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修路、修路!
這個念頭出現在侯衛東腦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回到小院子,就坐在辦公室裡開始謀劃如何修路,三年調回沙州承諾,他就如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如今修路之事,就如一道閃電,將他的內心照亮。
“修好一條路,自己就多了一項大政績,對以後發展肯定很有好處。”侯衛東越想越激動,連《人民日報》也沒有興趣看,就在辦公室轉來轉去。
要修路,首先要徵求工作組組長高鄉長的意見,侯衛東興沖沖地走到二樓,到了高鄉長門口,他儘量剋制住內心的激動,敲響了高鄉長的紗窗門。
高鄉長穿着短褲,上身穿着背心,他看到侯衛東站在門外面,就把紗門打開後,道:“侯大學,進來,昨天喝多了吧,秦大江是個吞口,只有你和粟鎮長才把他鎮得住,你還是真是好酒量。”
侯衛東一臉苦笑,道:“這種酒以後還是少喝,醉得太歷害,現在頭還在痛。”
兩人閒說了幾句,侯衛東就說了修路的想法。高鄉長半天沒有說話,看了侯衛東好幾眼,這才道:“修路是好事,也是上青林鎮的心願,只是修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工作組是沒得法子。”
侯衛東早就想好的說詞:“毛主席說過,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只要齊心協力,就能將公路修好。”
高鄉長心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真以爲修公路就這麼輕而易舉。”但是,出於對年輕人的鼓勵,他還是道:“真能把公路修好,你就是青林人民的功臣了。”
侯衛東聽了很是激動,“只要高鄉長支持,我相信我們能將公路修成功。”
“我一個退居二線的老頭,有什麼能耐,以前上青林鄉還沒有撤的時候,曾經請縣交通局的劉工程師來勘測了地形,準備從獨石村三社修一條下山,有六公里長,就接到山下的公路了,這是最近的路線,地勢比較平緩,岩石也不多。”
高鄉長和秦書記介紹的情況基本一致。
“高鄉長,既然有這樣的基礎,我們就放手發動羣衆,修一條致富路。”
高家屋裡堂客端來一杯開水,插嘴道:“爲了修這條公路,上青林鄉政府還花了不少錢,幾次想動工,都是剛剛開頭就停工,弄得社員們心也淡了。”
高鄉長嘆息一聲:“劉工程師請人搞了地勘,畫了設計圖,墊了二萬元錢,現在都還沒有給他,每次見了他,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公路要經過一段國有林楊,這土地也很不好批,還有,上青林雖然有七千多人,可是除了獨石村,其他兩個村有許多社員對修路也沒有多大興趣,要讓他們投勞或是出錢,只怕要打理扯。”
聽了高鄉長一席話,侯衛東就如從頭被潑了一桶冷水,但是,他在內心堅持着,道:“修路是造福子孫後代的事情,只要宣傳工作到位,羣衆們會理解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高鄉長見侯衛東堅持要修路,就道:“我身體不好,又退居二線了,讓我當工作組組長,說白了,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要修公路,也就要由老弟來主持,你敢不敢。”
侯衛東心道:“與其這樣不死不活地憋着,不知放手一搏,三年之內,我一定要調到沙州去。”又在心中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人死卵朝天,怕個屌。”
“高鄉長在背後掌舵,我就當過河卒子,拼命往前衝,不將公路修好,就是屁眼蟲。”
聽到侯衛東說了一句粗話,高鄉長心中也就有了一絲絲的熱情,他認真地道:“侯老弟,你是不是真的要幹,半途而廢,我這一把年齡可是陪不起,而且留給鎮裡面的印象也肯定不好。”
侯衛東把胸膛拍得直響,道:“高鄉長放心,如果這件事堅持不下去,我就不在青林鎮幹了,捲起鋪蓋走人。”
高鄉長聽到此言,就站起身,道:“好,有老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明天趕場天,我把三個村的支書、主任和駐村幹部通知到會議室,我們開一個會,如果能夠統一意見,我們兩人就去向趙書記和秦鎮長彙報,一是請求他們支持,二是看能否撥點資金下來。”
高鄉長一直稱呼侯衛東爲“侯大學”,聽到他要修路,稱呼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侯老弟”。
高鄉長還是頗爲雷厲風行,很快就將駐尖山村的廣播站鄭發明和駐望日村的農技站段胖娃叫到辦公室來,安排了明天工作,段胖娃正在和李勇一起打麻將,興味正濃,就不滿地道:“天氣這麼熱,開啥子雞巴會。”高鄉長把眼睛一瞪,道:“叫你去就去,少求囉嗦。”
段胖娃其實也不胖,很精幹的一個小夥子,據說是小學時極胖,這個段胖娃的綽號就從小學被叫到了工作,他見高鄉長生氣了,就笑嘻嘻地道:“好、好,明天我一早就去,高鄉長,不要瞪我。”
高鄉長就拍了段胖娃一下,道:“你這人,一天都沒有正經,好好抓業務纔是老正經。”
鄭發明是廣播員,一張臉又黑又皺,接受了任務,揹着一個裝滿了工具的斜包,就出了門。
有了修公路這個念頭,侯衛東也就覺得上青林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懷着理想,再看無所事事的池銘、李勇、白春城等人,就覺得他們真是虛度了光陰。
不過,爲了搞好和李勇等人的關係,又有了母親給的一千元錢,他也就接受了李勇的邀請,參加了麻將大戰,或許是新手手氣硬的原因,很少打麻將的侯衛東,居然來了一個三歸一,贏了三百多元,晚上,就特意給姚瘦子打了招呼,在他的小館子裡吃了一頓。
晚上只喝了一點小酒,也沒有多少醉意,他按約來到了鐵柄生家裡,他們兩口子早就在家等着了,侯衛東一進門,連忙道歉:“鐵校長,實在是對不起,昨天我到了獨石村,喝得大醉,就在秦書記家裡住下來,沒有回來,耽誤了一天補習時間。”
鐵瑞青端了一個水杯過來,道:“侯老師,這是蜂糖水,喝了解酒。”一旁,鐵柄生就笑罵道:“這個秦大江,酒量太好了,每次有人去作客,都往死裡整,上次我也被他喝醉過一次。”侯衛東“嘿、嘿”笑道:“我醉了,他也差不多了,早上比我還晚起牀。”
鐵柄生不禁對侯衛東另眼相看,道:“能把秦大江喝醉,侯老師也是好酒量。”鐵柄生對於侯衛東的補習很滿意,已經跟着女兒鐵瑞青一起,稱呼侯衛東爲“侯老師”。在鐵家,侯衛東幾次想提起修公路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鐵柄生只是小學校長,和修路的事情沒有太多關係。
鐵瑞青在學習英語方面很有些天賦,一天到晚就聽侯衛東帶來的磁帶,很快就掌據了音標,而且讀音很準,聽她讀課文,已經有些象模象樣了,見到鐵瑞青的進步,侯衛東也不敢馬虎,特意找了一本高一課本,抽空備起課來。
第二天是上青林場鎮的趕場天,侯衛東買了一包泡菜,又買了一條兩斤重的白鰱魚,放在水桶裡,晚上準備做條家常魚犒勞自己。
十點鐘,獨石村、尖山村和望日村的幾個頭頭陸續進了會議室。
喝了一頓大酒,侯衛東與秦書記、江主任變得很隨便了,他掏出煙,先散給秦書記和江主任,又散給見過一面的尖山村唐桂元書記,唐桂元書記五十多歲了,焉頭焉腦,接過煙,指着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道:“尖山村的曾主任。”
侯衛東遞了一枝煙給曾主任,“你好,我是工作組的侯衛東。”曾主任很是爽快,道:“我是曾憲剛,聽秦書記說你酒量大,好久到尖山來,咱們兄弟倆喝一頓。”
散了一圈煙,侯衛東也算認識了幾位頭頭,高鄉長搖着大蒲扇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