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談起石勒,那麼張賓就是怎麼都繞不過去的一個名字。
在陳止看來,張賓之於石勒,足以比肩諸葛之於玄德,甚至猶有過之。
這位張賓作爲謀士,爲石勒出謀劃策,作爲文臣,又助石勒立制善法,更是上下聯絡,讓石勒站穩了腳跟,打下了根基,這纔有了後來的王霸之業。
其人離世之時,石勒更是放聲大哭,言:“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奪吾右侯之早也!”隨後,追封甚隆。
這般人物,其能可想而知,乃是這一時期天下有數的謀士,便是放在陳止的前世,恐怕也不會遜色於那些傳奇軍師。
原本,陳止因歷史上的固定概念,從來沒想過動張賓的主意,總覺得這兩個人是捆綁在一起的,否則不會如原本歷史上一樣,在歷史長河有了這般巨大變化之後,拐了一個彎,兩人最後還是湊到一起去了。
但等蒐集到了有關石勒的資料和信息多了,他卻發現情況不是這麼一回事。
“原本的張賓投奔石勒,是有很多因素的,但其時漢家衰敗已顯,有大廈將傾之勢,所以是主動投奔,而現在的情況,張賓最初卻並非自願,算是被裹挾和強逼,後來是發現了石勒確實可堪造就,這才真心相助,但和原來歷史上的局面不同,張賓在石勒的勢力集團中,雖是關鍵人物,卻不是核心所在,其地位受到不少威脅,內部很多人皆猜忌於他,完全是靠着石勒的信任在維持地位,其實頗爲不穩,若有一個契機,就可生出嫌隙……”
這般想着,陳止又瞥了那書冊一眼,隨後將之合上,然後召來了蘇遼。
蘇遼昨日參加了晚宴,雖沒有入座答題,卻也是待到了很晚,若是好好休息,倒也能緩過勁來,只是這時一來府中,陳止一看對方那滿眼的血絲,就知他昨晚回去,必然是先去了密諜司的衙門。
“勤勉是好的,但總歸要注意身體,否則你要是真病倒了,這等時刻,又有誰能代替?”陳止半是責怪,半是勸慰的道:“這密諜司的事,我可不放心交給旁人。”
蘇遼心裡一暖,隨後拱手道:“主公莫怪,實是當下正是確定王浚駐防的機會,屬下得了那佈防圖,卻又不能打草驚蛇,這安排下去的人,雖然都是信得過的,也有些能耐,但若無人居中調度,一旦進退失據,便有暴露的可能,那就要讓主公的大計功虧一簣了,是以不敢半點疏忽。”
陳止聽罷,不由搖頭道:“如此看來,還是我這晚宴耽擱了你的事,”他見蘇遼又要說話,便擺擺手道,“不用擔心,我可不是藉機諷刺,而是真有此意,既然你堅持,那便先做着,好在這昨日晚宴之後,便不會有什麼大事了,待兩日後,我正式給你們封僚屬之位,你等自然名正言順,也省去些許不便。”
這封官許願的事,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體現的是真正的信任,蘇遼嘴上不說,心裡自是一陣信息和溫暖,但他也知道,陳止一大早就召自己過來,不會只是爲了說些。
果然,陳止跟着先是問起了對佈防情況的確認。
蘇遼昨日就有心要稟報一些,但因很多情報好較爲粗糙,是以不好直接呈報,防止陳止誤判,經過一晚上的整理,這情況有條理了一些,但依舊有所欠缺,只是既是陳止問起,那就得如實彙報。
簡單說了一下當前的問題之後,蘇遼便清楚的交代道:“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阮豹所屬兵馬,已經開始移防,看那動向,若是要來攻,當是直取代縣,另外最近有零零散散的鮮卑兵馬聚集,表面看起來只是巡查,甚至他們自己接到的命令也是如此,但兵卒所知一般只是命令,不涉及大的戰略,屬下昨日連夜整理,如今看來,在整個層面上,王浚麾下的鮮卑騎兵,其實是在不斷朝着代郡周邊聚集的。”
“嗯,既然如此,咱們的兵馬也該收攏了,好在這命令早就下達……”陳止沉吟了一下,“代郡和幽州之間,其實無險可守,最多有些許山脈河流作爲緩衝,畢竟本就是一州之地,地貌連續,否則也不會被歸於一處,只是這次攻伐,可能還有變數,塞外的七品鮮卑,暫時不會動用,以作策應,同時防守北邊。”
“防守北邊?”蘇遼立刻警覺起來,“莫非北邊還有什麼變故?”他隨即就想到了陳止那另外一條情報系統,莫非那邊又有消息傳來?如果是這樣,那不光要警惕,同時還對比的自己,顯得有些無能,都過了這麼久了,還有這般差距。
陳止便道:“不用多想,我這只是以防萬一,凡事爲慮勝先慮敗,我若是王浚,就會想着借外力侵擾敵手,不費一兵一卒,便可牽扯敵人精力,先前戰亂之年,袁紹與曹操在北方爭雄,那官渡之時,就是外交先行,以劉表、袁術等人,拖住了曹操本就不多的兵馬,然後以多打少,這就是例子。”
見蘇遼還有些擔憂,他知道便是這麼說了,對方也會往這方面刺探,但這不會壞事,能早日確定北邊的威脅,同樣有利於整體佈局,於是陳止順勢就道:“你如果不放心,手邊也有富餘的人手,倒也可以派出去幾個探子,過去探查一下。”
蘇遼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陳止緊跟着又道:“另外,我叫你過來,還有一件事要問。”
他這麼一說,蘇遼馬上就明白,恐怕這即將說的一件事,纔是今天的正題,不由好奇起來,是什麼事,還能比對王浚的整體戰略還要重要?
沒想到,陳止跟着卻問道:“先前我讓你給那張賓送去的幾封信,可曾有迴應?”
蘇遼自然疑惑,當下的威脅,主要是東邊的王浚,有隱患的是北邊的草原,而張賓卻是南邊冀州石勒的謀主。
那南邊的石勒看起來危險,但因爲擴張太快,還需要消化地盤,更有江都王和祖逖盯着,真要是有心北上,那可就真的是要被吃撐了,相信有張賓輔佐,石勒不至於這般不智,更何況,代郡始終沒有掉以輕心,也注意着冀州局勢。
想着想着,他就道:“那張賓倒是收了信,但直接交給了石勒,想來是這般挑撥離間之法,並不能動搖他君臣之心。”
“哦?”陳止卻笑了起來,“你也覺得,我給他寫信,是爲了離間?”
難道不是?不是離間,總不至於是真心招攬吧?
心裡嘀咕着,蘇遼正要說話,但心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不久前與陳止的一些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