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勝一時怔住,沒有反應過來,反問道:“李助,你剛纔說我什麼?”
李毅原話重複:“我說,你話該!”
“我活該?”於勝憤怒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毅沉聲說:“於勝同志,你瞧瞧你這副模樣!我要是領導,我也不會升的人職!你覺得自己很委屈,但別人看你,只覺得你是個悲劇,更是個滑稽劇!你能不能升官,不是你覺得自己行就可以的,你得讓別人覺得你很行才行!”
於勝被李毅這番繞口令似的當頭一棒給打得暈乎乎的,當他回過味來時,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李毅!”於勝寒着臉說:“我這是信任你,把你當成朋友,這纔來和你談談心,你不安慰我也就罷了,你居然還冷嘲熱諷的諷刺我,辱罵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於勝的確是不得志,是背時,但也用不着你這麼損我!”
說着,他就要拂袖而起。
李毅端坐未動,說:“你這麼大個人,難道只想一輩子都在別人懷裡找安慰嗎?你就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於勝站起了身子,正要邁步走,聞言站住了,冷笑道:“算我看錯眼了,一直以爲你是可以談心的知己,沒想到你和其它人一樣,也是落井下石的人。”
李毅說:“和你認識以來,我只來都只聽到你在抱怨,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像個深宮中不得寵的怨婦一般!於勝,我跟你說,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人。別人就會把你看成什麼樣的人!你把自己當成怨婦,別人就不會把你當妃嬪!只有你自己把自己擡高了,把自己當個領導看了,別人纔會把你當領導來尊敬!”
於勝身子微微一搖,喘着粗氣,卻沒有了剛纔的憤怒。
李毅的話。像鞭子般,抽打在他心上,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於勝,如果我拿你不當朋友,或者說我只拿你當一個普通的同事,我就不會說剛纔這些話,我也犯不着當面開罪你,我大可當着你面奉承你。然後像其它人一樣,在背後笑你幾聲。我之所以不顧一切的說出這些話,只是爲了讓你明白,你爲人處世的癥結所在!”
李毅不疾不徐的說着,句句直指人心。
於勝轉過身,再次坐了下來,悠然長嘆,說:“李助。說實在話,我活這麼大。什麼人都見過,但像你這樣肯揭開我的皮,讓我血淋淋直視自己的人,你還是頭一個。”
李毅道:“我這個人,就是拐不得半點彎,有什麼話就直說了。這樣很容易得罪人,能理解的人還好。要是不理解的,直接將我划進黑名單裡去了。”
於勝說:“道吾好者是吾賊,道吾惡者是吾師。這個道理,我當然懂得。只有真正的朋友。纔會甘冒被誤解的風險,直言相犯。李助,謝謝你。”
李毅說:“於助,晚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放鬆放鬆。人生在世,不要只盯着腳下看,當你心胸開闊之後,你會發現,人生的道路,其實廣闊得很。機關裡的幹部,目光總在一間辦公室之間轉悠,頂多也在一幢辦公室間晃盪,很難看到外面的世界,這是公務員的狹隘之處,也是悲哀之處。”
於勝說:“你說的,就是我這種人!”
李毅道:“於助,今天我已經得罪你了,就不妨再說多幾句話,你當成忠言逆耳也行,當成諷刺辱罵也罷。我進部裡的時間,雖然不久,但部裡主要人物的個性和行爲,也看了個八成。整個部裡,就你最輕閒,平時有工作來了,你也不去爭,也不去搶着做,交待給你的事情,你也不認真完成,能拖則拖,實在拖不過了,就找人代筆代工。這種態度,說得好聽一點,那是輕鬆悠閒,說得不好聽一點,那就是自暴自棄!你都在過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了,還能指望誰來重視你?”
於勝道:“我那是沒有辦法,凡是重要一點的工作,部裡從來不找我,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全推給我來處理。我這心裡,不平衡!也就懶得做事!反正做不做,都是一樣的結果,沒有人會在乎我,也沒有人會將我看在眼裡。”
李毅輕輕一笑,說:“你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又怎麼讓領導們信任你,把大事交給你去辦?韓信拜大將之前,還只是一個管理倉庫的小吏!你不把倉庫管好了,上級領導怎麼會注意到你?”
於勝道:“沒用的,幾個部長都對我有成見,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他們都不會注意到我,我在這裡,不會再有出頭之日了。”
李毅呵呵一笑:“何愁前路無知己?不信今時無古賢!”
這時,教育督導團辦公室的主任柴滿貴敲門進來,看他的神情,像是有急事要找李毅。
於勝見狀,要起身告辭。
李毅擺擺手,說:“於助,你再坐會。滿貴同志,你有什麼事?”
柴滿貴猶豫了一下,瞥了一眼於勝。
李毅說:“於助不是外人,有什麼事,就直說。”
柴滿貴道:“李助,您看看這些。”說着,把手中抱着的一大疊文件遞給李毅。
李毅接過來,看了第一份,又看了第二份,然後迅速的翻看了後面的,擡頭說道:“怎麼回事?”
柴滿貴苦笑一聲,說道:“李助,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那個頭不能開啊。現在一傳十、十傳百、百而千,千而萬了,這還只是其中一部分入學申請,還有更多的我沒有搬過來呢!”
李毅道:“我知道這是農民工爲子女們遞上來的入學申請,你抱到我這裡來做什麼?這事情,不管我歸。”
柴滿貴說:“是不管我們歸,可是,分管領導說了,這事情是李助你引起來的,只能由你來解決,他們是沒有辦法可想的。”
李毅冷笑道:“這可真是新奇了!”
於勝問道:“是不是農民工要求子女來京就近入學的問題?”
李毅道:“正是。”
於勝道:“李助,這個事情,你還真的不能管,我聽說,現在這件事,鬧得有點大,京城幾個區教育局,都沒有辦法處理了,這才報到部裡來的。”
李毅道:“我記得京城各地都應該有農民工子弟學校,雖然是民辦的企業,其條件比起鄉下來,應該也算好的了,爲什麼不安排子女進這些學校呢?”
於勝道:“怎麼?你還不知道嗎?最近部裡大查民辦學校,凡是不太標的,全部勒令關閉。農民工子弟學校,基本上全被關完了。”
李毅道:“怎麼,農民工子弟學校,都不達標嗎?”
於勝道:“嘿!辦學啓動資金需要150萬元,還需具備200米環形跑道……打工子弟學校難以達標,拿不到辦學許可證,能不被關掉嗎?”
柴滿貴道:“辦學門檻高,這也是爲了對孩子們負責。有些打工學校,條件也實在是太簡陋了,辦校人爲了賺錢,各方面能省則省,連個操場都沒有,這樣的學校怎麼能算是學校呢?部裡這次查清行動,也是爲學生負責。光是一個區,就要關閉三十幾家打工學校。”
李毅道:“難怪一下子有這麼多的農民工子女要入學!這個爛攤子,怎麼收拾?公立學校,能接收這麼多的學生入學嗎?”
柴滿貴道:“現在已知的,就有一萬多學生要入學,公立學校就算把閒置的校舍全部利用起來,也不可能容納這麼多的孩子。何況,公立學校一般是不允許中途轉學的。”
李毅道:“這可真是莫名其妙了,就算要檢查辦學資格,也應該等到放假才進行,現在學期還沒有結束,就這麼胡來,不是亂彈琴嗎?”
柴滿貴道:“現在只是檢查,發通知,限期令他們進行整改,不能整改的,在七月份統一關閉。家長們得到消息後,就慌了神,於是想趕早讓孩子換個學校就讀。”
李毅道:“問題出來了,總要想辦法解決嘛!部裡開會研究過了嗎?”
柴滿貴說:“研究過了,但還沒有解決辦法。公立學校的費用過高,容量有限,又不接受中途轉學,打工子弟,肯定是不可能全部安排進去的。而且,打工子女們流動性太大了,總是隨着父母工作的轉換而轉校,這在公立學校,是很難被接受的。農民工收入低,公立學校費用太貴,許多人也捨不得送孩子進這種學校。”
於勝道:“李助,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啊!”
李毅想了想,看着於勝說:“於助,你要是能把這個難題解決了,那部裡領導,肯定會對你刮目相看了!”
於勝啊了一聲,連連搖手:“我不行,我不行。京城地價那麼貴,誰肯投資那麼多的錢,建什麼打工學校啊?這個事情,打死我也辦不到。”
李毅道:“於助,要想讓大家對你改觀,你就要啃幾塊硬骨頭吃吃!”
於勝還是搖頭擺手:“不行,我哪行啊!我有這能力,早發達了。”
李毅意味深長的說:“事在人爲嘛!辦法總比問題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