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坤家庭環境好,他又是家中獨子,受到了家人的寵愛,從小學、初中到大學,都沒有遇上什麼挫折,由於一路太順,其胸襟也就小了些,意志力也就弱了些。
在青林鎮換屆選舉的失敗,是他人生經歷中的第一次大的挫折,這種體驗是痛苦的,也是刻骨銘心的同,此時,面對着侯衛東的橄欖枝,他心裡掙扎了片刻,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他接受了侯衛東示好,舉起了杯子,可是看着這個大杯,他就皺着眉頭,道:“侯鎮,這酒太烈性,喝了這杯,我就要倒下了。”侯衛東就寬和地道:“那我喝大杯子,你喝小杯子,來碰一杯。”
晏道理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道:“一個是書記,一個是鎮長,大家一視同仁,都要用大杯子。”幾個村幹部都跟着附合。
劉坤是咬着牙齒將這杯酒吞了下去,這是他喝的第二杯酒,二兩酒下肚,劉坤只覺肚子裡有一股火在燃燒,白淨的臉上已涌出了一股血色,連毛孔裡似乎都在滴出酒來。
侯衛東放下酒杯,就主動招呼道:“晏書記,劉主任,你們也別光看我們喝,大家先吃兩口菜,墊墊肚子。”
晏道理看到劉坤已經將頭垂在了桌子上,便稍作讓步,道:“大家先吃菜。”他吃菜也很有特色,將肉絲、涼拌菜、湯菜都放到碗中,用筷子使勁攬了幾下,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侯衛東看直了眼睛,道:“晏書記,你怎麼這樣吃菜,完全是糟蹋了美食,就如吃豬食一樣。”他在上青林山上住了兩年,天天與村幹部泡在一起,對村幹部的脾氣摸得很準,語言隨便一些,粗俗一些,他們反而認爲是親熱,所以,雖然是第一次與晏道理見面,他也就是想什麼說什麼。
晏道理對侯衛東的玩笑果然很受用,他笑咧咧地道:“你就不懂了,這種吃法,各種味道都有,纔是最正宗的吃法。”
等大家吃了一會菜,晏道理又開始說話,他將桌上的酒杯全部倒滿,道:“既然鎮黨委認爲興平村是後進村,我們村兩委就在這裡向劉書記表一個態,希望能夠在鎮黨委的領導之下,早日將後進支部的帽子脫掉,劉書記,後進村興平村兩委幹部集體向你進一杯酒,這杯酒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推脫。”
他說完這番話以後,主動站在劉坤身邊,所有的村幹部都站了起來,端着酒來到了劉坤身邊。
侯衛東暗道:“這個晏道理花樣還真多,看來他極不滿意將興平村列入了後進支部,這樣不行,我要先下手爲強,免得被他灌醉。”
付江看劉坤確實不勝酒力,就勸道:“晏書記,劉書記確實不行了,讓他歇一會。”
晏道理不滿地道:“付主任,你是興平村的駐村幹部,我們敬了劉書記的酒以後,你也得敬,否則,明年摘不掉後進支部的帽子,你要負全部責任。”
付江本來就是老油條,笑道:“我有狗雞巴那麼大的責任。”
晏道理和付東極熟,平常經常開玩笑,他回頭不懷好意地笑道:“既然這樣,九社的提留統籌就由付主任去收。”九社是興平村最遠的一個社,今年這個社有提留統籌絕大部分都沒有交,先後三個社長辭職不幹,是極啃的硬骨頭。
付江罵道:“晏道理,日死你屁眼,你自己屙的屎,憑什麼讓我去開屁股。”
晏道理不再理睬付江,村兩委幾個人就集體站在劉坤面前敬,劉坤被逼上梁山,只得又接過一杯酒,當這杯酒下肚,劉坤捂着嘴角衝出了張家館子,剛到門口,就哇地吐了出來,由於沒有吃幾口菜,吐出些清湯寡水的東西。
侯衛東一直在觀察晏道理,見劉坤酒醉以後,他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更是暗生警惕。
等到大家重新回到桌子上,不等晏道理開口,侯衛東豪爽地道:“我今天和晏書記是第一次見面,一定要認真搞一下。”他搶過酒盆,連舀了十杯酒,又拿了兩個大碗,各倒了五杯酒,對晏道理道:“晏書記,我們兩人第一次喝酒,來個痛快的,乾了這碗酒。”
晏道理已經喝了三杯酒,如果將這半斤酒喝下去,肯定就有問題了,他不敢接招,道:“我和侯鎮喝了,現在應該劉主任與侯鎮喝。”
侯衛東也犟頭犟腦地道:“不行,這兩碗酒我必須和晏書記喝,其他人等一會。”
兩人就爭執起來,侯衛東絲毫不退讓,他從晏道理剛纔的系列行爲已經得知,這個晏道理是個性極強的村支書,村主任劉勇完全是看他臉色行事,如果不能將他收拾住,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晏書記,第一次見面,這碗酒必須喝。”
“你先跟劉主任喝。”
“我們兩人先喝,你不喝,今天我就不喝酒了。”
晏道理酒量一般,他想利用羣狼戰術,把劉坤和侯衛東灌酒,這其實是發泄興平村被定爲後進村的不滿。
定哪一個村爲後進村,主要責任在趙永勝和粟明,這一點晏道理是清楚的,只是他不笨,絕不會在趙永勝和粟明兩個一把手面前放肆,劉坤和侯衛東都是剛剛上任的年輕副職,是最好的發泄對象。
以友誼的名義灌醉了劉坤,他自以爲得計,沒有料到自己卻被侯衛東盯上了,整整半斤高度白酒,要一口喝完,實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僵持了一會,在侯衛東的堅持之下,晏道理被迫舉起了酒碗,兩人一口喝下這半斤烈酒,一股股烈火從心腹間不斷患了上來,侯衛東趕緊喝了一大碗雞湯,這才把酒意壓住。
晏道理承受不了這樣重的酒氣,他黑着臉坐在桌前,鎮定自若地吃了兩口菜,忽然身體一軟,就從椅子上滑到了桌子下面。等衆人把他拖起來,晏道理已經不會說話了,他緊緊閉着眼,喘着粗氣,臉色黑得怕人。
見他這個模樣,侯衛東也有些擔心,道:“晏書記到底能喝幾杯酒?”村主任劉勇道:“他酒量不大,最多也就半斤的酒,今天已經喝了八兩,而且喝得太急了。”
“算了,送到衛生院去吊鹽水,免得出事。”
晏道理被送到衛生院吊鹽水,整整睡了六、七個小時,這才醒了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狗日的侯衛東,整死我了。”
這一場酒戰,以劉坤和晏道理大醉而結束,侯衛東喝酒不好惹的威名,立刻傳遍了興平村各社。
趙永勝很快就聽說這事,不禁在心中暗笑:“晏道理酒量不大,卻向來喜歡在酒桌上發起戰爭,這一下踢到硬石頭了。”
隔了一天,侯衛東帶着付江,前往興平村,這是侯衛東第一次到興平村。走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興平村的地界,又走了半個小時,就來到了一條小河溝,河溝不寬,有水的地方只有三米,另有四米左右的河岸。
付江介紹道:“興平村一直沒有通公路,主要原因就是這條河,這條河平時水量小,可是溺水期間,水量特別大,要修公路,必須要修一條跨河橋,鎮裡請人測算了一下,至少要十幾萬,鎮裡沒有這個財力,村裡更沒有辦法。”
侯衛東站在河岸,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在河岸不遠處有一座裸露的大石壁,自從開石場以來,侯衛東就對石頭產生了興趣,也算得上半個專家,看到這一整塊大石頭,他眼前一亮,就走到了石頭旁邊。
東走西瞧,侯衛東發現,這座石壁規模不小,而且整體性很好,有開採價值,只是從感覺來說,這些石頭硬度不如上青林的石頭,需要進行檢測,他大致判斷道:“這裡的石頭最適合打條石。”
條石是做保坎和邊坡的必備材料,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也需要進一些條石,李晶爲此曾經詢問過侯衛東,在上青林,由於石質過硬,反而不太適合打條石,侯衛東打了許多地方,也沒有發現合適的,如今踏破鐵蹄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意外地發現了這塊石壁,侯衛東對修橋之事就有了想法,但是他沒有在付江面前表露。
過了河,又走了十分鐘,就見到一處竹林茂密處,有一幢兩層紅磚樓。
來到樓邊,兩隻小黃狗就活蹦亂跳地跑了出來,在侯衛東腳前聞來嗅去,晏道理不在家裡,付江都在坡上去找,侯衛東一人站在壩子裡等候。
晏道理的壩子相當乾淨,木柴也碼得整整齊齊,院裡也沒有常見的雞糞。
幾分鐘以後,晏道理扛着鋤頭就回來了,進了院子,見到侯衛東,就道:“侯鎮,你害得昨天還睡了一天,以後,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在屋裡喝了水,侯衛東道:“不好意思,耽誤了你的事情,今天來興平村的目的,主要是到村裡實地轉一轉,我們邊轉邊聊,據我所知,興平村被戴上後進支部的帽子,主要原因是農業稅、提留統籌任務完成得不好。”
晏道理承認這一點,道:“興平村最大的問題就是不通公路,每年交公糧,硬是整死個人,我們修房子,光是請馬幫來運磚,就比通公路的地方多上好幾千的運費。”
侯衛東看上了這一塊石壁,話就朝着這上面引,道:“也就是說,任務完成得不好的主要原因是不通公路,不通公路的主要原因是修橋太貴。”
“就是這個原因。”晏道理又抱怨道:“鎮裡面既然能花幾百萬,將上青林修通,興平村的公路也要考慮,手心手背都是肉。”
侯衛東假裝沉吟了一會,道:“鎮裡派我到興平村,這兩年,我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想辦法把橋修好,其他的事情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