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生飯,即不好吃,回爐重做更是費力不討好,向來令人討厭,所以人們就把有些沒有辦好的事情叫做吃了夾生飯。
侯衛東現在就是吃了一碗夾生飯,看着小佳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就動起了腦筋,心道:“與其等着步高來挑撥,還不如與小佳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只要小佳心中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情,步高的挑撥就自然不攻自破。”想到步高,他就暗道:“總有一天,我要和你算這筆帳。”
只是籤協議的時候沒有向小佳說明此事,現在來說就是一鍋夾生飯,不過經過今天之事,侯衛東就準備向小佳徹底講明此事,夾生飯也總有被吃下去的時候,只是策略問題則需要考究。
所謂老練,就是要懂得擇機而行,要學會等待。
最深刻的道理往往樸實無華,這種老練看起來很簡單,但是真正做起來很難,需要生活的磨練,更需要天性,侯衛東以前最喜歡說的話是“人死卵朝天,怕個屌”現在他把這個勵志語改成“每臨大事有靜氣”,雖然這是剽竊於趙永勝的條幅,但是也表現了侯衛東生存的現實狀態。
侯衛東動腦筋的時候,小佳也就不再提李晶的事情,兩人各懷着心事,坐在一起看電視。
這時,尖山村的支部書記唐桂元又打電話過來,道:“瘋子,公安局的人把曾憲剛和曾憲勇帶走了,你看怎麼辦?”侯衛東問了問情況,心裡也緊張,但是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儘量用平平常常的口氣對唐桂元道:“每一位公民都有協助公安機關辦案的義務,公安局這樣做我們挑不出毛病,你先用着急,我回來以後,再去打探消息。”
唐桂元是出了名的蔫人,話一向很少,但是這一段時間上青林出了許多的事情,他心中實在着急,道:“現在這個樣子不行,有事無事都把人帶走,村裡的工作怎麼辦?侯鎮,你是分管社會治安的領導,要想想辦法。”
侯衛東耐心地做着安撫工作,道:“明天我上午要開黨政聯席會,我把問題提出來,爭取向縣委分管領導作一個彙報。”
唐桂元話少,心裡卻明白得緊,知道讓侯衛東馬上拿一個法子來,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就道:“只能這樣了。”又嘆息了一聲,“唉,上青林的石頭就是唐僧肉,誰都要來咬上一口,早知現在,當初就不應該開辦這些石場。”
放了電話,侯衛東頗爲鬱悶,靠在沙發上不說話。
小佳見到他這模樣,儘管心中仍然有些不愉快,還是關心地問道:“曾憲剛又出了事情嗎?”她與上青林諸人並不熟悉,可是經常聽到侯衛東說起,她多少知道一些上青林諸人的事情,也對曾憲剛、秦大江等人有些印象。
侯衛東自嘲地苦笑道:“我經常想一件事情,上青林公路就是潘多拉的盒子,路修好,盒子也打開了,這兩年,光是石場就死了十幾號人,我總覺得這十幾條人命與我有關,如果沒有這條路,這十幾號人還活蹦亂跳的,另外,曾憲剛如果不是有錢,他家裡也不會被搶劫,秦大江如果不開石場,也不會被槍殺,我東跑西跳修成了這條路,到底是錯還是對?”
小佳勸道:“你不修路,別人也會修,上青林有這個資源,早晚會被開發,你也不用自責,這是大勢所趨。”
“不想這些爛事了,想起就影響心情。”
侯衛東站起身來,使勁地擴了擴胸,又道:“鄉鎮的事情真是複雜,涉及到方方面面,所以機關都在輪流派後備幹部到鄉鎮去鍛鍊,這也是有道理的。”
小佳也有苦衷,道:“我爸最喜歡說一句話,什麼蛇都咬人,烏梢蛇不咬人卻嚇人,建築行業利潤豐厚,裡面也黑得很,成立園管局的文件已經出來了,我還是想調到園管局去,園管局是新組建的單位,又沒有這麼大的經濟利益,應該要單純一些,我調到園管局去搞業務,日子過得輕鬆一些。”
侯衛東順勢就道:“要想單純輕鬆也要有經濟作爲支撐,有財務自由纔有人生自由,所以,我必須要在幹好工作的同時,多賺錢,這就需要尋找代理人。”
“老公,你也辛苦了。”
星期一,侯衛東早上五點半鐘準時出發,來到青林鎮政府的時候,剛好八點過一些,在姚家館子吃過飯,到場鎮轉了一圈,滿街的桂樹已經活了過來,發了新芽,嫩嫩的格外好看,由於是趕場天,許多村民早早地來到了場鎮,小商販們也在路邊搭起了棚子。
尹主任手裡拿着小票,開始在各個攤販哪裡收取場鎮清潔費,這屬於打擦邊球的收費,出於搞好場鎮衛生的需要,侯衛東據理力爭,政府才答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尹主任看到侯衛東,熱情地打起了招呼,道:“侯鎮長,這麼早就來視察場鎮。”侯衛東已經與尹主任很熟悉了,笑道:“視察個鬼,我剛起了早飯,尹主任,既然收了清潔費,散場之後,你要組織人認真打掃,要不然青林鎮就成爲一個大的垃圾堆。”尹主任痛快地表態道:“侯鎮,你放一百個心,趕場天我們至少要拉大車垃圾,最多一點鐘就收拾完。”
來到了鎮政府大院,侯衛東轉到了黨政辦,黃公安桌面已經站了好幾村民,楊鳳拿着一個碩大的太空杯在喝茶,難得地沒有磕瓜子,如今青林鎮流行這種難看的粗笨太空杯,據說是宇航員喝水用的高科技,侯衛東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宇航員爲用這種毫無創意的普通水杯,這種水杯在失重狀態之下能用嗎?但是疑問歸疑問。
他不是趙永勝,因此他的意見左右不了青林鎮政府機關幹部喝水用什麼杯子。
黃公安是青林鎮派出所的老實派,難得的一個老黃牛,雖然有時對村民態度不好,但是這只是表面現象,他是幾年如一日,將村民的身份證等重要證件管理得井井有條。
楊鳳見到侯衛東,兩眼放光,侯衛東一見到她這個表情,就知道有八封內容產生,便望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果然,楊鳳把高科技太空杯往桌上一頓,神秘地道:“侯鎮,聽說秦所長要調走。”
此事已傳說多時,侯衛東並不意外。楊鳳見侯衛東沒有被她的八封所震撼,又繼續拋出猛料,“侯鎮,你知道誰來當青林鎮派出所所長嗎?”侯衛東開玩筆道:“這個很簡單,第一肯定不會是我,第二肯定是青林鎮公安局的人。”楊鳳“嗤”地笑了一聲,道:“這一次到青林派出所的是刑警大隊的陳劍勇。”
陳劍勇是刑警大隊的大隊長,在公安局裡,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職位,而擔任這個職位的人一般皆是公安局的精英,到青林鎮派出所當所長,豈不是大材小用。他把目光轉向了黃公安,黃公安顯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就重重地對着侯衛東點了點頭。
黃公安是老實人,老實人是一會說假話的,侯衛東就信了此事,想着陳劍勇牛皮哄哄的樣子,他就想笑,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味,笑容也就慢慢地消失了。
“秦所長調走是因爲青林鎮連出大案,而陳劍勇明顯是貶到鄉鎮來,對於一個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這又意味着什麼?”
九點半,按慣例又是星期一的黨政聯席會,這時,粟明來到了辦公室,道:“我、趙書記、鍾瑞華,要到縣裡開緊急會議,是關於基金會方面的事情,恐怕這一次基金會要有大麻煩。”
“前一段時間馬縣長也出來闢謠,這是怎麼回事情?”
粟明道:“你沒有管過基金會,不知道其中的內幕,基金會管理得實在混亂,呆帳爛帳着實不少,這一清理,不知要出多少問題。”他一邊搖頭,一邊就走了出去。
看來很快就要清理基金會,這是官方比較正式的消息,侯衛東就趕緊給二姐打了電話,道:“二姐,聽說馬上要清理基金會,益楊縣裡正要開會,你在基金會貸了多少錢,要有個思想準備。”侯小英還在睡眼矇矓,她道:“現今這個世道,楊白勞就是大爺,我的貸款還沒有到期,憑什麼就讓我還。”侯衛東道:“聽到傳言,這一次是對基金會徹底的清理,力度很大,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侯小英聽侯衛東說得鄭重,道:“有這麼嚴重,現在生意剛剛上道,一直缺流動資金,如果要還基金會的錢,生意就沒法做了,我去找你姐夫商量一下。”
剛剛放下電話,李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道:“侯衛東,聽到了準確消息,基金會馬上要取締了,上一次你說的事,我覺得還不錯,你幫我盯着上青林的煤礦,有人要出手,我們精工集團就收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