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縫隙中泄入臥室房間,唐恩從牀上輕輕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還躺在牀上熟睡的嬌妻,他披上睡衣,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臥室。
在衛生間中,唐恩擰開了水龍頭,給牙刷上擠滿牙膏,再將洗臉毛巾摺疊好放在一旁,他準備洗漱,開始清醒的一天。
但是一擡頭,他卻愣住了。
鏡子中出現了一個他有些陌生的人。
縱橫交錯的皺紋彷彿用刀刻在臉上一樣,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好像是很久沒睡過覺了一樣。更讓人覺得刺眼的不是皺紋和泛紅的雙眼,而是頭頂上那叢亂糟糟的花白頭髮。
唐恩歪頭盯着鏡中的自己看了許久,絲毫不理會盥洗盆中的水還在嘩嘩的從水龍頭往下泄。手中還拿着牙刷,不過牙刷上面的牙膏已經滑落到了盆中。
就在一個月前,他剛剛度過了自己的四十五歲生日,2013年9月9日。一晃眼,自己穿越來此也已經十年多了。如果不是穿越這檔子事,他現在應該是才三十二歲,這個年齡還算年輕,還算可以混吃等死的年紀,還可以有資格在網絡上冒充正太小年輕,完全不考慮人生從哪兒來又往哪兒去這麼複雜的哲學問題。
但是在這裡,他已經四十五歲了。雖說五十才半百,可人能有幾個活到一百歲的?九十歲就算高壽了,四十五歲的人生已經走過了一多半。看着鏡中那個逐漸蒼老的自己,唐恩第一次想到一個問題——就算我沒有心臟病。我離死也不遠了。這一輩子剩下地時光一定沒有我已經度過的歲月那麼久。
就這麼想着,一股悲涼涌上心頭。什麼時候自己也會開始慢慢變成一個行動不便。吐字不清,思維混亂,無法大聲說話。不能一口氣跑上幾百米還氣息勻稱。只能坐在輪椅上,被別人攙扶着慢慢推出去曬太陽地老頭子?
以前覺得那樣的形象距離自己實在是太遙遠了啊,怎麼如今感覺就近在眼前了呢?
嘩嘩聲驚動了在賴在牀上不願意起來的仙妮婭。
實際上從唐恩起牀地時候,她也跟着醒了。躺在牀上看着丈夫輕手輕腳不願意打擾自己地樣子,她在背後憋笑也憋的很辛苦。從託尼進入衛生間之後,水聲響了起來。一直到現在大約快十分鐘快去了,那水聲還沒停。
仙妮婭臉上慵懶的笑容消失了,她從牀上起身,喚了一聲:“託尼叔叔?”
沒有人回答他。
仙妮婭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一通狂跳。一個不好的念頭浮上腦海——難道託尼的心臟病又犯了?
想到這裡,她慌忙從牀上跳下來,衣服顧不上傳,鞋也扔在一旁,只穿了一條內褲,赤裸着上身,光腳丫從臥室跑到了隔壁地衛生間。
她沒有看到託尼叔叔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一幕。當她看到唐恩拿着牙刷歪頭站在鏡子前愣神的樣子。她總算長出一口氣,笑了起來。
“你嚇死我了。託尼叔叔。”
沒人回答她。
“託尼叔叔!”仙妮婭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叫道。
“啊?什麼?哦……”唐恩看到仙妮婭的樣子,腦子裡馬上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你又胡思亂想了吧?”
仙妮婭翻了個白眼:“你像個死人一樣,叫你什麼都不回答,我當然不放心了。”她走過去,站在唐恩背後,伸出雙手輕輕將他環住。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她在唐恩地耳鬢輕輕廝磨着。
“看我這一頭白髮唄。”唐恩咧嘴苦笑道。
“染黑就行了嘛。”仙妮婭在唐恩的後頸輕輕吻着。“何況也不是全白,只是鬢角有些白而已……”
鏡中的一對人如此親熱,看是從視覺效果上來講卻不怎麼和諧。男人顯得蒼老,女人赤裸着的胴體則散發出青春的活力和熱情。如果他們不是做出如此親密的事情來,真讓人懷疑鏡中的兩人是父女關係。
“染髮?”唐恩想了想,點點頭:“倒是好注意。不過我此前可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需要染髮地那一天啊。”
仙妮婭笑了:“是人都會老,你看我現在年輕嗎?過幾十年還不是和你一樣。你每天早上起來都要這麼感慨人生地話,你會老的更快,我地哲學家託尼叔叔。”
唐恩感到頂在自己後背上的那兩團豐滿的肉球,他的下面漸漸有了反應。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間,他轉過身,扳着仙妮婭的肩膀,將她推轉過去。“穿衣服去,彆着涼了。”
眼尖的仙妮婭卻看到了他下面的異常,一張臉笑得格外得意:“你瞧,託尼叔叔。昨天剛剛做了,早上又有這樣的慾望證明你根本沒老嘛!”
說完,她在唐恩揚手作勢要打之前嬉笑着跑了出去。
當唐恩開車來到維爾福德想訓練基地的時候,他又在外面看到了皮爾斯.布魯斯。對方叼着菸捲皺着眉頭的樣子,特別顯老。
或許是今天早上的緣故,唐恩現在看到什麼人都想要從容貌的變化上來觀察對方。時間改變了許多人,他就想看看這些改變都是些什麼樣的。
“嘿,邦德先生。一大早你這麼憂鬱做什麼?”在車內唐恩探出頭主動和對方打招呼。
“啊,託尼……你答應我的專訪……”
“改天一定安排。”
“別改天了,託尼。老闆說再拿不出你的專訪就讓我好看,幫幫忙吧……”布魯斯皺着眉頭。一臉憂鬱。原來他在愁這個。
“好吧好吧,就今天中午。在維爾福德的餐廳裡。我們一邊吃一邊聊。”
唐恩應付完了布魯斯,又被更多地記者圍了上來,爭先恐後的想要向他發問。
“唐恩先生!您能再談談列儂轉會地事情嗎……”
這個記者觸了唐恩的逆鱗。他惡狠狠地瞪着對方:“快兩個月前的事情。還有什麼好說地?你要真地找不到問題問,我建議你問我今天早上吃了什麼,中午打算吃什麼,晚上想要怎麼吃!”
是的,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阿倫.列儂由於在森林隊的出色表現,目前英格蘭的邊路幾乎就是森林隊的天下了。左路列儂。右路本特利,“小老虎”沃爾科特都被擠到了替補席上,幸好對於卡佩羅來說,同一個位置有多名高水平地球員可供選擇是一件幸事。
在俱樂部中。列儂可以打左路也可以打右路對他是很好的幫助,因爲他可以獲得比別人更多的出場機會。因此當他表現越來越好,越來越成熟的時候,他也吸引了更多俱樂部地注意。
這個夏天有很多俱樂部向森林隊報價,希望購買列儂這位左右皆可勝任的邊路突擊手。但是唐恩堅持不賣。他自己培養出來的人,從青年隊一直跟着到一線隊,在球隊內部擁有不錯的人緣。如今正是當打之年。怎麼可能賣?
但最後他還是離開了森林隊。原因很簡單,國際米蘭開出了一個讓諾丁漢森林俱樂部無法拒絕的報價——三千萬英鎊!
艾倫.亞當斯不顧唐恩反對。堅決插手這樁轉會,強行將列儂賣給了國際米蘭。當時兩個人鬧的很不愉快。就差在埃文面前真人對打了。以至於後來媒體多有傳聞諾丁漢森林兩巨頭不合的時候,唐恩一句澄清地話都沒說——老子就是和那個財迷不合,澄蛋清啊?
後來克里斯拉克安慰唐恩說,其實列儂也想走。畢竟國際米蘭能夠給出更高地薪水和其他獎金待遇。唐恩當然知道這一點,不過他覺得如果沒有艾倫的插手,憑自己地個人魅力,最起碼可以把列儂再留兩個賽季,到時候如果列儂還想要走,他也沒話說了。因爲阿德里亞諾.莫克也完全成長起來了。
他並非不能接受賣列儂這件事情,他不能接受的是艾倫竟然破壞了當初的協議,強行插手干涉他的工作。對於喜歡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信奉權威的託尼.唐恩來說,這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恥辱。他當時沒有辭職撂挑子,已經算是看在埃文.多格蒂和球隊的面子上了。畢竟要走人很容易,以他的成就再找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也很簡單。但是花十年時間培養一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必勝的球隊可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諾丁漢森林是他的全部心血,他到現在和仙妮婭之間還沒有愛情的結晶,諾丁漢森林就好像是他的兒子。有了深厚的感情,他實在是放不下這個十歲的大胖小子。
這兩個月來,熟悉唐恩脾氣的布魯斯都不敢在唐恩面前提列儂的名字,這個年輕記者一看就是新手……
唐恩叫這樣的問題攪了興致,他遷怒於所有記者。什麼問題都不回答了,陰沉着臉,搖上車窗將車開進了訓練基地的大門。
記者中開始了抱怨,當然他們不是埋怨唐恩,採訪唐恩這麼多年,他是什麼脾氣一羣老記者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們抱怨的是那個年輕記者:
“你小子是新來的嗎?懂不懂規矩啊你!”一箇中年男人口氣不善地對那個提問的記者叫道。“誰讓你問這種白癡問題了?你哪家媒體的?”另外一個帶着眼鏡,平時看起來絕對文質彬彬的男人也咬牙切齒地將對方盯着。
“兩個月前就已經炒爛了的問題,你還拿出來搞什麼?”這位語氣已經算是憤怒的人羣中相當客氣的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採訪什麼人啊?不是老好人凱文.基岡,是託尼.唐恩!託尼.唐恩!他媽地實習記者……我最討厭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了……”
一羣人罵罵咧咧地散開了。布魯斯看着那個被罵懵了的年輕記者,走上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也走了。
他想到了自己做實習記者那會兒地經歷。什麼都不用說。這小子總會明白地。
說起來,聚集在維爾福德附近的記者恐怕是全英格蘭最特殊的一個羣體了。各家媒體最優秀最有經驗的記者都會被派到這裡來執行採訪任務,很少會有媒體將新手派到這裡的。因爲那隻會自找其辱——先不說能不能在一羣老油條的“新聞戰爭”中佔得先機。單就說採訪地對象是號稱“英格蘭足壇最難對付”的託尼.唐恩。那就不是什麼新手可以勝任的任務。
能夠經常出現在這裡的記者,哪個不是採訪諾丁漢森林三年以上地老記者了?這些人在長期和唐恩的“戰鬥”中,已經總結出了多套策略,用來對付這個陰晴不定的森林國王。他們熟悉唐恩,勝過熟悉自己的老婆孩子。什麼是“老油條”?“老油條”就是知道察言閱色,知道在什麼情況下問什麼問題。知道哪些問題是絕對不能問的,知道哪些問題問出去可能招致唐恩的激烈反應,但同時還能造成更具有新聞效應的結果,知道用什麼方式來問那些激烈地問題可能收到最好地反應……
這些都是經驗。就像一名職業球員一樣。不多踢比賽,永遠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新手球員總有一天會變成身經百戰地沙場老將。而菜鳥記者也總會成爲獨當一面的資深記者。
就像某個在場邊被自己人撞得腦震盪的拙劣教練,如今也成了捧起兩座歐洲冠軍盃,兩座英超聯賽獎盃,一座英格蘭聯賽盃,一座世界俱樂部杯,兩座英超社區盾杯。兩座歐洲超級盃的冠軍教頭。
沒有比賽的城市球場在平時是靜悄悄的。不過有些時候這種寧靜也會被一些千里之外的客人打破。
一輛豪華大巴車停在城市球場外面的停車場,一對帶着紅色鴨舌帽。黃皮膚黑頭髮的東方人跟着一位高挑的白皙美女進入了城市球場內的球隊榮譽室。
“大家請看,這裡就是諾丁漢森林的榮譽室。在這裡陳列着自從建隊以來,森林隊所取得的所有榮譽和獎盃。”美女導遊是一個英國人,她的中國話發音並不算太標準,不過做一個導遊兼翻譯足夠了。
“而這支球隊現任主教練託尼.唐恩上任之後,已經獲得了一個英格蘭聯賽盃。”導遊指着櫃中一個小巧的獎盃說道。“還有兩次社區盾盃賽冠軍。”她又指着兩個造型像盾牌的銀質獎盤。“兩個歐洲超級盃、一次世界俱樂部杯……”美麗的導遊小姐一邊走一邊給身後的遊客們介紹那一座座大小不一,造型別致,銀光閃閃的獎盃。
“還有兩座英格蘭頂級聯賽英超聯賽的冠軍獎盃。右邊一座是07到08賽季獲得的,那個賽季諾丁漢森林獲得了雙冠王。左邊這一座很新,是上賽季託尼.唐恩教練帶領他的球員們奪取的。”
她走到房間正中央的一個大玻璃櫃前,然後停住了腳步。指着裡面的四座獎盃,很驕傲的介紹道。
“這四座大耳朵造型的獎盃,就是歐洲足球俱樂部之間至高無上的榮譽——歐洲冠軍盃!”
人羣中有些懂球的發出一陣驚歎,其他人則面無表情,只是好奇的盯着那些銀光閃閃獎盃,在心裡頭猜測這會不會是真的銀做的……
遊客們圍繞着玻璃櫃,雖然有規定不許拍照,但是人羣中的球迷們還是會掏出數碼相機或者手機偷偷拍。能夠同時看到四座歐洲冠軍盃在列,實在不是一件很容易實現的事情。
導遊沒有發現遊客們的舉動,她繼續神采飛揚的向大家介紹這獎盃有多大的分量。
“全歐洲!能夠獲得四座冠軍盃的球隊一隻手就能數出來,他們分別是九次歐洲冠軍盃得主皇家馬德里,六次奪冠的AC米蘭,五次的利物浦,四次的阿賈克斯,四次的拜仁慕尼黑,以及四次的諾丁漢森林!而且在託尼.唐恩教練的帶領下,第五次冠軍盃也不是太遙遠的事情!”
人羣中有人舉手發問:“翠希小姐,你是託尼.唐恩的鐵桿粉絲嗎?”
美麗的導遊小姐聽到這個問題,笑了起來:“在諾丁漢,有最少一半人都是他的鐵桿粉絲。”
四座冠軍盃靜靜安放在玻璃櫃中,默默接受着着外面的人或驚奇或羨慕的眼光。它們每一座身上都有一段傳奇故事,在慕尼黑第一次參加歐洲冠軍盃的俠盜們長劍出鞘,震驚歐洲。在馬德里面對擁有歐洲足球先生的強力對手,他們衛冕成功。在雅典,重回歐洲頂級聯賽的他們讓王者AC米蘭黯然失色,託尼.唐恩狂妄地喊出“贏不了我就跳海”的豪言,可惜沒有人能夠讓他兌現這個諾言。在莫斯科的大雨裡,伊斯特伍德絕殺切爾西,幫助森林隊第二次衛冕冠軍盃,那個賽季他們也成就了了不起的雙冠王!
如果安靜下來側耳傾聽,彷彿還能聽到每一座獎盃中有歡呼聲在迴盪,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有些模糊。
“……噝噝……比賽結束了!1:0!首次參加歐洲冠軍盃的英格蘭球隊諾丁漢森林贏得了
“……羅布森的入球!……全場比賽結束!布萊恩.克勞夫帶領他的球隊在伯納烏成功衛冕了這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們是歐洲之王……”
“弗雷迪.伊斯特伍德!絕殺!……託尼.唐恩終於帶領球隊捧起了大耳朵杯!他們戰勝了強大的AC米蘭!”
“莫斯科天降大雨,可是再大的雨都澆不熄諾丁漢森林球迷們的熱情之火!又是弗雷迪.伊斯特伍德!又是終場絕殺!這一次倒在羅賓漢箭下的是藍軍切爾西……這是諾丁漢森林歷史上的第四座歐冠獎盃!萬歲!雙冠
來自中國的遊客們離去了,榮譽室裡的燈光熄滅了幾盞,房間中暗了下來。唯有那些獎盃還在黑暗中閃爍着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