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正的對於人類意志力的考驗!
小洞裡的空間很狹小,人半躺在裡面雙腿無法伸直,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煎熬,羅南多還好一些,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利用特殊技能爲全身肌肉放鬆,但蓋爾-加朵就慘了,她紅潤的臉頰正在迅速變得失去光澤,整個人都變得無比虛弱。
還有長時間的情緒緊張,這是另一種煎熬,來自於精神上的壓力甚至超過肉體,令人抓狂。
“蓋爾,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我想聽。”
“你必須先說你的。你是傻瓜,你應當先說你的,我覺得滿意了再說我的。”
“這是什麼邏輯?不如我們來談談邏輯吧。如果誰說得好就可以吃一小片肉,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個爛主意!傻瓜,你很傻。我們先來討論你爲什麼是傻瓜的問題。”
……
羅南多和蓋爾-加朵,慢悠悠地在對方手心裡畫字,反正時間對他們已經不重要,這種天馬行空式的交談方式,讓他們覺得很有趣,也能讓他們在這種枯燥的漫長等待中找到足夠多的事情做,不至於突然精神崩潰而發出大喊大叫。
不知不覺之間,羅南多覺得自己對於英文的書寫竟然有了明顯的提高,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第二天的傍晚,蓋爾-加朵從下方的武裝分子們的交談中得到了一個消息:比阿特麗斯已經順利脫困,並且在安曼公開露面,她強烈譴責了恐怖主義,稱這次對於聯合國人道主義救援團的襲擊是不可理解的罪行,並聲明英國的反恐部隊已經得到約旦國王的邀請,正在趕赴安曼,同時,比阿特麗斯嚴正警告發動襲擊的恐怖組織,如果“人質”遭到虐待,她發誓將掃平該恐怖勢力!
很奇怪地,下方的這些恐怖分子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非常不理解。
因爲從約旦官方傳來的消息表示,英國公主在發生襲擊的當天下午,就被“英勇的約旦軍隊”成功營救,而營救的地點也在幾十公里之外,那麼他們追到這座小山上的“公主”又是誰呢?
這夥恐怖分子的手裡有公主的藍色小圓帽,那是蓋爾-加朵在奔跑的時候遺落在地上,被他們找到的,這就是證據。
所以,最後這些恐怖分子很肯定地認爲,出現在安曼市的那位公主肯定是個冒牌貨,而真正的公主應當就在這座小山附近,這有一個證據可以表明,因爲,和公主在一起的英超球星並未露面,這一點可以被解釋爲:英國公主備有替身,球星卻沒有替身。
然而,這種解釋顯然也不合理,只要恐怖組織拿出被俘公主的照片,英國政府不是作繭自縛嗎?
各種各樣的猜測,包括有恐怖分子認爲,此刻天上的衛星正在監測這一帶,公主出面講話,是想引誘他們作出迴應,趁機找到他們,還有人認爲,假公主的警告恰好說明英國和約旦官方的無能,這個警告實際上只是表示官方想秘密談判的意思。
支持這幫恐怖分子作出這樣的判斷的依據很簡單,就是假公主提到了“人質”是不是被虐待。
人質?有個毛線的人質!
根據這幫傢伙相互交談的內容,此次襲擊他們完全是失敗者,當天在發動襲擊的地點,確實有一羣英國婦女可以被他們抓住當作人質,但當時的情況是出了意外,當他們想進入那輛陷進大坑裡的大巴車的時候,遭到了車上槍手的襲擊,這使得他們出現了傷亡,負責指揮這次襲擊任務的首領當機立斷,讓人向大巴車掃射之後,就開着車去追英國公主的商務車了。
沒想到這一追,算是把西瓜和芝麻統統給追沒了,不僅英國公主沒抓住,訪問團的英國人也是一個都沒抓住!
甚至於,在這次襲擊中到底打死打傷幾個英國人,他們都不知道!
羅南多他們也得到了最後駕駛商務車逃跑的約旦司機的消息,那傢伙可真倒黴,當他駕車快要被追上的時候,主動停車高舉雙手跑下車,用阿拉伯語大喊大叫着要投降,並表示他是個司機還是約旦人,而當時追擊商務車的傢伙也是個二百五,因爲追了很久才追上,心頭惱火,一見真是個約旦人,想也不想擡手就是一槍,恰巧把約旦司機的腦袋給打爆了。
這一下所有的事情對於這幫恐怖分子,就成了一個懸疑,誰也不知道逃到小山上來的兩個人,到底是誰?
第三天,有消息說,一支約旦軍隊通過了小山下的那條公路,但他們只是沿着公路兩側向前搜索前進,沒有發現被隱藏起來的吉普車,更沒有上到這座小山上。
第四天,恐怖分子將吉普車轉移,緊接着天空中有軍用直升機飛過,可以看見飛機上是英國空軍的標誌,那說明英國軍隊真的出動了。
第五天,英國特種兵突襲了距離這裡幾十公里之外的一處恐怖分子秘密據點,將那裡夷爲平地。
所有這一切,對羅南多和蓋爾-加朵來說,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英國和約旦軍方正在聯手進行搜索,他們距離發現這座小山應當是越來越近了。
壞消息也有,那就是躲在山洞裡的恐怖分子們越來越堅信,英國公主依然被困在這裡,而那位身在約旦王宮裡的英國公主肯定是假貨,否則,很難想象英國和約旦軍方會如此不理智,尤其是英國軍方,他們在中東展開打擊恐怖主義的行動,就不怕徹底惹火了所有的中東反抗勢力嗎?英國曆來和美國不同,他們的軍力不如老美,很少在中東單獨採取行動。
在這種亂糟糟的情況下,羅南多和蓋爾-加朵在小洞裡度日如年!
假如說能夠和外界取得聯繫,羅南多第一個就會要求立刻讓所有的搜救人員馬上撤離,因爲他們一日不退,反而這些恐怖分子也就會一日不撤,這是因爲消息來源的不對稱,身在安曼的比阿特麗斯等人,肯定是以爲羅南多和蓋爾-加朵已經被俘,或者已經被殺害,但一方面不會有恐怖分子去找官方談判,另一方面也找不到他們兩個人的屍體,這讓營救人員都陷進死衚衕了。
羅南多能夠想得到,比阿特麗斯絕對會堅持: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反正就是類似的意思。
但現在的問題是,除非羅南多和蓋爾-加朵主動走出來投降,否則,恐怖分子手裡不可能有“人”,也不可能有“屍”!
向山洞裡的恐怖分子投降?那是胡扯!假如蓋爾-加朵是個英國人,羅南多幹脆就投降了,但蓋爾-加朵偏偏是個以色列人,這讓羅南多連一點冒險的心思都不敢有,因爲有一個說法,在經歷了數次中東戰爭之後,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之間結下死仇,只要聞一聞對方身上的氣味,就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既然不能投降,那就只能繼續死等。
第七天,偷來的那條山羊腿終於被吃完,也幸虧這裡的空氣乾燥,否則烤肉早就臭掉不能食用。
羅南多和蓋爾-加朵重新過上了餓肚子的日子,但很奇怪的是,在經過了連續七天的少量進食之後,他們的腸胃功能已經弱化了許多,不再因爲飢餓而咕咕叫,這使兩個人免於因此而被下方的恐怖分子們發現。
第八天,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蓋爾-加朵開始有了發燒的症狀!
腳踝發炎、連續的驚嚇、身體僵硬、缺少食物、沒有飲水,一系列的打擊之下,堅強的姑娘再也挺不住了,或者說,蓋爾-加朵能挺過前七天已經是一個奇蹟,如果沒有羅南多陪着她,估計蓋爾-加朵早就不行了,她可沒有“三秒鐘上帝”,不能和羅南多一樣,每隔10分鐘就給自己放鬆一下,這樣保持着蜷縮的狀態,換作誰也無法堅持下去。
缺少飲水!最關鍵的是要迅速給她補充水分,她的嘴脣已經乾裂得很厲害!
急切之下沒有辦法,羅南多讓蓋爾-加朵側身躺在地上,這個位置可以讓她最大程度地舒展身體,但羅南多隻能弓着身體趴着,緊靠手腕和膝蓋支撐身體,這種姿勢更難受,幸好羅南多由於有“三秒鐘上帝”的幫助,還能保持基本的體力,他還能咬牙堅持。
沒有清水,充其量只有尿,羅南多的尿!
爲了救人,這種時候談不上什麼男女之防了,羅南多直接把短褲扯開,*對準蓋爾-加朵乾裂的嘴脣,這是爲了不浪費……
然而,這種方法也持續不了多久,很快羅南多就發現,自己也是連續幾天沒喝水,尿液少得出奇,僅僅能夠把蓋爾-加朵的嘴脣潤溼,而且在經過了幾次之後,他再也尿不出。
沒有了尿液,剩下的還有血!
到了第九天,蓋爾-加朵高燒不退,渾身發燙,變得虛弱無比,這是昏迷的前兆,如果她昏迷了,在這個鬼地方,那就等於死亡,哪怕下方的恐怖分子撤走了,羅南多也不敢跑出去找救兵,他可不想自己千辛萬苦找了救援人員回來,卻看見蓋爾-加朵從洞頂摔下來,摔死了!
羅南多作出了最後的努力:割破手腕,把自己的血餵給蓋爾加朵喝!
用刀把自己的手腕割破,放血給別人喝,這話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真的很難,羅南多拿着匕首連續割了幾刀,最後才劃開了一道足夠深的傷口,把血一滴滴喂到蓋爾-加朵的嘴巴里……然後,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做起來就簡單多了,羅南多第二次很輕鬆就割開了一道傷口,看着殷紅的血液滴到她的嘴裡。
第九天就這樣默默地過去了……
第十天,羅南多和蓋爾-加朵的藏身之地終於暴露!
實際上,早在三天之前,山洞裡的恐怖分子們就因爲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從而產生了懷疑,但倒黴的是他們因爲害怕被搜救部隊發現,一直用一些樹枝遮蓋着洞口,這使得山洞裡的光線昏暗,所以在整整三天之後,當羅南多也有一些意識模糊,這些人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苦苦追捕的人,就在他們的頭頂上!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趕快回答,否則殺了你!”
恐怖分子中一個會說英語的傢伙,憤怒地向着頭頂上的洞口大聲發出質問。
羅南多的臉上露出了慘笑,這時候的他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的死法也算的上是英雄了,他從前讀過海明威的小說《落基山的雪》,說的是一對情人身陷雪山上,那男人因爲想救女人,就把自己的胳膊弄斷,烤熟了餵給女人吃,最後那男人死了,女人卻活了下來。
他現在雖然最終還是沒能救了蓋爾-加朵,但是他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那麼勇敢,這個發現讓他很驕傲。
“老子不想活了,想要殺我就上來吧!哈哈!一命換一命,誰也不吃虧!”羅南多含糊地說着,他讓自己的兩條腿跪在地上,把蓋爾-加朵的身體牢牢地夾住,右手舉起了匕首,對着洞口的方向。
洞口下方的恐怖分子們沉默了一會,然後那個聲音再次大聲問道:“你是那個葡萄牙的球星吧?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誰?是英國公主嗎?只要你把她交給我們,我們保證你的安全,保證讓你順利地離開約旦!”
羅南多不說話,因爲飢餓和失血過多,他已經頭暈眼花,沒有力氣去爭論,此時,他的腦海裡僅僅轉動着一個瘋狂的念頭。
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還沒有殺過人!臨死之前那就嚐嚐殺人的滋味,誰上來,他就殺誰!
那個會說英語的傢伙再次問了幾遍,但羅南多還是一聲不吭。
恐怖分子中的首領不耐煩了,那個小洞口雖高,但山洞裡有這麼多人,想上去還是有辦法的,他們採取了疊羅漢的辦法,幾個人護在最下面,一個人踩在另一個人的肩頭,慢慢地往上爬,直到第三個人站起來的高度,才能到達那處洞口。
一個瘦小的恐怖分子成爲了第三個人,他彎着腰讓自己躲在洞口的下面,然後憋了一口氣,突然地站了起來,左手趴住洞口,右手裡抓着一支槍同時伸進了洞口。
砰!
槍聲響了!
這聲槍響讓下方的所有人立刻都呆了一下,因爲按照他們的計劃,這名瘦小的傢伙帶着槍上去,只是想嚇唬躲在洞裡的人,逼迫對方投降,根本沒想殺了裡面的人,追了這麼多天,當然是要抓人質了,怎麼能一槍打死?
說時遲那時快,僅僅是短暫的一瞬間,只見洞口那裡白光一閃,那個瘦小的傢伙雙手一仰,一聲慘叫從高處滾了下來。
血!紅色的血正咕咚咕咚從他的脖子上的一處傷口往外冒,這傢伙眼看是活不成了!
“啊!殺了他!”恐怖分子中的首領被氣瘋了,大聲喊叫起來。
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聲響起,洞頂的那個小洞口的地方頓時石屑飛揚,火星四濺!但是,這地方的石壁很堅硬,那處洞口的位置很高,又恰好位於兩個相鄰的山洞的連接處附近,從下面開槍根本無法射中躲在裡面的人,看起來打得熱鬧,卻沒有什麼效果。
就在這時,只見小洞口那裡,慢慢伸出來一支槍,槍口對着山洞裡,緊接着紅光一閃。
砰!一聲槍響!
一個站在下方的恐怖分子嚇得一聲大叫,往後就跑,只見就在他剛纔站立的腳邊,地上有一處彈痕,那是頭頂上那支槍的傑作,剛纔那一槍差一點消滅他。
譁!
不用誰來命令,所有人立刻四下裡散開,各自找地方隱蔽,話說恐怖分子也是人,他們也怕死,最起碼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小洞口裡,此刻的羅南多的神智卻是清醒了許多,他的手裡抓着那支槍,側耳傾聽下方的動靜,嘿嘿笑了起來,殺人的感覺刺激到了他的神經,讓他清醒,剛纔,當那名瘦小的歹徒把槍伸進洞口的時候,一下子把槍桿伸到了羅南多的胳膊下方,那時候的羅南多下意識發動了“三秒鐘上帝”,左臂夾住那支槍,右手匕首一揮,很輕鬆地就在對方的脖子上刺了一刀。
這效果好得出奇,連羅南多自己也沒想到,他結果了一個恐怖分子,還搶到了一支槍!
有了這支槍,他的信心再次爆棚,憑藉這有利的地形,他甚至有可能殺掉所有的恐怖分子,然後讓他自己和蓋爾-加朵得救!誰不想活命呢!
於是,一種很奇怪的對峙就這樣形成了,幾個恐怖分子守在山洞裡,他們的手裡沒有炸彈也沒有手榴彈,雖然人多勢衆但攻擊不到羅南多,而羅南多躲在洞頂,他倒是有機會打中山洞裡的任何一個人,卻因爲不敢露頭,無法瞄準,又因爲要節省子彈,他暫時也不敢胡亂開槍。
局面僵住了,這是誰也想不到的情況,在蹲點守候了整整10天之後,竟然等來了這種僵局,所有的恐怖分子都是目瞪口呆。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僵持之後,所有的恐怖分子慢慢退出了山洞,他們想到了一個妙招,那就是在洞口位置點上一堆潮溼的樹枝,用煙燻的辦法去對付躲在洞頂的人,這個辦法雖然很土但肯定管用,也許那個躲起來的人熬不住,就會投降,乖乖地成爲他們的人質。
然而,氣得暈頭轉向的恐怖分子們沒有想到,他們所謂的妙招,最終成爲了一個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