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部的兵馬氣勢洶洶的朝着陳止那幾千人撲了過去,但這看上去滿是氣勢的衝擊,具體到軍陣中的一個個兵卒,卻立刻就給人不同之感。
這些人的腳步並不堅定,眼睛裡更是充斥着恐懼和遊移。
先前那城牆前面發生的事,着實讓他們心驚不已,哪怕是這些兵卒中的很多人,其實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單梢砲的事,但無論是私底下的傳聞,還是軍中的宣傳,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單梢砲一炮下去,就能崩裂一段城牆。
“幽州軍中的架子,大概就是單梢砲,只是這單梢砲的威力也太大了吧,哪裡是人力能抗衡的,卻還讓我等衝鋒,莫非是要讓咱們去消耗火毬?”
“可惡!先前軍中曾有宣揚,都說什麼單梢砲若不恐慌,根本不足爲據,聽說還有幾部的人,親眼見過單梢砲的,還曾經在單梢砲發動的時候,在下面練膽子,事後說什麼霹靂驚弦之類的,可從來沒說過會有這般動靜啊!”
“後面的人盯着,沒辦法後退,只能往前衝了,好在那幾個古怪的東西,都是對着城牆的,沒有瞄準咱們,說不定真有機會,看棘城這模樣,如果能拿下這一支兵馬,肯定是大功,咱們部族說不得就能讓慕容氏刮目相看!”
……
在衆人複雜的思慮之下,這四面八方的兵馬,朝着陳止率領的軍隊衝擊過去,有三方合圍之勢,卻都主動避開了城門前的那一路,生恐被那古怪架子上的鐵桶瞄上,殃及池魚。
可即便有一方缺口,但棘城畢竟是慕容鮮卑的大本營,城內有慕容部的精銳,城外則是諸多投靠部族的兵馬,略微一算,也有一萬出頭,而且雖然步卒不少,但更有許多騎兵,此時衝擊過來,喊殺震天,馬上就給人一種鋪天蓋地殺來的感覺。
陳止的兵馬之中,那躲在新城兵營裡面的陳羅等人,過去沒有經歷過臨場廝殺,這時都是心驚膽戰,便是身處中軍之內,正在記述戰場變化的鮑敬言,也不免色變。
唯獨坐鎮中軍的陳止,依舊神色如常,還笑着對鮑敬言道:“這般部族衝殺,看着氣勢如虹,其實內裡虛浮,草原部族交戰,彼此攻伐,往往是以強打弱,可以戰無不勝,可一旦涉及到與中原諸侯爭鋒,就會因爲兵馬、兵器的差距,迅速落敗下來,其中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草原的騎兵、步卒看着兇猛,其實沒有經歷過完善的操練,擅長打順風戰,一旦有了劣勢,立刻就會組織鬆散。”
鮑敬言卻是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心裡卻也佩服陳止,認爲果然不是打過諸多勝仗之人,果然氣度不凡。
只是,他卻不知道,陳止之所以說這些話,卻是想到了原本歷史上,慕容部也是在破了幾路大軍圍困後迅速崛起,在東北和草原稱霸,可一旦領軍南下,就會被佔據中原的兵馬逼退,直到中原自亂,方纔有機會,結果又不巧的碰上了前秦崛起,從此進入了復國節奏。
而當前另外一個佔了幽州土地的鮮卑勢力拓跋鮮卑,這情況也是相似,那位北魏事實上的開國君主拓跋珪,歷經波折在草原站穩腳跟,隨後南征北討,不斷攻伐小部族,卻遲遲不敢觸及中原本土,也是清楚的知道自家劣勢,直到那慕容垂的兒子千里迢迢送人頭,這才真正得了大氣運,有了逐鹿資格。
“但是眼下敵衆我寡……”鮑敬言最後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話來。
陳止則笑道:“還算不上敵衆我寡,只是兵力相差有些懸殊罷了,但如果再耽誤幾日,周圍慕容部能調動的兵馬都聚集過來了,那才真是敵衆我寡了,就算是幽州被收編的兵馬全部聚集過來,恐怕也難以扭轉局勢,畢竟那些俘虜兵其實很不穩定。”
“那現在……”鮑敬言眉頭一皺,旋即想到那些個利器的威力,又重新安定下來,只是他旋即又想到了隱患,“那些府君口中的‘炮’,固然威力巨大,但畢竟調動起來笨重,而且用來攻城順手,可野戰的時候,還是有些劣勢的,否則也不至於讓慕容仁一路逃遁至此,這次卻是在棘城跟前,敵軍源源不斷,不會逃遁……”
陳止聞言卻笑道:“先生說的不錯,此乃關鍵,更是一針見血,不過咱們這支兵馬,帶着的利器,可並非只有這幾臺平興炮……”
嗖嗖嗖!
這邊話音落下,代郡武卒中就有諸多箭矢飛起,朝着突進過來的慕容部兵馬飛去,立刻就止住了周圍的攻勢,只是射住陣腳,終究只是暫時,倒是隨着對方的兵馬不斷聚集,軍陣越發完善,緩緩聚勢。
從棘城城頭看過去,便可見到下方兵馬圍困的大勢,明顯是要將代郡兵馬圍困起來。
“這下子相信是無法翻天了。”城牆一角,慕容皝看着下方的局勢,緩緩說着,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幾臺架子上的鐵桶上,“這幾個古怪的物件,就是一切的源頭!”
他的目光中閃爍着恐懼與貪婪的色彩。
“遠遠超出了單梢砲的威力,恐怕慕容仁口中的天雷,就是此物所發!棘城的城牆何等堅固,便是軍中力士用力插刀,也只是能入一半,但是被此物一打,立刻就會崩塌,若能得到,我慕容大事可成!”
旁邊站着何經,這時說道:“但是此物這般威力,恐怕不好得到,而且十有八九乃是漢廷底牌,更不會輕易泄露,況且當下地方利器攻勢正猛,或該暫避鋒芒。”
“以我來看,這領軍與人戰,便不該有畏懼,卻也不該忙進,該抓住關鍵,此物固然兇猛,但我若抓到了那操物之人,則是避實就虛,有圍攻陳軍的兵馬,足矣,畢竟這利器可以攻城,卻不能守軍,”慕容皝卻笑道:“等捉到了陳先生,就讓他將東西讓出來,此物雖然厲害,但畢竟只可攻遠,但眼下四方圍攻之下,難道他還能掙脫,我還是先去看看父汗……”
呼呼呼!
這邊話音還沒有落下,遠方的戰況卻忽然變化,卻見代郡武卒之中,忽然飛出一道道火光,直接落到威逼過來的慕容兵馬之中,立刻就是一片混亂!慘叫連連!
“單梢砲?”慕容皝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漸漸轉爲陰沉,“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