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縣裡的領導口頭承諾立即如何如何,下來卻是覺得,“人家已經報道了,還能咋的?”
報紙,網絡,這些媒體開始鋪天蓋地的報道黑磚窯事件的時候,石城縣的縣長等人卻並不關注,以時間忙、不愛上網,避而不談,並沒有進行所謂的立即反應。
調查組都開始下來調查了,地方上還一派無所事事,市委書記接到省裡的電話,還有些吃驚。“有這種事?”
中央的批示電傳都到了,市委書記真坐不住了,緊急聯繫縣委書記,“真出事了?”
石城縣委書記已然明瞭,“可能出事了。”
“這麼惡劣的事情之前爲什麼沒有發現?”
在曾家輝曾經臥底過的黑磚窯,自然是首先被打擊的對象,警方在這個黑磚窯裡解救了一百多名所謂遙“民工”。從這裡的排查證明,“黑磚窯”的大量存在已是事實,惡性例子的爆發只是時間問題。如果當地主動揭露這些打擊中發現的問題並表明態度,輿論或許未必如此被動。
按曾家輝對當地官員的話說,“是你們自己沒有敏銳把握網絡、媒體的輿論動向,喪失了輿論的主動權。”
石城縣首先暴露的“黑磚窯”事件最爲惡劣。地方政府此時開始意識到要趕緊作出反應,但事件已進入輿論旋渦。出現了這個惡劣例子,此時政府如能迅速反應,或許還有爭取輿論主動權的可能,但基層官員卻有另外的表現。
縣委書記高原主持會議,研究對策。
此時,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門說,“這裡面也提到有勞動監察人員倒賣童工的事。”
“你們現在才知道?”
“知道得晚了,這是一個教訓。”
高原現在有點承受不住了,“你們平時幹什麼吃的?”
勞動局長有些無奈,道:“勞動部門不是強勢部門。”
高原又問公安局,“執法這一塊怎麼樣?”
公安局長也無奈,“事情鬧大了。”
這事件當然鬧大了,輿論浪潮已經無法控制,並被最高層關注,不大才怪。縣委書記高原已經感到了“大爆炸式的輿論和壓力”,問了一半天,研究了一陣兒,還是作了一些部署,“一旦再有一個沒被排查到的民工,再有舉報,那就沒法交代了。石城縣不能再出事了。”
在他看來,這事還有一個調查過程,以從沒有過的迅速,自己查、自己抓,立即抓了好幾個包工頭。
曾家輝帶着調查組到達石城縣的時候,高原還專題作了彙報和檢查。
可問題是,黑磚窯的人員卻沒有彙報想像中的情況。曾家輝就問了,“媒體報道之後,全國有幾百上千個父親開始前往三江省尋找自己的孩子,這些孩子現在哪兒去了?”
“正在尋找中。”
“可網絡上有人報料說這些孩子可能被轉移了,有這回事麼?”
“我們正在查。”
“那你們對這些找人者怎麼交待?”
“我們希望他們能直接找我們,我們可以根據他們提供的情況去找孩子。”
曾家輝知道這些都只不過是當地的敷衍之詞。他在彙報會後,讓工作人員針對舉報通告收集的情況進行了一下彙總,竟然有近兩千人報了人員失蹤。他把公安方面的負責人叫來,“這些信息你們核過沒有?”
“初步核了一下,應該存在,但這些人多數不能確定在三江省。”
“你怎麼看這一情況?”
曾家輝又問。
公安方面的人員解答:“這近兩千人舉報涉及到30個省,除了西藏和臺灣之外都有。其中18歲以下的兩百多人,成年人最多,年齡最大的都超過八十歲了,一個東北羣衆說自己一個親戚在抗戰時期就被日本人抓到三江修鐵路了,一直沒回,問能不能找到。所以,情況很特殊,現在我們只有逐一覈對是否有這兩千多個人,不過目前對上的寥寥無幾,只有幾十個,大多都不在我們這裡。”
曾家輝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吩咐,“好好接待這些舉報電話與舉報人。”
“我們的民警接電話可是受了不少氣。我們的一個民警說,一個在外地火車站丟失親屬的人給警方打電話,我們問他們丟失的時候親人是否精神正常,對方說反正丟的時候是正常的,意思是到了你們三江省是不是被迫害的不正常了,就不知道了。唉。”
曾家輝知道在各種渠道的輿論壓力之下,警察幹這事兒確實也怨言,可咋辦?事件出了,關鍵是做好工作,只能安慰一番算了。
可接下來的情況,他就無法安慰這些警察了,當地安排一百名警察找到磚窯帶回來的一百人,整整問了一個晚上,結果這些民工都聲稱是自願來的。其中有十多個民工說,“你們要是出路費,我就回家看看,我們說好,掏路費送到車上。”
曾家輝瞭解這一情況後,親自去看望這些民工問情況,“磚窯承包商說你們住的屋子從沒鎖過?”
“有這事,我之前跟一個人有糾紛打鬧起來,就是自己跑過的。”
這讓曾家輝不解,這些民工怎麼了?
沒解救的時候,全都說自己是被迫的,現在竟然有人反供了?
而且一個警察還出來作證,“我們以前對個別包工頭和窯主拘留並罰了款。有一個民工說要結算工錢,算下來有八百塊錢。在我們警察出面的情況下,包工頭還多給了兩百,說是民工的返家路費。”
“那這名民工家是哪的,現在哪兒?”
曾家輝顯然覺得這警察的話好像不實。
果不其然,這名警察說:“記不清了。”
而此時,還出現了一個新的情況,那就是警察內部也有一些人員被當地扣押審查了,竟然在調查組調查時期,他們自己開始讓紀檢部門搞起了瀆職行爲查辦。按石城縣委書記高原的說法,檢察機關組成工作組已在石城縣開始處理相關責任人。石城縣各級官員已經被要求寫出事件前後每天的具體工作,以確定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