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書記莫爲名在市政府研究室擔任副主任之時,侯衛東還在益楊縣給祝焱當秘書,後來侯衛東給周昌全當了秘書,擔任市委辦副主任,兩人成了平級幹部,當然市委辦副主任相對於市政府研究室副主任,其炙熱程度不可同日語。
現在,莫爲名則成了侯衛東的重要副手。
“爲民,請坐。”侯衛東見到莫爲民走進辦公室,就從辦公桌走了出來,握了手,便很隨意地走到角落的沙發。
縣委書記辦公室擺着一套真皮沙發,有一個單人沙發,一個兩人沙發,還有一個三人沙發,幾個人參加的小型會議就可以在辦公室談,不必特意到會議室去。
侯衛東很舒適地坐在了單人小沙發,自從這一套真皮沙發搬進了辦公室,除了侯衛東,沒有任何人坐過這個位置,有資格來彙報工作的人都是一方之主,絕不會亂坐沙發而犯下低紙錯語。
“爲民,前段時間忙,疏忽了一些事,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不知道嫂子在哪個部門工作?”組織部長李致還未到,侯衛東就與莫爲民說着閒話。
“我那口子一直在市檔案局工作。”
侯衛東建議道:“縣裡工作直接面對羣衆,與市級機關不一樣,我建議把嫂子調到成津財政局,即充實稅務局的力量,又可以照顧你。”
在政府序列中,檔案局是出名的清水衙門,財政局則是出名的肥缺,莫爲民對這個提議還是頗爲心動,他在市政府任副主任之時,也想把老婆從檔案局調出來,只有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沒有辦成。
莫爲民道:“老婆在沙州長大,其一家人從來沒有到過縣城,把縣城視爲蠻荒之地,想當初我這個縣民想娶沙州千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她調到成津來根本不可能。”
侯衛東聞言大笑,道:“哈,沒有想到我們倆人是知音,其實這不成問題,先調到成津財政局,等你高升之時,就調回市財政局,海洋局長是我的好朋友,他肯定會答應這個合情合理的請求。”
對於“專縣女婿和沙州丈母孃”這個話題。兩人都深有體會,在等待組織部工李致的時候,各自憶苦思甜,談興甚高。
當李致到來以後,侯衛東表情就恢復了嚴肅,道:“今天主要討論三位幹部的任免問題,請李部長先將基本情況談一談。”
搜到方傑的機密通訊錄以後,侯衛東開始陸續撤換幾位在冊人員,如縣委辦主任胡海被調到了旅遊局、雙河鎮溫貢成的崗位亦由宣傳部副部長代替,這一次他想拿掉縣國土房產局老苟的位置。
在莫爲民到任之前,侯衛東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他與組織部長李致配合得很好,對於人事方面的工作,只要兩人溝通以後,一般就能順利實施,此時多了一位分管組織的副書記,情況就稍稍不一樣。
等到李致談完了基本情況,侯衛東遞了一枝煙給莫爲民,問道:“爲民,你有什麼意見?”
聽到老苟由領導職務改成非領導職務的方案,莫爲民就感到了沉沉的壓力。
他被任命爲成津縣委副書記之時,高榕副市長特意爲其餞行,成津縣國土房產局長老苟是作陪人員之一,席間,高榕副市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老苟這人一天就只知道工作,這是優點,也是缺點,爲民到成津出任父母官,對這種老實工作的同志要多加照顧。”
此時如果不幫助老苟說幾句話,在高榕副市長面前不太好說話,莫爲民就試探着道:“我到成津的時間不長,對幹部不熟悉,沒有什麼發言權,只是有一個小小的建議,也不知妥不妥當。”
“今天就是徵求意見,不存在妥不妥當的問題。”
“我記得苟局長在今年十月被評爲了全省國土房產系統的先進個人,這也是沙州唯一的先進人人,才評了省級大獎就改非,這就有些矛盾,能不能暫時不改非,等到明年再說。”
拿下老苟一事,侯衛東經過了再三思考,決心已定,委婉地道:“成津正在開展深入的磷礦整治工作,難度很大,國土房產局作爲礦產行業管理部門,在半年整治工作中無所作爲,我認爲需要更有稅氣的同志去衝一衝,否則很難完成市委市政府交給我們的任務。”
莫爲民見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改口道:“我初來成津,對縣委工作和幹部並不熟悉,剛纔只是不成熟的意見。”
侯衛東道:“爲民考慮問題全面細緻,很好,這樣,老苟同志年齡不小了,就讓他到人大或者政協去工作,具體的位置由李致同志提一個方案。”
其餘幾位同志的任命沒有爭議,侯衛東一語定音:“就這樣吧,後天開常委會,由李致部長將今天討論內容提出來。”
第一次參加討論人事工作,莫爲民就領教了侯衛東的強勢,心裡頗爲煩亂,回到了辦公室,左思右想,還是給高榕副市長打了電話。
“高市長,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彙報,老苟要到人大或是政協去,這是侯衛東的意思。”
高榕有些吃驚地道:“怎麼會這樣,老苟是國土房產局的老同志了,很熟悉工作,怎麼說下課就下課了。”又道:“爲民,你是分管黨務的副書記,說話應該份量的,有些時候,正確的意見還得堅持。”
莫爲民苦笑着解釋道:“我纔到成津縣,板凳還沒有坐熱,有些話不太好說。”高榕素來潑辣,道:“你不好說,那我親自給侯衛東談一談這件事情。”莫爲民嚇了一跳,道:“高市長,這事現在還在保密階段,你給侯書記打電話,我不太好說。”
“好吧,就這樣了。”高榕有些生氣地掛了電話。
高榕馬上撥通了苟局長的電話,道:“老苟,你得罪了侯衛東嗎,既然沒有,他爲什麼要將你踢開?”
老苟口裡就帶了粗話,道:“我對侯衛東一直客客氣氣,想不到他是一隻笑面虎,高市長,這事你得爲我作主。”高榕沉吟道:“侯衛東是縣委書記,走的又是正常的組織程序,難辦。”
老苟不願意輕易就範,道:“高市長,有些事情電話裡說不清楚,我和老趙馬上就過來。”
老趙是成津縣委原辦公室主任,當年他是縣委辦主任,谷雲峰是副主任,在章永泰手下,兩位手下的日子都不好過,於是谷雲峰到鄉鎮當了書記,而老趙一不作二不休,乾脆辭職開了磷礦,這一次他的磷礦參加了技改,受到了市縣兩級表彰,算得上辭職幹部創辦企業的典範。
在老趙的磷礦中,高榕、老苟都佔有股份。
高榕放下電話,從機密電話本中找出了侯衛東的電話,道:“我是高榕,那天成津開整頓礦業的總結會,我到省裡開會去了,這兩天,劉市長多次表揚成津工作,能得到劉市長的表揚,很難得啊。”
侯衛東平時與高榕接觸得很少,接到了高榕電話,一邊應酬着,一邊在心裡納悶:“無事不登三寶殿,高榕是什麼意思。”
“最近省國土房產局工作一項接一項,壓力很大,特別是省政府的七號文件,對國土工作提出了具體的要求,我明天要到成津來,主要是聽成津國土房產局工作彙報。”高榕很動情地道:“基層同志不容易,工作在第一線,吃苦受累,流汗流淚水還流血,我們當領導的,要理解他們,多爲他們鼓勁,讓基層同志感覺到工作的價值,感覺到生活有奔頭。”
掛了電話,侯衛東已是心如明鏡,暗中怒道:“莫爲民嘴巴倒是順溜,剛剛研究了人事工作就捅到了市裡去了。”
當年,縣委書記祝焱原本是要被提爲副市長的,風聲已放了出來,沒有料到事到臨頭殺出了高榕這匹黑馬。
古話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爲了安撫祝焱,沙州市委就推薦祝焱去讀了省黨校,在省黨校讀書期間,恰逢茂雲地區領導班子出現了大問題,祝焱沒有當成沙州副市長,卻意外地成了茂雲地委副書記,後來又成了茂雲市市長、市委書記。
而高榕則一直擔作着副市長職務。
侯衛東在心裡並不怵高榕,可是高榕是女性副市長,自古就有名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矣,得罪女領導的後果肯定大於得罪男領導,所以,他還得好好迎接高市長的視察。
“高榕肯定是衝着老苟而來,我應該怎麼辦?堅持拿掉老苟,則得罪了高榕,會對自己的工作帶來一些負面影響。”
“讓老苟繼續擔任國土房產局長,對成津礦業整頓是不利的,而且已經在李致和莫爲民面前下了定論,若再收回這個決定,也就太兒戲了。”
左右思量了一會,侯衛東還是下定決心:“任免幹部是縣委的事情,不能讓其他人來說三道四,否則以後很難正常開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