,放下的手機響了,段高航猶豫了下,回身到座位前,拿起手機看了看,道:“是常務副省長韓元捷的,如果不出所料,估計也是有事不能準時趕到,請假的。”然後,便看着專案組負責人問,“接不接?”
此時段高航內心一陣狂喜,他知道專案組肯定會讓他接,因爲常理下,不接電話是不正常的。而一旦接通電話,就可以把昨晚商量過的暗號用上,及時給韓元捷提個醒,把能安排的事安排一下。
“接吧。”負責人果然道,“請注意不要露跡象。”
段高航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按下了通話鍵。
電話那頭,心生疑慮的韓元捷問這個時候開什麼生活會,有點突然。
段高航呵呵一笑,似乎是回答韓元捷請假的問題:“元捷同志,工作再忙也要放一放,這是按上級要求開的生活會,剛纔思民在電話中不是已經說了嘛,不能缺席。”
就這一句話,便足夠了,因爲昨天下午段高航和韓元捷說過,如果稱呼上有變,加了“同志”二字,就說明賈萬真的問題遭查已經不可避免。
一旁警惕的潘寶山聽出了點道道,在印象裡,他從沒聽段高航稱呼韓元捷時加上“同志”兩個字稱謂,當然,也許現在的場合特殊,稱呼會有所改變,但總的來說,這是個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