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秦愛民習慣‘性’的抓起桌上自己的水杯就想像往常一般往外走,但這時原本正跟楊大慶低聲‘交’談的餘國民忽然擡起頭喊道:“小秦,你留一下。”
看着會議室內其他的書記鎮長主任一個個走出會議室,秦愛民這纔看了看穩坐不語的楊大慶後問道:“鄉長,有事嗎?”
沒等餘國民說話,一旁的楊大慶忽然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坐下說。”
秦愛民依言在楊大慶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這時一旁的餘國民忽然開口道:“小秦,聽說你正讓羅主任帶着市地質隊的一幫人在鄉里搞地質勘探?”
秦愛民有些奇怪的點了點頭,雖然確實是他讓羅天林請來的地質隊,但因爲還沒有接到結果報告,所以他也就沒有向楊大慶跟餘國民彙報,畢竟他也不敢肯定大石鄉地下是不是還有煤層。
“你是不是準備在鄉里建煤礦?”
這個問題是楊大慶問的。
秦愛民點了點頭,“確實有這個想法,正好水泥廠今後對煤炭的需求量也不小,我就想如果能由我們鄉自己解決,這樣不但可以幫助水泥廠降低成本也還可以讓煤礦成爲我們鄉的另一個經濟發展點。”
說到這裡,秦愛民忽然一頓,又緊接着道:“不過地質隊的報告還沒有上來,我們鄉這地底有沒有煤還難說。”
楊大慶與餘國民對視了一眼,之後才接着道:“可能羅主任還沒來得及向你彙報,不過從市裡傳來的消息卻說地質隊已經探明我們鄉地下最少有三千萬噸的煤炭貯量。”
“三千萬噸!”秦愛民不由驚呼出聲,他從小可是在開河煤礦長大,對於煤炭貯量自然也不陌生,而開河煤礦探明的煤炭貯量也不過就是三千萬噸,而這就已經算得上是開河市乃至全省都排得上號的大礦了。
“其實十多年前地質隊就來我們鄉勘測過一次,不過那一次的報告只說大約有一千萬噸左右,加之埋藏較深,開採成本過高,所以市裡才排除了在我鄉建礦的打算。”
楊大慶說這番話時似乎也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但這時一旁的餘國民卻忽然接口道:“我們鄉地下有煤這雖然是一件好事,但如何能開採出來卻是個大問題,現在煤炭價格本來就不高,市裡那些國營大礦一個個都年年虧損,再說我們鄉已經辦了水泥廠,這煤礦的事情怕是得不到上面跟銀行的支持。”
楊大慶跟餘國民自從今早從市裡得到地質隊的初步勘探結果之後便開始商量開辦煤礦的可行‘性’,而餘國民對於這個時候開辦煤礦並不贊同,認爲現在大石鄉的關注重點應當要放在水泥廠。
在秦愛民滿心奇怪中,楊大慶一言不發的一邊沉思一邊慢慢的用手指輕敲着會議桌,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
而這時會議室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會議室的房‘門’轟然打開,隨後穿着長筒黑膠套靴,‘腿’上,身上,就連頭上都滿是泥土,臉上更是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刮過鬍子,活像神農架野人的羅天林便一臉‘激’動的衝了進來。
“書記,鄉長,秦鄉長,大好消息,我們鄉發財了。”
早已經得到消息三人一看羅天林這副模樣都不由的感到好笑,隨後羅天林見三人似乎都沒有吃驚的表情也不由的有些奇怪了起來。
“好了,勘探結果我們已經從市裡知道了。”
“那狗日的李隊長,居然敢瞞着我用衛星電話向市裡彙報,不行,我得找他去。”聽到結果,羅天林立馬‘激’動的罵了起來,隨後更是一臉氣憤的向會議室外走去。
一看羅天林這表情,餘國民連忙開口道:“好了,我們也就是剛得到消息,快把你們的勘探結果拿出來。”
看着羅天林從公文包內取出的專業地質勘探圖,不管是楊大慶還是餘國民,包括秦愛民都只能是大眼瞪小眼,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圖紙顯然不是他們能夠看懂的,不過羅天林顯然也十分了解三人的現狀,連忙在一旁指着足有一米見方的圖紙比劃了起來。
“這張圖只是勘探隊初期的勘探成果,按地質隊的李隊長說,一份正式的勘探報告最少還需要兩到三月才能真正完成,不過根據他的經驗,我們鄉地底的煤炭貯量應當不會低於三千萬噸。”
說到這裡,羅天林忽然在圖上點出了三個位置,“這三個位置的地表離煤層最近,如果要開礦,這三處是最佳的選擇。”
隨後羅天林又比劃了三個地方,道:“李隊長說這裡有幾處離地表比較近的小煤帶,大約離地面只有數十米,雖然貯量少許多,但開採成本很低,十分適合建立小煤礦。”
一聽羅天林這番話,楊大慶與餘國民還有秦愛民不由的又對視了一眼。
過了好一會,楊大慶忽然道:“如果真是這樣,我看煤礦的建設也應當作爲我們鄉下一步的主要工作目標,餘鄉長,你看呢?”
餘國民沉思了一會,之後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會議桌上的地質圖,這纔開口道:“現在的煤炭價格這麼低,辦煤礦能賺錢嗎?”
餘國民的憂慮對於現在來說十分正常,畢竟煤炭對於國內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缺資源,全國很多地方都有煤炭資源,加之計劃經濟時代建立的大量國營煤礦,這煤在國內也就一直處於一個供大於求的狀態,加之國家對煤炭價格的政策控制,以及改革開放的持續深入,特別是這些年物價的持續上漲,煤礦相比起其它的行業也就變得越來越不賺錢,就拿開河來說,除了那些煤質較好,開採成本較低的小煤窯,很多煤質較差,開採成本較高的小煤窯一年下來反而還不如干煤炭運輸的賺了多。
以至於原本很多開小煤窯的礦主都在市裡做起了其它生意,據說開河市有一位改行做服裝生意的礦主在市區裡開了三家服裝店,一年下來就賺了十來萬,這錢賺得可比開煤礦來得輕鬆,還不需要成天提心吊膽害怕井下出什麼事故,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開煤礦簡直就算得上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畢竟有那筆錢隨便投在市裡乾點什麼也比開煤礦自在。
不過秦愛民並不這麼想,身爲真正的煤礦子弟,他當然很清楚國營煤礦不賺反虧的主要原因,雖然有時下煤價過低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政策方面,就拿開河煤礦來說,每年供應開河鋼廠、火車站以及開河火電廠的計劃煤便佔了全年產量的近三分之二,而這部份計劃煤的價格遠低於市面價,或者可以說就連時下的開採成本都遠遠不夠,於是整個煤礦的利潤,包括計劃煤部份的虧損就全壓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產量上。
工人的工資一年比一年高,退休的工人一年比一年多,而煤炭價格卻一直沒有什麼起‘色’,特別是佔了絕對大頭的計劃煤,更是一直沒有大變化,以至於‘逼’得煤礦不得不拼了命的擴大產量,希望能多出煤,結果自然就是年年突擊、月月先進,天天標兵,一切以產量爲最高目標,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自然就導致事故頻發。
至於小煤窯礦主爲什麼不願意開採煤礦,原因並不在於小煤窯不賺錢,只是在於小煤窯比起其它的生意不賺錢,這些先富起來的人可以說一個比一個‘精’明,他們自然是哪裡賺錢哪裡去,以至於不少找到新財路的礦主幹脆賣礦離場。
再說對於鄉政fǔ而言卻不能光以效益來論煤礦,畢竟對於政fǔ,賺錢雖然重要,但卻並不是唯一,只要煤礦建起來了,自然需要工人,只要出了煤,就算鄉政fǔ不賺錢,但最少工人的工資還是能夠保障,而工人們能拿到工資,大石鄉的經濟自然也就能夠好起來,不說小康,一個溫飽至少還是可以做到的,而這也是秦愛民想要推動煤礦的主要原因。
當然,煤礦也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不賺錢,對此秦愛民是深信不已。
“我倒覺得我們鄉應該把煤礦建起來,我算了一下,等水泥廠開始正常生產,這煤炭的需求就將源源不斷,如果從外面把煤運進來,不說煤價,就運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我們鄉有自己的煤礦,不但這筆運費能夠省下來,還能自產自銷,哪怕是煤上賺錢不多,但這樣卻能降低水泥成本,還能通過煤礦解決我們鄉大量閒散勞動力,完全稱得上是一舉多得。”
面對秦愛民的這番話語,楊大慶是暗暗的連連點頭,可以秦愛民說這番話跟他的想法是不謀而合,而且簡直是說到他心裡去了,他之所以從餘國民來到大石鄉便對餘國民有看法就是因爲餘國民有時候實在是太功利了一些,雖然能力不錯,但很多時候根本就不懂得所謂的大局,這讓他很是擔心他退休之後大石鄉的命運。
秦愛民說完這番話,先是看了看楊大慶的神情,隨後又看了看餘國民的臉‘色’,但兩人都一副高深莫測的坐在那一言不發,實在是有些讓秦愛民‘摸’不着頭腦,他總感覺兩人今天有些怪怪的。
又過了好一會,餘國民終於率先開口道:“鄉里準備成立水泥廠籌建工作組,計劃是由我任組長,你跟即將到任的一位副鄉長任副組長。”
秦愛民對於自己成爲副組長並不怎麼吃驚,但一聽到即將到任一位副鄉長卻不由的大吃一驚,大石鄉現在就已經有了七名副鄉長,如果再加上一位那就是八位,一個小小的大石鄉又怎麼需要八個副鄉長。
楊大慶看了看一旁同樣聽得目瞪口呆的羅天林,道:“先去把會議室‘門’關好。”
羅天林連忙快步將原本虛掩着的會議室房‘門’關了起來,隨後又連忙在秦愛民下首坐了下來。
羅天林坐好,楊大慶才接着道:“最近我們鄉動作太大,上面有人開始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