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們就都管我們叫‘狂幫’了,或者叫我們‘瘋子’。我們也引以爲榮,因爲這就是我們溫布爾登的足球。敵人充滿怨恨地叫我們‘狂幫’或者‘瘋子’,那就是對我們最好的獎賞。”
“真是巧,兩年後我們拿到了足總盃的冠軍,在決賽中擊敗的就是強大的利物浦。也許我們和利物浦有緣?那場比賽真是令人激動,直到現在……有時候我還會偶爾想起來。比賽前沒有人看好我們,可是我們根本不擔心,在去球場的車上,我們還在打牌,我輸了點錢……”伊姆斯皺起眉頭,他想不起自己究竟輸掉了多少。“然後在等待入場的時候,我們在通道里和利物浦狹路相逢,當時的維尼?瓊斯……你聽說過那個傢伙嗎?”他突然問道。
楚中天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聽過他的名字,這裡的人有時候會提到他,但是瞭解不多。”他指了指酒吧裡的其他酒客們。
伊姆斯點點頭:“他可是一個惡魔,只要他在場上,就沒有人想去招惹他……呃,其實我想說的是,就算是在場下,也沒人會去招惹他。”
這個笑起來嘴是歪的,很兇惡的男人,在提到這個人物時,臉上的神情卻分明帶着些許畏懼。這讓楚中天對那個傳說中的維尼?瓊斯更感興趣了。他在酒吧打工的時候,偶爾也會聽到酒客們提及這個名字,但凡是球迷,提到他,都充滿了崇拜和尊敬的語氣。他們一致認爲維尼?瓊斯是球隊歷史上最偉大的惡漢。不管此前這些人在爭論什麼,只要一談到這一點,他們就可以迅速達成共識,並且握手言和。
楚中天覺得真可惜,他沒有親眼看過那個最偉大的惡漢踢球。
伊姆斯沒有注意到楚中天臉上神情的變化,他繼續講:“總之當時瓊斯帶領球員們衝着那羣利物浦的大明星和紳士們咆哮,整整三分鐘。”他豎起三根手指,在楚中天眼前晃了晃,頗爲得意。“我確定他們的鬥志已經瓦解了。事實也是如此,我們1:0戰勝了毫無鬥志的利物浦,戴夫在那場比賽中撲出去了個點球,這還讓他成爲了足總盃歷史上第一個在決賽中撲出點球的人,我們都說他是走了狗屎運。唯一可惜的就是我們雖然拿到足總盃冠軍,卻沒辦法參加歐洲的比賽。”
伊姆斯說的沒法參加歐洲賽事的原因楚中天是知道的,那事情和利物浦也有關係。在1985年的歐洲冠軍盃決賽中,利物浦和尤文圖斯相遇了。比賽的時候雙方球迷不斷髮生衝突,混在利物浦球迷中的足球流氓對尤文圖斯球迷大打出手,導致看臺坍塌,當場壓死了三十九名尤文圖斯球迷,還造成了三百多人受傷,最終釀成了震驚世界足壇的“海瑟爾慘案”。在那場比賽之後的五年時間內,所有英格蘭的足球俱樂部被禁止參加歐洲足聯組織的一切賽事。所以儘管溫布爾登歷史性地拿到了他們俱樂部歷史上第一座足總盃冠軍,卻沒辦法代表英格蘭去歐洲參賽。
“真可惜……”伊姆斯聳聳肩。“如果我們去了歐洲,說不定歐洲足球的歷史就要改寫了……”
真是狂妄。楚中天心裡這麼想。但是他承認,那樣一支球隊或許不討絕大多數人喜歡,卻能讓他生出一種嚮往――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一支球隊的隊友,他們是一個集體,作爲那支球隊的一員,在比賽的時候一定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吧?
當我面對着對方數倍於我的進攻球員時,如果在我身邊、身後有一羣可以信任的隊友……那該多好啊。
楚中天低下了頭,在下面將自己的手緊緊攥起。
“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並不在乎你打過架這件事情了吧?”伊姆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楚中天點點頭。他知道溫布爾登的一些歷史,但是他卻沒想過還有這樣的關係――這溫布爾登本身就是一羣痞子流氓惡棍瘋子的集中營,打個架算什麼啊?估計他們以前平時在隊裡經常這麼玩呢……敢向“這裡是安菲爾德”這麼神聖的牌子吐口水的人,估計除了狂幫之外,別無分號了。
原來自己在那個主教練的眼中,也是一個脾氣的人啊……
雖然明白了自己不用爲曾經和拉塞爾打架而被穿小鞋的原因,但是他還有疑問。
“你看上了我那一點呢?除了打架……”
“你是一個純粹的防守者。”伊姆斯說道。“而我們現在很需要你這樣的人。來試訓的人當中大多數都是打前鋒或者攻擊型中場、攻擊型邊前衛的人,可我們不能靠十一個前鋒贏球。”
這道理楚中天明白。他那天觀察了一下,確實比較引人注目的都是攻擊者,來試訓的人當中這樣的人也多。那些在比賽中肯老老實實在後場呆着防守的人就只剩下中後衛和門將了。
說完這個,伊姆斯不再說話了,他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一個“小故事”被他拉成了幾乎整整一章……
楚中天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
但他還有問題:“那兩個嘲笑我的人……他們也合格了?”
伊姆斯點點頭:“他們是在之前那個溫布爾登職業足球俱樂部梯隊中接受過訓練的人,水平要比一般的業餘愛好者高出一大截。我可沒理由不要這兩個人,何況他們還配合默契。”
確實默契,耍人耍得很有默契。楚中天在心裡想。
雖然伊姆斯不是來找他要醫藥費的,拉塞爾也被他揍了一頓,但楚中天還是要認真考慮一下,如果去了的話,成天面對着兩個嘲笑自己、戲弄自己的隊友,要怎麼相處?他會不會再和對方打上一架?
他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枚一英鎊的硬幣,捏在手中反覆把玩着。
伊姆斯不知道這個中國人神神叨叨要做什麼,他只能在旁邊看。
楚中天當然不會告訴這個英國人,自己又要做選擇題了。
上次那個“女王去,字不去”的題究竟算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呢?去的話,就能被選中,就能重新開始足球之路,哪怕只是在業餘比賽中。現在球隊的主教練跑來找自己,說自己通過了測試,正式成爲了球隊的一員。這麼看的話,女王去的答案是正確的。
可中間卻發生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讓他和艾米麗的成了仇人,贏了踢球的未來,卻輸掉了唯一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英國女孩。
女王去,字不去。
楚中天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但是他卻並沒有將手中的硬幣拋出去,將硬幣在手指間捏了一會兒,他又將硬幣塞回了褲兜。
他突然想起來。艾米麗來找他是想要勸他去嘗試一下,因爲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踢球的。如果自己拒絕了艾米麗的邀請,擲出五次字的話,那麼不等他和拉塞爾在球場上幹一架,他就已經失去了那個英國女孩了。
原來命中註定是要失去的東西……只是可惜,現在想起來,艾米麗的手還真的很柔軟,很溫暖。
伊姆斯覺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耗盡。眼前這個中國人跟自己玩什麼神秘主義啊?就數他架子最大,不僅要自己親自跑來,還給他講了一大通故事,現在還得這麼耐心地等他一句迴應。
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子在那次防守中所表現出來的全部東西,他可能早就拂袖走人了。
楚中天擡起頭,對眼前的伊姆斯微微一笑:“很高興我能加入AFC溫布爾登,謝謝你,伊姆斯先生!”他微微鞠了個躬,其實和點頭差不多。
等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沒有看到伊姆斯臉上的表情,因爲他在伊姆斯的背後又看到了一個人影。職業習慣讓他的目光擦着伊姆斯的臉頰越了過去。
“頓斯酒吧”敞開的大門口站着一個身穿藍色T恤的女孩子,她的金髮在中午燦爛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那炫目的光芒讓楚中天以爲自己看花了眼,他低下頭伸手揉揉,再次擡頭睜眼,門口沒人了。
人已經走到了他跟前,站在了伊姆斯的旁邊。
“艾米麗?你怎麼來了?”說這話的人不是楚中天,他這時候還愣着呢。
發問的人是伊姆斯。
“啊,伊姆斯先生。”艾米麗對伊姆斯點點頭,“我來看望朋友。”
說完她看着站在吧檯後面的楚中天。
“請給我來一品脫健力士,夥計。”
她調皮地笑了起來。
PS,今天兩更完畢。楚中天贏得了又一份兼職,也收穫了一份友情,至於這份友情在未來會不會變質嘛……先容我賣個關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