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庫克是一路狂奔回家的。
向來給人以溫順謙和形象的詹姆斯—庫克在打開家門之後令父母大吃一驚。
因爲映入眼簾的詹姆斯—庫克彷彿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眼神透着狂暴的兇光,喘着粗氣顯然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蘭斯呢?”
詹姆斯—庫克丟下了揹包沉聲向父母問道。
向來沒什麼主見的母親指了指樓上,父親則起身關切地詢問道:“詹姆斯,發生了什麼?”
正在此時,蘭斯—庫克剛換過衣服走下樓,見到詹姆斯—庫克,還未開口,只見詹姆斯—庫克一個箭步竄到了他的面前,怒氣衝衝地朝他質問道:“你今天去俱樂部向boss提出要給我加薪?”
一聽到加薪的事情,他的父母臉上有一瞬間的喜色閃過,但是一琢磨好像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蘭斯—庫克微微蹙眉,說:“是的,我去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林恩教訓你了?你爲什麼是現在這個狀態?”
蘭斯—庫克也從未見過詹姆斯—庫克怒髮衝冠的模樣。
他能夠聯想到的便是林恩威脅或警告了詹姆斯—庫克,但實際情況恰好相反!
蘭斯—庫克的話令詹姆斯—庫克更加勃然大怒。
“誰讓你去的?你有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你是我的親哥哥!但是你不能完全代表我!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爲令我有多麼羞愧?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詹姆斯—庫克罕見地第一次對哥哥咆哮,一連三個“爲什麼”吼得蘭斯—庫克後退一步險些腳磕在樓梯臺階上摔倒在地。
蘭斯—庫克穩住身體平衡後眼神變得格外銳利,氣勢威嚴地對詹姆斯—庫克沉聲道:“詹姆斯,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麼!爲什麼?你應該掙得更多!還用問爲什麼嗎?你是足球運動員,你不是慈善家,你不是義工,你不是志願者!當你的收入與你的付出不相匹配時,你就該去索取,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說,不爭,不搶,沒有人會慷慨地給予你!”
比詹姆斯—庫克顯然更明白社會現實殘忍一面的蘭斯—庫克擲地有聲。
詹姆斯—庫克卻搖頭道:“不!我認爲我得到的已經夠了,至少現在我不想索取更多!因爲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只知道我是一個足球運動員,但是你不知道我每一天是怎麼度過的!是誰在激勵我前進?是誰在耗費心血栽培我?是誰在引導我成爲一個讓我向往卻又不敢向前邁出一步的男人?是boss!他給予了我很多!很多!是金錢無法衡量的更多!”
此時此刻,詹姆斯—庫克一臉掙扎之色,確切的說,斯旺西俱樂部的教練組會讓年輕球員感受到溫暖,因爲這是一支從底層重新組建的球隊,無論是林恩還是教練組的教練們,都在精心呵護這一羣小天鵝成長,也儘可能地包容與關懷他們。
而林恩屬於最特別的那一個人,他會鼓勵詹姆斯—庫克打扮時尚一些,會給他送名錶讓他裝扮自己,也會偶爾跟他講一些成人世界的道理,不管對與錯,詹姆斯—庫克都很認真地聆聽。
因爲沒有人告訴他這些道理,讓他去思考。
在他18歲之前,他幾乎是一個單純的聆聽者。
父母與哥哥叫他做什麼,他就去做什麼,並且努力做到最好。
在此之前是足夠了的,但是他已經18歲了,他有自己的人格意識,他是詹姆斯—庫克,不是父母的扯線木偶,也不是蘭斯—庫克的影子,他想做自己,突破從前那個畫地爲牢的世界,做一個真正的,富有個人色彩的詹姆斯—庫克。
這個時候,林恩出現在了他的世界,潛移默化,點點滴滴,在林恩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問心無愧所付出的,都在影響着詹姆斯—庫克,並且越來越重!
蘭斯—庫克聽到詹姆斯—庫克的話,頓時也火氣上來了。
他對着詹姆斯—庫克怒吼道:“別忘了,你是庫克家的人!你不是林恩的弟弟!爲什麼你要一次又一次地替他說話?是因爲你效力斯旺西的緣故嗎?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你可以去很多俱樂部踢球!你不必仰人鼻息!你不必任何事情都聽林恩的!我們纔是你的家人,是你的自己人,林恩不是!他只是你工作上的boss!當你不被他所需要,當你能夠賣出一個合適價錢的時候,你就會被他拋棄!但是無論任何時候,你的家人不會拋棄你!我們纔是真正爲你着想的人!詹姆斯,醒一醒!”
正當庫克兄弟的父母準備上前各自勸說一個孩子的時候,詹姆斯—庫克一腳踹翻了邊上的椅子,他的心傷透了,不是因爲別的,是因爲他的親哥哥並不瞭解他!
僅此而已,他忽然覺得面前的蘭斯—庫克很陌生。
一個沒有一絲溫度的男人!
是什麼讓小時候會帶着他一起去戶外運動,當自己累了會讓自己在他背上休息的哥哥變成現在這樣冷酷無情又錙銖必較?
也許是從小家庭環境不好,父親的無能,母親的軟弱與勢利,蘭斯—庫克不得不讓自己變得冷酷,變得強硬,變得懂得利用好每一個機會往上爬,攫取更多的金錢利益來改善家庭,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是詹姆斯—庫克現在想不到這一點,他只是覺得哥哥太冷酷了,太無情了,甚至比嫌貧愛富的母親更加面目可憎!
詹姆斯—庫克眼角有淚水滑落,他朝着蘭斯—庫克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爲什麼我們不能多想一想除了金錢,boss還爲我付出了什麼?還記得嗎?就在半年多以前,boss帶着合同親自上門的那一天,我已經被你說服,我選擇聽你的話去斯旺西大學讀書,放棄足球。
可是boss出現了,他讓我重新回到了足球的身邊,我最喜愛,唯一的興趣,對,其實我很討厭讀書,但是爲了不讓你還有爸媽失望,我很努力地去學習,去學習那讓我感到枯燥乏味如同坐牢折磨般的知識,也許有一天我會成爲一個像你這樣的律師,也許我會成爲一個單調乏味的科學家。
可是現在,我,詹姆斯—庫克,我是一名足球運動員,我有足球,我有夥伴,我有boss,我們能夠縱情奔跑,能夠在訓練結束時從衣服中擠出一灘水,但是我們在笑,開心地笑,我們會去比賽,會在球場上用我們的語言交流,如同解開一道謎題,合力完成一件作品,我們會摔倒,我們會在疼痛中互相安慰鼓勵,但我們還會在勝利時開懷大笑,會舉杯慶祝,會成羣結隊備受矚目地走在街上,這纔是我最愛的,這纔是我最想要的!
而你今天所做的,讓我愧疚得想死!
我在boss眼中會變成什麼樣?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一個不懂得感恩的混蛋!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有一天會被boss拋棄,可是至少現在,我是幸運的。
蘭斯,別再去打擾boss,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
說完這些後,詹姆斯—庫克撿起地上自己的揹包臉上帶着淚痕從蘭斯—庫克身邊走過,徑直上樓,無論母親與父親在身後如何叫喚,他都沒有停下腳步。
蘭斯—庫克眼神凝重地轉身望着弟弟上樓的背影,等詹姆斯—庫克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之後,蘭斯—庫克閉上了雙眼。
詹姆斯—庫克回到自己的房間內,將所有書架上現在自己學習的課本和參考書都丟進了垃圾桶,然後閉門不出,無論父母如何敲門,他都沒有迴應。
一個小時之後,蘭斯—庫克整理好了情緒也來敲門,在門外對詹姆斯—庫克說道:“詹姆斯,平靜一些了吧,我們之間有誤解,現在我們出來談談。”
“別對我用這種口氣說話!我是詹姆斯—庫克,你是蘭斯—庫克,我不需要你來指揮我!讓我一個人待着!”
詹姆斯—庫克的反應仍舊很激烈。
他現在非常牴觸蘭斯—庫克命令式的口吻。
在門外,蘭斯—庫克輕嘆一聲,決定先讓弟弟靜靜地待一晚上。
可是,詹姆斯—庫克今天刻苦訓練了一整天,他很餓,餓得根本睡不着覺。
於是他掏出電話給克倫威爾發去了短信。
半個小時之後,他的窗外響起了一陣摩托車熄火的聲音,他打開窗戶一看,克倫威爾穿着皮衣打扮有些痞氣地坐在自己的摩托車上剛剛摘下頭盔。
庫克二話不說將自己的揹包丟出窗外,然後爬出了窗戶,正好他窗戶下面是自家雜物房的房頂,他跳下來後再從不算高的雜物房房頂跳下地面。
克倫威爾見狀,打趣道:“你住的房間還真適合半夜偷溜出去約會,要是朱麗葉的陽臺也是這麼高,外加下面有個房頂的話,羅密歐要高興死了。”
詹姆斯—庫克拿上揹包一言不發地來到克倫威爾面前,克倫威爾見到詹姆斯—庫克的臉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等詹姆斯—庫克上了後座,克倫威爾給他遞了頭盔,問:“想去哪裡?去兜風吧,今天不算冷,不過你穿的似乎有點少,還是算了,免得感冒。”
“先去吃飯。”
詹姆斯—庫克說完後戴上頭盔,克倫威爾發動摩托車離開了庫克家。
翌日,林恩按部就班地來到俱樂部訓練基地主持訓練,他在整個上午的訓練中都格外關注詹姆斯—庫克。
這小夥子很賣力,比平時還要認真。
可是看錶情明顯很不高興。
等到上午訓練快結束時,林恩將克倫威爾叫到了面前,皺眉道:“奧利弗,你知道詹姆斯怎麼了嗎?他好像心情很差。”
克倫威爾接過休斯遞來的水瓶,打開後喝了一大口,抹抹嘴邊的水,他聳聳肩說道:“他就是心情不好,昨天回家跟哥哥鬧翻了,詹姆斯終於進入叛逆期了。”
林恩不輕不重地打了克倫威爾的腦袋一下,笑罵道:“你比他還年輕呢,他也是你的好朋友,這麼說你就沒點兒過意不去?”
克倫威爾搖搖頭道:“沒有啊,我爲他高興,讀書寶寶終於不讀書了。”
“嗯?什麼意思?”
“跟哥哥鬧翻之後,他把所有書都扔進了垃圾桶,昨晚跟我說再也不上學了,因爲本身討厭上學。”
林恩收起笑容,神情變得有些擔憂。
他讓克倫威爾回去訓練,然後等到訓練結束後宣佈解散,卻又叫住了詹姆斯—庫克,對他說道:“中午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
詹姆斯—庫克很詫異,林恩時常會請大夥兒一起吃飯,並不奢侈,但斯旺西有什麼比較好的館子,林恩總會提前預定包場,然後帶着大夥兒去嚐嚐鮮。
畢竟隊內有很多外籍球員,不像本地球員可能新鮮感稍低些。
但林恩從未單獨請某個球員吃飯。
詹姆斯—庫克受寵若驚地說道:“boss你做主就好了,我對美食的要求不像托比亞斯。”
別看托比亞斯—勞的身材還偏瘦一些,但他實際上時常大吃大喝,對美食沒有抵抗力,不過說來也很氣人。
有的人喝水都會胖,像托比亞斯—勞則是怎麼吃都不會發胖。
林恩沒再說什麼,帶着詹姆斯—庫克上了自己的車,然後他開車去了聖大衛廣場中心一家西餐廳中,請詹姆斯—庫克吃牛排。
吃飯並不是主題,林恩只是希望單獨和詹姆斯—庫克談一談。
點餐之後,林恩關切地看着坐在對面的詹姆斯—庫克,說:“詹姆斯,你今天心情不好,大家都看得出來,能跟我聊聊嗎?”
在林恩面前,詹姆斯—庫克沒有封閉自己,而是就像他對克倫威爾什麼都說了,同樣也將自己的煩惱向林恩傾訴了。
林恩在聽過之後說道:“詹姆斯,你錯了。”
詹姆斯—庫克滿面不解之色,他反問道:“我難道應該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嗎?”
林恩搖搖頭,鄭重地說道:“你應該明白你哥哥蘭斯的苦心,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而不是爲了他自己,就像我對你說過的,足球是一個高危行業,如果不走運,今天你還在訓練,明天你就會因爲傷病而失業,而你那時候靠什麼養活自己呢?不豐厚的積蓄很快用光,沒有一技之長如何在社會立足?這些,你都沒有想到,但是蘭斯爲你想到了,他是一個嚴厲的哥哥,但他也是一個爲你全心全意着想的哥哥,你應該爲有這樣的哥哥感到自豪,而且,你現在的做法非常不成熟,你就像一個孩子在賭氣,而這樣的賭氣不但傷害了你的家人,也會傷害你自己,我認爲一個男人是否成熟最起碼有一個標準,那就是:是否懂得爲別人着想以及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如果你是蘭斯,你會怎麼做?想通了這些,我想你就明白了,畢竟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詹姆斯—庫克聞言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在吃完午飯之後,詹姆斯—庫克拿上揹包對林恩鄭重地說道:“boss,能送我一程嗎?”
林恩好奇地問道:“你不回俱樂部嗎?”
“我要去找蘭斯。”
“好,我送你。”
當林恩開着賓利將詹姆斯—庫克送到了蘭斯—庫克就職的律師事務所樓下之時,五分鐘前接到詹姆斯—庫克電話的蘭斯—庫克已經站在樓下等待了。
在詹姆斯—庫克下車走向蘭斯—庫克的時候,蘭斯—庫克神情平靜地凝視着車中的林恩,兩人無聲地互相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林恩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