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合兩位副書記之力否決張建中的“集體決策”,造謠張建中與外甥女的事又滿城風雨,張建中幾乎無招架之力,心裡便覺得自己高估他了,想當年那個小白臉,當了老李的女婿,並不見得長多少能耐啊!於是,便有一種當初不應該聽副縣長的話,等待什麼機會啊?機會是自己創造的!
接到調查組要下來的通知,鎮長打電話給陸副書記,問他怎麼看?
陸副書記說:既然一定要調查清楚,我們就積極配合。”
鎮長說:“你覺得,這種事能調查清楚嗎?往往總是越描越黑!”
“我也這麼認爲。”
“不過,人家是縣委副書記的女婿,外甥女又不承認這事,調查組走走程序,發佈個調查結果,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能服衆嗎?”
“能不能服衆是一回事,給上面一個交代,給組織一個交代,他又可以穩穩當當坐在那個位置上了。”
如果還聽不出弦外音,陸副書記就太沒水平了。其實,一接到鎮長的電話,也猜想到了七八分,陸副書記沉寂了一會兒,問:“我們應該怎麼配合?”
鎮長笑了笑說:“還能怎麼配合?放假期間,鎮府大院只有他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什麼事不可能發生?難道我們能證明他們沒有上牀?”
“誰也無法證明。”
“就是,就是。”
貌似什麼也沒說,卻是什麼都說了,無法證明,就是他們定的調。
“你是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調查組肯定由你接待,許多事情也要你配合好,比如,調查組要個別談話的對象,名單由你制定。”
沒把話說完,陸副書記已經明白其中他的意思了,鎮長希望他草擬一個有利於他們的名單,也就是說,談話的人要傾向於他們這一邊。
放下電話,陸副書記把鎮府幹部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中層有哪些人傾向於鎮長,普遍幹部與鎮長關係好的,這些人或許已經得到了鎮長的授意或者暗示。當然,還不能清一色都是鎮長的人,這太容易露馬腳,還應該的三兩個中立的,不偏向張建中,也不偏向鎮長,幫張建中說話的人也要找一兩個。
調查組完全接受陸副書記提供的名單,談話分兩個小組進行,副部長與一位科員一個小組,王主席與一位科長一個小組。由於目的明確,談話直奔主題,先是談話對像自我介紹,然後由調查組提問,內容大致是,知道最近關於張書記的傳聞嗎?你是從哪聽到的?你相信嗎?
開始很樂觀,認爲幹部們應該不會亂下結論,甚至會否定,然而,否定的人只有一兩個,一半以上的人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有人還說張建中跟外甥女以前關係就很好,那時候,好些人都認爲他們是一對兒,如果,張建中一直呆在邊陲鎮,跟外甥女結婚也說不定。
談完話,兩個小組碰頭交換情況,副部長急得一頭汗,這麼個結果,回去怎麼交差?
科長說:“這是幹部反映的真實情況,並不是我們生搬硬造。”
王主席說:“是不是再跟領導層談談?羣衆的意見雖然要聽,領導層的意見會更客觀。”
副部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說:“對,對。幾個主要領導必須談談。”
其實,心裡清楚得很,領導層更能掌握上面的精神,更傾向於說好話。
科長卻說:“如果,要擴大談話面,我認爲,也要找那些老闆談談,許多幹部都說,是從他們哪裡聽到這個傳聞的。”
王主席說:“我認爲,不必浪費這個時間,第一,如果,真是從那些老闆那聽來的傳聞,馬上就能斷定這是造謠。那些老闆怎麼會知道張建中與外甥女的事呢?第二,那些老闆什麼素質?很難能從他們那聽到有價值的東西?”
科長說:“調查最忌諱的就是趕時間,就是太武斷,我們還沒接觸那些老闆,怎麼能斷言談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呢?應該是對你而言,沒有價值吧?你更希望聽到對張建中有利的東西吧!”
他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年初,他曾有一個去當鎮長的機會,結果被人替代了,替代的人就是一個官二代,因此,他對這種老子英雄兒好漢的狀況非常不滿,你張建中雖然不是官二代,卻是靠岳父上位的,是一種變相的官二代行爲。
他並不認爲自己在發私憤,如果,大家認爲,你不可能有這種風流韻事,他不追究,但那麼多人模棱兩可說明了什麼?如果,你不是書記,人家說的話會那麼隱晦嗎?
“我認爲,沒必要與那些老闆談。”
副部長說:“我還是同意王主席的觀點,不要搞得那麼複雜嘛!”
科長犟了起來,說:“我也不想搞得太複雜,現在收兵回去也可以,我相信,這十幾位幹部個別談話的證詞,足於爲領導提供比較客觀的參考依據了。”
副部長沉思了一會,說:“這樣吧!我們還分兩路,一路跟那些老闆談,一路跟鎮幾個主要領導談。”
王主席心裡很不高興,你怎麼可以妥協?科長是你的部下,你還被他鎮住了?
科長自告奮勇,說:“我去跟那些老闆談。”
他認爲,跟那幾個主要領導談纔是浪費時間,他們肯定說張建中的好話。
王主席說:“我還是跟你一個組吧!”
很顯然,那幾個主要領導必須是副部長跟他們談,王主席怎麼放心那科員跟科長一個組?談話這東西,很容易被某種思路左右,如果,科長按自己的思路引導對方,對方回答的問題還不都是他需要的。
他們找了三位老闆談,科長爲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故意放慢了節奏,一位老闆回憶,當時場面很亂,也記不清是誰先說張建中和外甥女有那種關係了。他說,他那知道政府的事,所以,並沒到處傳播。另一位老闆卻說,他記得很清楚,是女老闆先說張建中和外甥女搞鬼的,說那一天張建中和外甥女在她的店裡吃午飯,兩人就很不正常拉拉扯扯。
女老闆很肯定地說:“我親眼看見的,外甥女不想在她的店裡吃,張書記就拉住她不讓她走,後來,兩個人爭着埋單,又拉拉扯扯。”
王主席問:“你覺得,這麼拉扯會是那種關係嗎?”
女老闆說:“怎麼不是?”
科長問:“就沒有搭搭肩膀什麼的,或者更親熱的舉動?”
“搭了,搭了,我進廚房端菜的時候,也不知他們在外面幹什麼?一出來,見他們有說有笑,外甥女的手還搭在張書記的肩上。”
王主席說:“應該是張書記的手搭在外甥女的肩上吧?”
女老闆有點迷茫。
王主席便很嚴肅地說:“你要知道,現在是政府來向你瞭解情況,不是叫你說八卦,你必須對你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如果,我們查出你的話不實,結果是非常嚴重的,完全可以叫警察來抓你。”
女老闆的臉都青了。
科長卻對王主席說:“你要她說真話,不要嚇唬她!”
女老闆見有人幫自己,底氣足了許多,說:“我就是看見了,看見張建中的手搭在外甥女的肩上。”
“到底誰搭誰搭?”
女老闆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說:“這麼多天了,我記不清了,管他們誰搭誰搭。”
王主席笑了,對科長說:“你不覺得她那麼說是爲自己狡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