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張建中也有點不滿意老主任,想你也不是沒見過場面的人,怎麼在這麼重要的時候竄來竄去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副書記已經去處理了,還有處理不了的嗎?就算不能處理,也別讓縣裡來的領導知道吧?
聽了老主任如此這般一說,心兒“咚”地一跳,也立馬意識到這事是鎮長搞的鬼,難怪這天他表現得那麼反常,總說書記的好話,原來是在放煙霧彈迷惑他們,背地裡卻使了招狠的。
果然,書記問鎮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鎮長說:“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這事很蹊蹺。在邊陲鎮,只要副書記親自對處理的羣衆糾紛,是不會解決不了的。”
“我想,羣衆應該是衝着我們來的。”鎮長連連對縣委書記說,抱歉,抱歉。我的工作沒做好,鬧出這樣的事來,我這就去處理。”
副鎮長說:“大搞煉油基地是主要原因!”
“你不說話不行嗎?”鎮長看了看縣委書記,說,“煉油基地是黨委會表決通過的,是集體討論同意的,並不是某個人的決定,你聽見嗎?也是縣委書記肯定的工作,出了狀況是鎮委鎮政府的事,是我鎮長負責的事。”
他對縣委書記說:“給我十分鐘時間。”
說着,火急火燎地離開了會議室。
說也奇怪,鎮長一出現,會場立時靜了一半。
“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幾句。”
有人說,不兌現補償,說什麼都沒用。
有人說,我們認錢不認人,你鎮長給錢,我們領了錢就走。
“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有錢我還不給你們嗎?我欠你們的錢心裡舒服嗎?”
“沒錢就別在這廢話。”
鎮長斜眼看了一眼會議室的方向,見那幾個窗探出幾個腦袋,知道縣裡的領導在關注這邊的動靜,底氣更足了。
“你們相不相信政府?”
有人說:“我們相信錢!”
鎮長說:“我給你們打欠條行不行?”
有人說:“不行,政府打白條的事還少嗎?”
鎮長就往人羣你擠,說:“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在這裡鬧事,不要影響政府執行公務。等這邊的事做完了,領導離開邊陲鎮了,我們再好好商量一個解決的辦法行不行?”
有人說:“不行,我們就是告訴縣裡的領導到邊陲鎮來,纔來向他們討公道的。”
“自己的事不能自己解決嗎?邊陲鎮的事不能邊陲鎮的人解決嗎?一定要打開門讓別人知道家裡的醜事。”
“你們要怕丟人,怕家醜外揚,就兌現承諾。”
鎮長說:“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你們拿去吧!”
他往人羣裡擠,擠到那個村幹部面前,說:“是不是你組織他們來鬧事的?”
那幹部說:“我是來勸他們回去的。”
“那你爲什麼站在這裡一句話不說?”
那幹部就伸長脖子說:“鄉親們,聽我說幾句好不好?”
有人說:“不好。”
有人卻說:“聽他說,看他放什麼屁?”
那幹部說:“政府也有政府的難處,我是應該體諒政府的難處是不是?當初,搞煉油基地的時候,你們也是同意的,現在事情搞砸了,總得承擔一半的責任吧?但是,你們也知道,政府把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下來了。也答應年底兌現補償了,我們還跑來鬧事應該嗎?我們把政府激怒了,只賠償一半給你,你們哭都來不及。”
鎮長說:“我們完全可以做得到,你們既然不配合政府,政府也不會同情你們。你們自己幹出來的事,你們自己也要承擔後果。”
這話也沒多少說服力,但村民們還是靜下來了,有人開始退場了,那幹部說:“走吧,走吧,回去吧!大家都去茶樓,村部請大家吃中午飯。”此話一出,村民像聽到收工的哨聲,“嘩嘩”都走了。
圍觀的人見散得那麼快,好一會還反應不過來。
副書記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想自己動用了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也沒驅散這幫人,鎮長簡單幾句話卻把他們勸服了,是自己的方法不對頭,還是好命醫生治病尾?自己把問題解決了大半,鎮長卻漁人得利。
想了好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書記那邊也迷惑了好一陣,難道這事與鎮長無關?即使無關,發生這樣的事,他也不會自告奮勇跑去化解矛盾啊!說什麼他也應該袖手旁觀讓你書記難堪纔是啊!
縣委書記卻握着鎮長的手說:“幹得好,幹得漂亮。”
“應該的,應該的。”鎮長很不好意思地說。
縣委回頭對站在後面的書記說:“你就應該有這樣的搭檔,有人給你解決後顧之憂,你才能輕裝上陣大膽往前衝!”
張建中更是迷惑地以爲,自己以前的所見所聞都是虛假的,書記與鎮長不和完全是子虛烏有,其實,他們團結得像一個人,邊陲鎮的領導是一個非常團結的集體。
接下來的程序都按計劃進行。
張建中主持揭幕儀式,端正地站在麥克風前,一字一頓地向大家介紹參加這次儀式的領導和嘉賓。縣委書記在下面看得有些兒心酸,想這傢伙,如果不是副縣長的未來女婿,當自己的秘書要比自己的秘書不知強多少倍?他那秘書,處理文字材料倒還可以,可是主持這樣的場面總膽怯得喉嚨發乾,說話的聲音一點底氣也沒有。開始,還以爲鍛鍊幾次膽子會大起來,那知,依然如故,弄得縣委書記再不敢給他機會了。
下午,並沒因爲上午的鬧事,影響了下午視察煉油基地。書記解釋說,上午只是小部分人,都是些貪得無厭的刁民,大多數人還是好的,還是相信政府的。於是,他們在煉油基地範圍內的一條村召開了座談會,參加座談的村民大讚特贊政府如何爲他們着想,如何幫助他們解決造成的損失。
村民們說,解決損失不能只靠政府,還要靠自己,政府雖然答應給予補償,但他們更希望靠自己一雙手搶回損失,不給政府增加負擔。
村民們說,他們村裡也有一些人平時好吃懶坐,一聽說政府給予補償,就什麼事都不幹了,就經常跟去政府鬧事。這些人在村裡都是些過街老鼠,人見人憎,人見人打!
縣委書記離開時握着書記的手,說:“羣衆的覺悟總是有高有低。在基層,羣衆鬧事也不足爲奇,能夠妥善解決,及時化解矛盾,也是我們應該具有的一種能力。”
這話讓書記一直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縣委書記並沒太在意上午的事,或者說,他也多見不怪羣衆的無理糾纏。
“你怎麼看上午的事件?”回到辦公室,他問副書記。
副書記說:“我都給搞糊塗了。”
“鎮長可能在向我暗示,他願意與我化解前嫌。”
“這不可能,那麼關鍵的時候?如果問題搞大了怎麼收場?”
“似乎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副書記當然不願意出現這種狀況,書記和鎮長和好如初,他還有什麼希望?這副書記還不是要繼續當下去?
張建中也在場,想來想去,也同意書記的觀點,羣衆鬧事是鎮長製造的,他不可能控制不住局面,而事實也的確是他一出現,羣衆就散了。副書記做羣衆工作的能力,他是見識過的,按正常發展,不用鎮長出面也能解決,只是事先可能有過默契,羣衆纔不聽副書記的。
書記想得要多一層,鎮長挑選這個時機制造這個事件,不僅是向他示意和解,還向縣委書記展現了他團結在一把手周圍,維護一把手的威嚴,告訴縣委書記,邊陲鎮的書記鎮長與其他鎮的書記鎮長完全不一樣,他們是一個整體,同心協力謀求邊陲鎮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