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忙前忙後,好不容易將接待工作完成,等到大部分客人們住進了沙州賓館,她才鬆了一口氣,來到沙州賓館大廳,正取出手機準備跟侯衛東聯絡,步高快步走了過來。
步高是沙州建築行業的代表,由於是正式的會議,他就穿得頗爲正式,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胸口還有一抹白色,成熟又有風度,他對小佳作了一個邀請手勢,道:“小佳,你今天忙前忙後,肯定也累了,我請你喝杯茶。”
步高對小佳的追求一直是明目張膽,他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意,他最初帶着五分征服欲,還有着意氣用事的念頭,後來卻漸漸地真心愛上了小佳。愛情是藝術,不是科學,許多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的曲折故事,也纔會流行千年而不衰。
喝着茶,隨意聊了一會沙州的房地產,又聊了聊新月樓三期工程,新月樓是由步高一手打造的,在這次嶺西省的建築高端會議上,新月樓被當作了沙州市新式樓盤的代表,步高深深爲之自豪,談起新樓盤,更是眉飛色舞。
小佳亦聽得津津有味。
步高充滿自信地談完樓盤,眼珠一轉,將話題拉入了預定的程序,他無比真誠地道:“小佳,我真的就沒有一點機會?我的要求不高,只需給我小小的機會,你一定會看到完全不同的步高,推開每一扇窗都會有不同的風景,我希望你能輕輕推一推我這一扇窗。”
小佳是小資女子,這一點,步高已經摸得清楚,因此,他精心選擇了進攻的語言,符合小資情調的語言。
小佳鄢然一笑,打起了太極推手,道:“步總,這話太酸了,我們還是繼續剛纔的話題,新月樓的售後服務一流,達到了沿海發達城市的水平,讓我們沙州人開了眼界,現在名聲大,許多朋友都來問明我樓盤的情況,三期什麼時候辦預售,你也提前露點風聲,我有好多朋友都想買新月樓的房子。”
步高緊緊盯着小佳,“小佳,你不要打岔,回答我,我究竟哪點不如侯衛東。”
步高是高幹子弟,畢業於復旦大學,事業有成,風度翩翩,他自認爲,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侯衛東哪個鄉巴佬都遠遠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小佳固執地堅守着瓊瑤一般的愛情,讓步高覺得好笑、氣惱又略帶着欣賞。
商場如戰場,情場同樣也是,面對着屢攻不小的堡壘,步高也就劍走偏鋒,麻貴就是他的第一把刀子。
小佳道:“步總,你是優秀的企業家,肯定能找到比我優秀十倍的女孩子,我在這裡提前祝福你。”
“侯衛東真的很愛你嗎?”步高含有深意地問道,他要一步一步將小佳引向預備好的圈套之中。
小佳是建委辦公室副主任,雖然長期與各位建築老闆打交道,但是並沒有深入其中,對競爭的殘酷性還沒有真正深切的認識,也就對這些成功人士的心性與手段缺乏深切的瞭解,此時,她喝着淡淡味道的龍井茶,完全沒有覺察到步高的圈套,驕傲地道:“那是當然。”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們兩人各距一地,你真的很信任他嗎,要知道,不偷腥的男人很少,包括我,以前也喜歡拈花惹草。”
小佳從來沒有懷疑過侯衛東的忠誠,肯定地道:“如果說十個男人九個偷腥,他就是唯一不會的。”
步高見小佳已經完全落入轂中,便從西服的內衣口袋取出了一個信封,他揚了揚,道:“我首先承認,沒有遇到你之前,我曾經結交過三、四個女友,我也曾經沾花惹草,並不是純潔的小男孩,這事我也要說清楚。”
小佳反問道:“你的事情,我爲什麼要知道得清楚?”
步高把封信推到小佳面前,道:“自從遇到了你,近兩年來,我可是守身如玉,再也沒有去亂來,我發誓,爲了我們的愛情,我絕對做一個純潔的男人。”
這一番話,是攻擊小資女子的破心劍,步高用過數次,屢用不爽。
“裡面的東西,雖然不太地道,可是爲了悍衛愛情,我寧願做山賊,做強盜。”
以前步高總是文質彬彬地發起愛情攻勢,這樣直接、野性、赤裸的話還是第一次說,小佳微嗔道:“步總,你說些什麼,謝謝你的好茶,我準備走了,侯衛東還有家裡等我。”
步高指着信封道:“小佳,再給我五分鐘,這個信封裡裝着有趣的東西,你一定要看一看。”
裡面是一組照片,正是麻貴的精心製作的證據鏈條:一個漂亮的陌生女子攙扶着侯衛東走進益楊賓館,又一同出來,再一起上了小車,開進了一個山莊,第二天,兩人一起在平臺上用餐,照片連貫而富有邏輯性,讓人一目瞭然。雖然有部分照片是攝像機轉制而成,但是效果不是不錯。
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小佳頭腦一片轟響,守候着、維護着的愛情之塔似乎轟然倒地,連磚頭落地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清晰,她使勁較着嘴脣,一股錐心之痛刺向心肺之間,過了好一會,小佳這才清醒了過來,她內心脆弱,臉上卻是一幅強硬的表情,冷冷地道:“步總,這是什麼意思?”
步高微笑不語。
“步高,我一直以爲你是一個高素質的人,誰知卻使出這種手段,實在有損於你的身份。”
步高平靜地道:“我不是僞君子,我是真小人,爲了愛情,我會在不違反法律的情況之下,不擇手段,西方有句名言,愛情是自私的,這很認同這句話。”
小佳道:“這組圖片又能說明什麼,我和侯衛東的關係與你無關,更不容你來挑撥,這種做法讓人感到噁心,步總,你是成功的商人,希望你的內心就象新月樓一樣漂亮,再見。”
看着小佳鎮靜地走出大廳,步高心道:“真他媽的具有挑戰性,張小佳,就算你是生鐵,也要被我融化。”
走出了大廳,小佳的淚水就突然涌了出來,她用手背將淚水胡亂地揩掉,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沙州街道之上。
侯衛東吃完午飯以後,此就在新月樓的商店裡買了些水果,準備晚上提到小佳父母家中。可是等到了五點,小佳還沒有回家,侯衛東接連打了三個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到第四個電話之時,電話卻關機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還在開會?”侯衛東試着給建委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天黑以後,還是關機狀態,侯衛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記起臥室抽屜裡放着小佳的一個備用電話本,翻開以後,找到了小賈家裡的電話。
“小賈,我是侯衛東,你們還在開會嗎?”
小賈是建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前不久,他和小佳、侯衛東在一起吃過飯,是一個很陽光的大男孩,他驚奇地道:“我們中午就散會了,怎麼,小佳姐沒有回來,你給她打手機嘛。”
侯衛東儘量讓語氣平淡,道:“手機可能沒有電了,打不通。”
小賈熱情地道:“我去問問其他人?”
過了一會,小賈打電話過來,道:“侯哥,大家都不知道小佳姐到哪裡去了,據說中午就沒有見到人。”
掛斷電話,侯衛東在屋裡轉了好幾圈,想去找,卻根本無處可尋,便只得在家裡等着。
小佳其實就坐在城東的街心花園裡,她手裡握着那一組照片,已經反覆看了好幾次,這組照片明白無誤地顯示,侯衛東跟這個陌生漂亮女子有着極爲親密的接觸,兩人晚上一起離開益楊賓館,早上又同時出現了樓臺上。
兩人幹了什麼,照片表達得一清二楚,這是對純真愛情赤裸裸的背叛,想着自己對愛情的堅守,小佳禁不住就淚流滿面。
當夜幕降臨,街燈也亮了起來,吃過晚飯的人們撫老攜幼,陸續走了家門,散步,購物,聊天,享受着一天中最愜意的休閒時光。
街道上人漸漸多了,音樂也響了起來,街道上人又漸漸少了,音樂也關掉了,不知不覺中,城市已經沉入了夢鄉。
在新月樓的家中,侯衛東早就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晚飯時間,張遠征打了電話過來,問他們兩人到底什麼回來吃晚飯,這就說明小佳並不在父母家中。
到了晚上八點鐘,侯衛東實在忍不住了,來到了沙州建委,門衛正是小佳的直接下屬,他很肯定地道:“張主任上午陪同客人出去以後,就沒有回辦公室。”
晚上十點,小佳將淚水揩乾淨,她慢慢地恢復了平靜,將手中的照片一張又一張地撕碎,扔進了垃圾箱,這才站起身,慢慢向新月樓走去。
當開門聲響起,侯衛東從客廳沙發上一躍而起,見到進屋的小佳,他黑着臉,責怪道:“你到哪裡去了,無論再忙,也要抽空打一個電話回來。”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準備接過來小佳的手提包。
小佳冷冷地將侯衛東的手擋住,態度很堅決。
侯衛東感到了小佳拒絕的力度,這力度與平時不一樣,絕對不是開玩笑,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就不用責怪的語氣,道:“小佳,出了什麼事情?”
小佳不理他,見到餐桌上有飯菜,便一聲不響地走了過去,拿起飯碗就開吃。
“唉,唉,飯菜都涼了,熱一熱再吃,小佳,你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情你就說,不要悶在心裡。”侯衛東又道:“單位上的事情,何必這麼認真,一幅不共戴天的樣子。”
小佳仍然不理他,發狠式地對付着飯菜,接連吃了兩大碗。
侯衛東心裡的火就竄了起來,道:“你發什麼神經,這麼晚回家,還有理了,爲什麼關掉手機,開會之時可以用振動,散會以後應該打個電話回來。”
小佳吃得滿嘴是油,她順手扯了一張紙,將嘴巴擦乾淨,這才說了第一句話:“昨晚你在哪裡?”
侯衛東頓時明白了,肯定是誰在小佳耳邊說了“小”話,這纔是小佳反常的主要原因,他反應很快,道:“昨晚是在漢湖。”
漢湖之名,小佳是知道的,她心道:“原來那個樓頂是漢湖的小樓。”
侯衛東見小佳仍然盯着自己,就解釋道:“昨天中午,開了殯葬改革工作會,我是分管領導,被村幹部灌醉了,晚上沙州道路工程工司的李晶請客,就在益楊賓館吃飯,請了交通局的朱局長。”
“李晶是誰?”沙州道路工程公司是沙州一家大公司,小佳是知道的,聽到沙道的名頭,她已猜到可能與修建高速路有關,心情就放鬆了一些。
侯衛東解釋道:“嶺西省修高速度,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了一個標段,李晶是公司的副總,她是來考察上青林石頭的。”說到這裡,侯衛東笑了起來,“原來小佳吃醋了,還是典型的飛醋。”
“李晶,妖精一樣的女人。”
侯衛東很有耐心,道:“李晶是負責材料的老總,她和益楊交通局關係很好。”
“你在益楊賓館吃飯,這沒有什麼,爲什麼又到了漢湖?還在漢湖住了一晚,和李晶一起住的嗎,她長得真是漂亮。”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侯衛東見小佳的模樣,苦笑道:“漢湖新開了一間溫泉,我、交通局的李晶,還是樑經理,都在一起泡溫泉,我酒得太多,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在六號樓吃過早飯,就回了沙州。”
小佳不相信,道:“按常理來說,應該你們上青林石場去請李晶,爲什麼她巴巴地來請你,不符合事實,你們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