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可定在家裡坐定,順便和尹平聊起剛纔孫科偉拜訪的經過時,心裡也不禁暗自吃驚起來,心想這個廣木木業的孫科偉真的是狡猾大大的,竟然把時間計算得如此精準去,特別瞅準了這個時間段,伍可定不在家,孫科偉來到了伍可定家裡拜訪,然後把包含個人意思的信封擱在伍可定的家裡,放下了之後,他就只管往外跑,任由人家尹平在後邊怎麼喊他也不回頭,就是直直地往前走,一直走到看不見影子去。
從尹平口中描述的情況來看,伍可定知道孫科偉估計就是怕自己不收他的東西,所以纔會故意這樣做的。但伍可定太清楚了,這個錢是絕對不能收的,如果收了別人的錢,以後自己說話都要軟三分,因此伍可定現在就是想怎麼樣才能把退回給孫科偉,但他想了個老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出來,想得實在困了,他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早,出了家門,伍可定又得往醫院趕。這十月底的秋風,的確是有些寒意了。吹在身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一邊走着,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他給孫科偉打電話,但讓伍可定沒有想到的是,平時都是保持暢通的孫科偉的手機,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得到的語音提示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從現在的這種狀況來分析,這孫科偉的手機關機,估計就是擔心伍可定去找他退錢……看來,伍可定昨天上午離開同泉的時候,孫科偉是得到了確切消息的。而且,也正如昨天晚上伍可定分析得一樣,他還瞅準了最好的時機,不管伍可定同不同意,先將信封丟下了。一般情況下,這禮送了出去,就很少有再回來的。這麼多年在機關工作,雖然伍可定自己力求不進入潛規則,但是這不妨礙他對潛規則的瞭解。送禮可謂是官場潛規則中最普遍的一招。怕的不是沒禮送,怕的是送了禮沒人收。一旦收了,事情就成了一半。有一條手機短信就叫:送禮是成功之父,送色是成功之母。這孫科偉,作爲一個企業老總是深諳這一點的。如今哪個企業老總,在做企業家的同時,不更是一個社會關係活動家?
不過,孫科偉這一塊,伍可定可是警惕的。這種人已經是明擺着知道他可能要有問題了,自己如果還去收他的錢,那自己不是跌對頭了,那還是什麼呢?所以他今天來醫院的時候,就特地把孫科偉送的信封裝在口袋裡,但這個信封太厚了,而且還襯着衣服,讓伍可定感到老大的不舒服。到了醫院門口,他停下來,給孫科偉發了條短信:如果你真想讓我幫你找市發改委的話,請將信封拿回去。
這時,天下起了小雨,秋雨輕寒,打在伍可定的眉睫上,絲絲的冷。他快步上了樓,到了病房。冠冠的輸液已經結束了。孩子正靠在牀頭上,看着伍可定進門,就下牀來,說:“爸爸,我們回去吧。我喜歡家裡的氣味,不喜歡這病房的氣味。”
伍可定笑笑,望着冠冠有了點血色的臉,又是疼,又是愛。他伸出手,在冠冠的臉上點了一下,然後說道:“好,那我們就回家去,尹阿姨已經煲好湯了呢。”
兩個人下了樓,正要出門,一個女人的影子蹣跚地一晃。伍可定馬上定住了。那不是楊玉敏嗎?她怎麼出現市人民在醫院呢?莫非是到醫院來看冠冠,但她剛纔上樓的方向好像也不太對啊,她怎麼和冠冠病房相反的方向去了呢?……
雖然伍可定和楊玉敏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們兩人卻能夠一見如故,而且他們兩人還非常地聊得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從自己到同泉上班之後,妻子郭業紅好像就一直對他是十分地冷淡,反正就是三天兩頭地往鄉下去,而且還一去就是個三五個月的,搞得伍可定這有老婆就和沒老婆一樣,雖然郭業紅是個失去了雙下肢的女人,伍可定要想和她過夫妻生活,那基本上就是不太可能地那種,但郭業紅不行,那他可以與小品兒那個啊,但現在郭業紅主要是對伍可定一天到晚都是在外面上班,家裡面也一點都照顧不到,她的心裡也是十分不爽的,本來讓小品兒陪他過性生活就是郭業紅的主意的,但現在郭業紅好像對他這樣長期在外非常不滿了,所以前幾天郭業紅又帶着小品兒往鄉下去躲清靜去了。
另外,但是,伍可定還知道,楊玉敏和某位省領導一直有着不同尋常的關係。今年初,就在伍可定下派到同泉縣不久,伍可定卻突然得知楊玉敏一向十分賞識的省領導因爲一些違規違紀的事情可是,四個月後,就傳出了那位省領導被“雙規”的消息。楊玉敏纔再次回到冒峰山繼續抓茶葉生產和銷售的的工作。冠冠手術前,她突然打來了電話,並且匯來了五萬元錢。伍可定曾在電話裡問她到底在哪,莫亞蘭笑着說在國外。可是她用的手機卻是國內的。伍可定也沒再問。可是,現在,她怎麼出現在市立醫院呢?
冠冠見爸爸停了,也停了步子。女人的影子已經進了住院大樓。伍可定看着那影子一直往裡走着,又向前追了幾步,遠遠地看着影子上了電梯,只好折回來。冠冠問:“爸爸,碰見熟人了?”
“是啊,是啊。很像,可是……”伍可定囁嚅着,他可不想把一些大人的事情和孩子來說,於是只是這樣敷衍道。
“既然是這樣,那爸爸怎麼不去找找看呢?”冠冠的話真是天真地不知道怎麼說,自從郭業紅這段時間經常往鄉下走,伍可定就覺得這個冠冠好像是懂事多了,他很會心疼自己的爸爸,雖然他自己親生的爸爸已經因爲車禍不在了,他親生的媽媽,也就是伍可定的姐姐,如今還在國外打工沒有回來,在冠冠幼小的心靈裡,他早已經把伍可定當做他的爸爸了,所以他經常說話做事都是在爲伍可定去考慮的,儘管他還是一個很多事情都不懂的孩子。
“算了,算了,不會是的。”伍可定拉着冠冠的手,出了院門,又禁不住回頭看了眼。細雨中的住院大樓靜靜的,彷彿把一切都深深地藏在其中了。
晚上,冠冠睡着後,伍可定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想着在醫院門口看見的女人影子,他的心裡總有些不太踏實。於是他就給同是在市裡的大學同學楊學剛打電話,因爲楊學剛也恰好是楊玉敏的高中同學,所以伍可定就想向他打聽一下楊玉敏最近的情況。
聽到伍可定的問題,楊學剛就是淡淡一笑,說道:“老同學你都不知道,我還能知道?她不是離開市裡了嗎?不過,十來天前,我聽另一個女同學說,她似乎看見了楊玉敏,好像回市裡了。人消瘦得很。她還問我,楊玉敏是不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沒這回事吧?可定,這你應該清楚的吧。”
“我就是不清楚啊。所以纔打電話問你啊,那你將那女同學的電話給我,我再問問她,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吧。”伍可定在電話裡說道。
“那好,謝虹霞,她的號碼你記一下。”楊學剛接着報了號碼,伍可定順手用筆記了,然後說了謝謝,放下電話之後就撥了謝虹霞的電話。
但讓伍可定同樣鬱悶的是,這個電話同白天打那個孫科偉的電話一樣,同樣也是關機了,這讓伍可定再一次感到了一種深深地無奈。
外面起了風,雖然隔着玻璃,也還能聽見風的聲息。伍可定擡眼看看外面,城市的夜色中,有明暗交替的燈火。再遠處,是老教堂的尖頂。這麼多年來,伍可定還是第一次發現在底色中那尖頂是如此的神秘和幽靜。他有些奇怪了,不斷挺立起來的現代建築,怎麼就沒有遮住它的尖頂呢?
而在這樣的夜晚,伍可定不禁再次重新審視自己和郭業紅的關係起來,自從自己到了同泉工作以來,凡是自己一回市裡的時候,她和小品兒就肯定是在鄉下待着的,他從郭業紅的這些舉動,他也漸漸讀得出郭業紅心裡的真正意思,就在他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發車了兩聲短信的提示音,伍可定不由得奇怪了,是誰還會這麼晚給自己發短信呢?現在他可是一個紅顏知己都沒有了,原來還有一個潘秀蓉,後來又是這個小品兒,可現在潘秀蓉是早就跟着某個高官跑了,而小品兒呢,則要因爲這郭業紅的原因,估計也要再次失去的。現在他想着這些都讓他感到這世界是這樣不公,難道不是嗎?伍可定這樣想着。
這時,他忽然想起來去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晚了還給自己發短信呢?於是,他便拉開手包拉鍊,把手機掏出一看,原來是郭業紅髮來的,是有什麼事情嗎?……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