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將事情給蔣湘渝說了,道:“蔣縣長,這事我就不出面了,到時你給江津主任說一說。”
蔣湘渝已知自己要到市政府去工作,對勝寶集團的事情便沒有多大興趣,只是副市長高榕親自發了話,道:“我去就行了,侯書記稍微靠後一些,纔有迴旋的餘地。”
在沙州大酒店裡,樑秋河與蔣湘渝等人坐在裝修一新的大酒店裡,樑秋河未對搬離成津作解釋,當然更沒有道歉,天南海北地扯着。
當蔣湘渝終於提起談判地點之時,樑秋河就道:“沙州大酒店還勉強能住人,會議室也還可以,以後就在這裡談事情。”
蔣湘渝道:“成津與勝寶集團是在磷礦深開發方面進行合作,我的想法還是將談判地點設在成津,可以隨時到現場查看。”樑秋河看了坐在一旁的高榕副市長,笑道:“高副市長、江津主任都住在沙州,與其他們到成津去,不如你們到沙州來,這也是尊重領導。”
蔣湘渝原本以爲樑秋河是香港人不瞭解嶺西的情況,此語一出,他便知道樑秋河很明白內地官場事,搬到沙州大酒店十有八九是有意爲之,他呵呵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這是我們成津人的美好傳統。”
樑秋河眼珠子一轉,道:“聽說成津縣委侯書記是嶺西省最年輕的書記,我們到了成津,還沒有與他見過一面,他還真是日理萬機。”
高榕聽了此語,就用眼光看着蔣湘渝。
蔣湘渝暗中罵了樑秋河兩句,才道:“侯書記去主持竹水河水電站工程,實在抽不開身,還有投資六億多的慶達集團水泥廠也剛剛投產,侯書記實在是忙得脫不開身。”竹水河水電站以及慶達集團水泥廠都是成津近期的大項目,蔣湘渝故意輕描淡寫地將這兩件事情點出來,是有意在樑秋河面前顯示實力,挫一挫他的優越感。
樑秋河聽出了蔣湘渝言外之意,就驕傲地道:“勝寶集團是國際化大集團,走到哪個地方,都是由省級領導出面,我們樊主席是廣東省委書記的常客。”
見兩邊打起了嘴巴仗,高榕道:“湘渝,成津的接待條件要改善了,進入了新千年,小米加步槍已經不適應新形勢,你們縣裡主官要具有國際視野,要吸引如樑先生這種高層次客商,沒有良好的生活工作環境是不行的,成津這種規模的縣城應該有一個三星級了。”
蔣湘渝口氣稍軟下來,道:“我們正在搞一個溫泉度假區,不遠,就在成津新城區,是按三星級標準來修建的,這是以後成津客商的接待中心,目前爲了解決當前的問題,縣財政已經拿出了一筆錢,重新裝修成津賓館頂樓。”
“裝修檔次要高,符合國際慣例。”
高榕又對樑秋河道:“成津縣政府很有誠意,等到成津賓館重新裝修以後,樑先生再去看一看,如果有什麼意見,還可以提出來。”
樑秋河這才道:“既然高副市長髮了話,那等到裝修好了以後,我再到成如津去看一看。”
在電話上,侯衛東得知了會談情況,道:“蔣縣長,看來我們兩人以前的估計沒有錯,勝寶集團對於這次投資很重視,否則不會弄這麼多花招出來。”蔣湘渝道:“衛東書記,高市長的心情比較急切,你最好親自找到高市長,與她溝通協調,統一了思想以後,事情就好辦了。”
侯衛東此時還不知蔣湘渝要離開成津,他問道:“我們兩人觀點是一致的,你給高市長彙報以後,她是什麼態度?”
蔣湘渝並未在高榕面前說清楚此事,含糊地道:“朱書記將此事交給了高市長,她壓力挺大。”
放了電話,侯衛東坐在窗前點了一枝煙,慢慢地抽着,如果周昌全還在沙州執政,他早就將自己的想法全盤向市委彙報,如今面對着朱民生,他就要慎重許多。
第二天,侯衛東抽空來到了在成津賓館頂樓,府辦副主任趙敏正在指揮着裝修工人,見到侯衛東上樓,忙趕了過來,道:“侯書記,您好。”
在縣政府辦公室前後有兩個副主任趙敏,前者是男性,正在市政府辦公室掛職鍛鍊,後一個副主任恰巧也叫趙敏,卻是一位頗爲清秀的女子,原來是團縣委副書記,擅長主持節目,人很活潑,男趙敏掛職鍛鍊以後,她就調到了縣政府辦公室。
在趙敏的帶領之下,侯衛東參觀了頂樓的房間,客觀地說,頂樓客房雖然比不上沙州大酒店,卻也沒有樑秋河說的那麼糟糕。
“這次裝修的目的意義你都知道,我就不重複了,裝修要註定簡約大方的風格,裝修材料環保一些,品質好一些就行了,別弄得太豪華。”侯衛東下樓之時,依着慣例還是叮囑了幾句。
剛下了樓,他就接到了粟明俊的電話:“衛東,你的搭檔要調市政府了,市委正在醞釀成津縣長人選,你心目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趕緊去做一做工作。”
侯衛東吃驚不小,道:“蔣湘渝要去接替楊森林?”
粟明俊道:“劉兵市長提出來的方案,蔣湘渝本人應該知道。”
侯衛東到成津以後與蔣湘渝合作得還是比較愉快,此次蔣湘渝瞞着任職消息的事讓他心裡略爲不快,不過考慮到任職是很敏感的事情,內心的不快就停留了短暫幾分鐘,就被拋在了腦後,他現在想得最多的是誰來擔任益楊的縣委副書記、縣長。
拿着手機,查看了貯存的號碼,侯衛東再次痛苦地發現:在朱民生主導的沙州市委常委會上,他很難接近核心層,而一個縣委書記不能接近核心領導層,必將會遇到極大的困難,就如當前之事,他在市委要害領導前已經失去了能起關鍵作用的建議權。
細細追究,造成當前被動局面的主要原因是自己曾經是周昌全的秘書,由於這一層特殊的關係,他很難贏得新任市委書記朱民生的徹底信任,兩人關係始終處於擺得上桌面的上、下級領導關係,從理論上來說,這種關係是最正常的關係,而從實際操作來說,這種正常關係總是讓人心有所憂。
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成沙公路的舊事,黃子堤與侯衛東同系周昌全的麾下大將,兩人關係原本還不錯,由於易中嶺的原因,侯衛東拒絕了黃子堤要求,兩人的友誼就從高峰走下了低谷,面和,心不和,日漸冷淡。
追根溯源,侯衛東得出了結論:“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當真是一本奇書,我陷入當前的局面,第一是臉皮不厚,如果臉皮夠厚,死皮賴臉地用熱臉與貼朱民生的冷屁股,想必會有一定的效果,第二是心不夠黑,如果當初答應了黃子堤的要求,放易中嶺進入成津,損害的是成津的利益,而得到的是黃子堤甚至易中達無比堅定的友誼。”
“如果能重新選擇,我將會選擇什麼處理方法?”侯衛東爲自己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命題。
思索了半天,侯衛東還是認爲當初的選擇沒有錯誤,易中嶺遲早是一個炸藥包,說不定那一天就會爆炸,將周邊人全部炸成粉末,而與市委書記朱民生的關係,只適宜水到渠成,強扭的瓜終歸是不甜。
“以後的路還很長,還將遇到無數的領導,我必須有自己的原則,不能見到每一個領導都要彎掉膝蓋,那樣的人生將是卑微的人生,就算仕途遇挫,我還可以當一個富有翁,行走於世界各地,不亦悅乎。”
侯衛東每次思考到最後,都會沮喪地發現財富是他爲官的最強底氣,想到這裡,他不禁暗叫僥倖。
中午,谷雲峰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道:“侯書記,今天中午市級部門有三個領導到成津,都想請您過去加強領導,市農委、市林業局和市工商聯,都是部門副職,您看到哪一桌去。”
“縣委縣政府都有相應的領導,他們作陪就能體現縣裡的重視,我就不去了。”
“那中午安排在哪裡。”
“就在縣委招待所,如果還有扁魚,就弄一份酸菜扁魚湯,沒有則自由安排。”
下班之際,侯衛東對跟着自己的杜兵道:“今天中午沒有什麼事情,你別跟着我了,回家陪陪小丁。”
杜兵得了指示,滿心的歡喜,將侯衛東送上了車,眼見着小車出了縣委大院,他就拿出手機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很快,委辦的駕駛員老段就將桑塔納開到了杜兵的身旁。
侯衛東回到了小院子,在院子裡就見到了負手看花的鄧家春,道:“家春,吃飯沒有,我讓大師傅弄了酸菜扁魚湯,那湯味才鮮,走,一起去喝兩碗。”
鄧家春拍了拍手,道:“我有事給你說,這一陣子見你忙,就沒有說。”
侯衛東見鄧家春神情鄭重,開玩笑道:“老夥計,什麼事都好說,就是別提調離成津的事情。”
“侯書記,我彙報的就是這事,可以自豪的說,周書記交給我的幾項任務都順利完成了,我的任命也就結束了,應該回沙州了。”
侯衛東沉吟片刻,道:“既然鄧局去意已定,我就不勉強,回去以後如何安排,有初步意向沒有?誰能接你的班,有沒有建議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