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昌其實不如阮豹乾脆。”聽楊宋將當日的情形又說了一遍,冉瞻便這麼說了一句,“我這次過來,也曾試探此人,特地派出一隊人過去,就說要從他那邊借道,此人卻也願意,只是再說讓他投降,就又語焉不詳。”
楊宋便道:“這也是正常,王昌與阮豹還不同,他畢竟是得了王浚的信任,手下很多兵馬,其實算是王浚的嫡系,只是被他統領,如今有人要行營救之事,有人要觀望,也有人想要投靠,總歸不容易,他只能先壓着,這種情形之下,此人本身是怎麼想的,反而並不重要。”
“嗯,如今這當城之圍也解了,城外的兵馬也盡數都被收編,你這手底下一下子就多了將近三萬人,打算怎麼用了麼?不若此時便用這三萬人,去威逼王昌,讓他就範?”
“這恐怕不是主公的意思吧?”楊宋瞥了冉瞻一眼,“這三萬人乃是降兵俘虜,哪裡能直接用來攻伐,而且還是攻打這些人的舊主,況且王昌那邊,單純用兵馬去威逼,也不見得能有效果,應該多管齊下,因爲問題的根源,還在他手下的一幫將領身上。”
“之所以不能直接用兵馬解決,無非是因爲這些兵馬還不可信,而且還不夠多,”冉瞻明顯有着自己的見解,“在我看來,如果我手上有十萬大軍,那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了。”
“你這種思想很危險啊。”楊宋輕輕搖頭,卻沒有在這上面繼續糾纏。
冉瞻也沒有再問,轉而說道:“對了,那王家是如何處置的?還有那幾個宗族之人,不是說他們在圍城的時候圖謀不軌麼,這樣的人要殺一儆百才行!”說話之間,顯得殺氣騰騰。
楊宋立刻察覺到了冉瞻話中,不同以往的氣勢,過去冉瞻武力過人,更是打殺了不少人,是以言語之間總有一股兇悍氣息,但現在這股兇悍之氣,不僅更加濃烈了,更帶有一絲看淡生死的味道。
他只是稍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知道此乃冉瞻親自帶兵廝殺後,醞釀出的一股殺氣,正是年輕將領的銳氣所在,有種兵馬在手,萬事我有的味道。
對於陳止有心栽培冉瞻的事,楊宋自然清楚,是以並不在這上面唱反調,只是順勢笑道:“那些人當然都抓起來了,到時候一一料理,不過直接殺了倒是可惜,通過這事可以榨取許多利益,這當城的改建當可順理成章。”
“哦,對,”冉瞻也是知道陳止定下的一些目標,下一步就有將代縣周圍的幾個縣城也進行大建設,同時打壓周遭宗族,加強官府權柄,“只是這麼一想,還真是讓人覺得不甘心,這羣人總要吃點苦頭才行!”
“這個你就放心吧,”楊宋微微一笑,“當然不會讓他們這麼輕鬆的,相信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主公大勝的消息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有意思,”冉瞻這纔有些滿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人,“對了,那位吳縣令呢?聽說他這次格外深明大義,沒有在那羣宗族作亂的時候從之,這樣的人,不是要嘉獎麼?之前主公就對我教導過,說是要通過獎懲,來樹立新風。”
“這個自然,”楊宋也點點頭,“吳縣令這次的行爲,已經表現出了其心中之大義,確實要嘉獎的,我也跟他提過,不過這樣的事,不是你我該置喙的,我等現在只是校尉,是武將,交戰之時,領軍打仗,甚至臨時壓制牧民之官,但在這之後,可就不能再插手了,否則就犯了忌諱,這件事主公也應該跟你說過了。”
冉瞻這纔像是想起來了一樣,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
到底是年少得志之時,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這些話說出來,必然心中不快,不過如果不在現在提醒他,將來一旦走岔路了,那可就糟糕了。
這麼想着,楊宋覺得自己作爲前輩,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引導之責的,不過總不好一次性說教太多,免得被冉瞻厭煩,於是就順勢說道:“你如果想要見吳縣令,那就得等一會了,他此刻大概已經去見你惦記着的宗族之人了,畢竟他這個縣令,與那羣人也是有交情的。”
冉瞻摸了摸頭,說道:“我倒不想要見他,比起來,我倒是更想見阮豹。”
楊宋笑道:“那你可要抓緊了,午時之後,他就要送去幽州城,讓將軍過目了。”
“那豈不是還要經過王昌的駐軍之地?”冉瞻不由來了精神,“萬一此人出手攔截,那該如何?”
“阮豹可是主動過來投降的,若是被王昌截了,說不定反倒要去規勸王昌歸降,而且這兩人的關係可並不好,王昌未必會有動作,相反,此事說不定反倒要讓王昌儘快行動了,畢竟雖然他也有糧草儲備,但時間可不多了,如今此人躊躇不決,卻也讓咱們有了調兵的時間,相信他很快就該知道,已經沒有選擇了。”
“這些事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若不是在這裡休整一番,還要繼續北上,我倒是想親自將那阮豹送回去……”
就在兩人交談的當頭,在當城縣城南,一處高牆大院中,那院門正在緩緩打開,神色從容的吳廣書緩緩步入其中。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擔憂和凝重,明顯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擔,同時嘴角上帶着一抹淡淡笑容,表情既從容,又淡然。
這正是他得知了陳止已經擊敗王浚,並且將之活捉的消息之後,徹底放下心來,同時意識到自己這次站隊,已經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收穫!
所以,儘管對於這個戰果,他也十分驚訝,卻還是在確定真假後,迅速的鎮定下來,隨後就向楊宋提出了一個建議——
由他來先處置那些心有反意的宗族之人。
正巧他這邊剛得到答覆,就有宗族之人主動找上門來,託他出面求情,於是吳廣書順理成章的就來到了關押衆人的地方。
不久之前,雙方進行過一次會面,不過一天之後,同樣的情景,但情況卻已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