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雲中小手1888的打賞!這是從《官途》開始,就讓東東印象深刻的讀者之一。)
由永強經手購進的第一批鹹水貨成功交到丁建手裡,張建中便拿着三十萬跑了一趟省城。這三十萬,其中十萬是民政局下撥的扶貧款,二十萬是這趟鹹水貨所得,就當時而言和邊陲鎮的情況,這是一筆很大的款項了。永強曾提議,是不是不要急着償還那麼多,留一部分應付日常開支。
張建中說:“這個建議不是不好,口袋裡有錢,總比兩手空空要好。但特殊情況還是要特殊處理。”
——第一,證明我們鹹水路並沒受影響,否則,我們哪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
——第二,證明我們還有其他客戶,趙氏只是我們其中的一個客戶,我們與趙氏的關係是合作,不是依靠,更不需要他們施捨。
——第三點最重要,雖然,只是假設,但種種跡象說明,還是很有可能的,本來,春節家電商品缺貨嚴重,又走了一批舊貨垃圾貨,趙氏應該表現得更迫切纔是,爲什麼至今隻字不提進貨的事?我還是認爲,他們想趁我們水路不暢,插一腿進來,想在邊陲鎮建立基地,替代我們。
以前就有過這種情況,張建中說服緝私大隊長動用臨縣的警察,才把他們馴服了。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真想在邊陲鎮投資,我們贊成,大力支持,如果另有所圖,我們並不懼怕,不與他合作也要堵死他們這條路。”
那時候,剛有一百元的大鈔,三十萬只有三大扎,一隻手也拎得動,如果,都是十元鈔,用麻包裝,扛也要累個半死。
當張建中亮出那三十萬放在大少爺辦公室的茶几上,大少爺哈哈笑着說:“你可真夠快的。”
張建中很無奈的樣子說:“三小姐追得緊,只好把這幾天賺到的都拿來了。”
“看來賺得不少啊!”
周鎮笑着說:“張書記是這方面的老手,到了邊陲鎮,改變了原來的進貨渠道,充分發揮這方面的優勢,形勢越來越好。這不,永強總經理今天就要過香港組織下一批貨源。”
三小姐不相信地看着永強。
“主要還是因爲春節那次挫折,讓我們痛定思痛,一定要自己組織貨源,不能讓香港那些資本家牽着我們的鼻子走。”永強脫下他套西服搭在手上說,“這西裝穿着一點也不習慣。”
張建中笑着說:“你去香港談生意,不穿西裝怎麼行?我們不能讓那些資本家以爲我們是叫花子。”
話音未落,從西裝裡“叭”一聲,掉出一個小本本,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在那個小本本上。
“戶口本!”永強撿起來,揚了揚,調侃地說,“我們大陸的戶口本是一戶一本,香港那邊是一人一本,而且,還要隨身帶,隨時接受警察的檢查。”
張建中說:“你這土八路沒少被檢查吧?”
——你還別說,香港那些警察眼睛賊得很,我就是穿着西裝,他們好像也看出我不是香港人,只要一上街,沒走幾步,每到一個街口,都會冒出個警察叫我出示身份證。開始,我還老實,叫看就看吧?反正我又不是偷渡過來的。
——後來,我也煩了,你叫我拿身份證我就拿啊!我偏不配合,還問他們警察是不是隻會查身份證,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事幹了?我問他們,我像是偷渡犯嗎?我要偷渡也不會在街上大搖大擺吧!他們客氣得你還沒辦法,又是敬禮,又是對不起,說這是他們的法律規定。媽的,香港那麼個小地方,真沒啥事,查身份證也寫進法律裡。
——有一次,我說沒帶。好傢伙,警察如臨大敵,一個撤步,竟要撥腰間的槍。嚇得我臉都黃了,小時候唸書,老師不是說,在資本主義國家,勞苦大衆的命不如一條狗嗎?不配合查個身份證,他們完全有可能開槍射你!
永強拍了拍那本本沾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放進衫衣口袋裡。
周鎮說:“你少在這裡擺洋氣,跑了幾趟香港,以爲自己見過大世面了。在邊陲鎮,經常出入香港也沒什麼了不起,更別說在這裡了。大少爺出入香港更是像回家一樣方便。”
大少爺臉露少話尷尬。
那時候,出國比登天還難,大少爺也沒邁出過國門半步。想在香港開分公司,跑了許多關係,人家說他們的商品並不出口,開那麼個分公司依據不足。三小姐想了一個辦法,收購一家香港“來料加工”服裝廠,借那廠的名義搭橋過海。
然而,二少奶談了幾次,都沒能拿下來。
“是錢的問題嗎?”
“不是。”
“那是什麼問題?”
汪燕嘴角一撇,說:“人品問題。”
大少爺愣了一下,三小姐馬上明白了,女人總是比男人要敏感得多,尤其在這方面。
“把他閹了!”三小姐狠狠地說。
大少爺嚇了一跳,三小姐的狠,他是知道的,在商界混,該狠的時候就要狠,沒想到的是,她竟冒出這麼一句。
“我去找他談吧!”
“來料加工”企業有的很有規模,但爲了開分公司,不可能去收購那些大企業,只能選中小加工廠。而小廠的香港老闆並沒多少資本,更多還是趁改革開放之機,大陸人工便宜,進來賺幾個小錢。他們囂張得很,又與趙氏沒有瓜葛,不把趙氏放眼裡,大少爺放低身價,他們更不賣帳。
因此,這陣,他很爲這事傷腦筋。
現在,張建中一行又這般春風得意,他不禁懷疑當初的決定是不是行得通,或者,有沒必要放棄現成的東西,自己花大力氣另闢蹊徑?
“錢不可能總是一個人賺,大家合作,各賺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三小姐問:“大哥想放棄原來的想法?”
這時候,張建中一行已經離開,辦公室裡只有大少爺和三小姐。
“你看看他們,像是已經擺脫了頹勢。”
“他們就一羣小人得志,賺了一點小錢‘呱呱’叫,演戲給我們看。”
“小人得志倒不假,卻並非演戲。”
大少爺看着那三大扎人民幣,這可不是演戲可以變出來的,尤其是邊陲鎮那種窮地方,而且,也沒有必要演得那麼割肉。
三小姐不服氣張建中他們那種盛氣凌人,特別是張建中,你不就憑岳父爬到那位置嗎?你不就靠走私搞旁門左道表現自己嗎?這種伎倆,目前一段時間混得下去,一個收緊,你還有什麼能耐?
趙氏玩走私當然不一樣,那只是來錢的一個途徑,並非全部,環境允許大幹一場,不允許,收兵做正當生意。
“你給我兩天時間,我來搞定那個香港小老闆。”
“你自己要小心。”都清楚那些香港老闆除了賺幾個錢,還有一大嗜好,就是色迷迷,汪燕退了下來,可見那傢伙非善良之輩,三小姐能頂上嗎?
三小姐是和保安主管去見那傢伙的。
那傢伙的企業在深圳寶安。
原來,深圳只是寶安的一個小漁村,成了改革開放前沿,名氣反倒比寶安大了,到處大興土木,寶安卻顯靜悄悄,而那老闆的企業又在寶安,可想而知,他算什麼東西?也就是幾百甚至幾千家香港“來料加工”的一家小工廠。
那家廠也不在城區,問了N次路,才找到,樓屋是六十年代建的那種平房,最高也就兩層,據說,曾是一支邊防部隊的連部,大裁軍後,部隊撤了,房屋空置,這會兒卻成了地方招商引資的房舍了。早就打電話給那老闆了,以爲他會跟看門的打招呼,那老得直不起彎的看門老頭卻說什麼也不開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