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恆羞得力地自容,不住地跺腳。
陳靜怡倒是比較冷靜,上前換住蔡春麗,低聲說道:“大嫂,起來吧,一家人,什麼事不好商量?”
這個話,就好像有某種魔力,一下子止住了蔡春麗的哭鬧,抽泣着站起身來,在王立恆身邊坐了,不住地抹眼淚,身子輕輕發着抖。別看蔡春麗表面比陳靜怡厲害得多,實際上,她自己也知道,比不上這位弟媳婦。陳靜怡溫柔和善,關鍵時刻,卻是很能拿得定主意。琦陳靜怡的意見,王時恆一貫都是尊重的。
“立恆,到底怎麼回事?你給說清楚!”
王以後厭惡地瞪了大兒媳一眼,便轉向王立恆,沉聲問道。
“爹,不用說了,王飛確實是犯了死罪!”
不待王立恆說話,王時恆便開了。,聲音很是低沉,目光並不望向大哥大嫂。
“你說那個殺人案?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不關王飛的事,他沒有動手!”
王以後馬上就說道。這樣的事情,可以瞞住老太太,卻瞞不住老頭子。王以後清楚着呢,要不,在以前那樣艱苦的條件下,連飯都吃不飽,王以後也不會勒緊褲帶,自己吃糠咽菜,亦要供三個子女上學。王以後深信,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
老王家無權無勢,唯有讀書,纔是子女們跳出農門,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
事實證明,老頭子的堅持非筍有道理。
王時恆苦笑一聲,不說話。
那個殺人案,王飛的證據不足,王時恆清清楚楚是怎麼回事。就算撇開這個殺人案,如果將王飛乾的那些罪行都抖落出來,也是死罪難逃!
王立恆也和弟弟一樣,不知該如何啓齒。王飛的事情,這幾年真的讓他操碎了心。本質上,王立恆是非常忠厚的一個人,王飛的所作所爲,完全超出了他的底線,卻奈何不得,那是他的親生兒子。每次在妻子的逼迫之下,四處去求爺爺告奶奶爲王飛擦,王立恆都有一種下地獄的感覺。
一輩子的臉面,一輩子的尊嚴,都被這個不肖子破壞得乾乾淨淨。
“爹,爹,你說得對,那個殺人案,真的和王飛沒什麼關係,公龘安局那邊,早就結案了的……現在他們又翻出來,還說是劉局長親自點名要辦的大案要案,還說什麼王飛得罪了劉局長,劉局長要殺人立威……爹,王飛不是那樣的人啊,他是不聽話,但他沒有殺人啊,你要給說句公道話啊……。
無王立恆始終不開口,蔡春麗心裡恨得牙癢疙的,又不管不顧地叫嚷起來。
最開始,王飛被公龘安局抓起來的時候,蔡春麗並不是十分在意。這幾年,類似的情形發生過好多回了,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或者壓根就是光打雷不下雨。無非就是去公龘安局找熟人一起吃個飯,送點菸酒禮品什麼的,過幾天王飛就出來了。
市委書記的大牌子,可不是說着好玩的。全久安,只要辛明亮不發話,誰都得給幾分面子。
但這一回,蔡春麗失算了。她電話約人吃飯,公龘安局的那幾個朋友,竟然一個個推三阻四,誰也不肯赴約。這在以往,是從未發生過的情形。蔡春麗這纔有點着急,猛然醒起,王飛此番得罪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得罪的是新任政法委書記兼公龘安局長劉偉鴻,據說王飛當時還打算拿刀子捅劉偉鴻來着。看來是劉偉鴻準備收拾王飛了。蔡春麗意識到情況不對,隨即加大了“活動”的力度。
蔡春麗是個很善於鑽營的人,尤其擅長“扯虎皮做大旗.”自從王時恆在久安官場漸露頭角之後,蔡春麗便益發的活躍起來,打着王時恆的大牌子,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到處活動,成功結下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還藉助地改市,原久安市一分爲二的機會,成功將王立恆由一名普通的物資局幹部運作成爲銀燕區物資局副局長。
蔡春麗這一加大活動力度,很快就收到了效果。公龘安局的某位負責人告訴她,王飛的案子,確實是劉偉鴻親口下了指示,一定要嚴查嚴辦。琦以前那個殺人案,也必須要重新偵辦,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
蔡着麗一聽,冷汗便下來了。
劉偉鴻這是要借王飛的人頭立威啊!
王飛殺人案的內幕,蔡春麗比公龘安局的偵辦人員還要清楚,這一切本來就是她一手操辦的。把這個案子翻出來,劉偉鴻要殺王飛的心思,可就一清二楚了。王飛本身不算什麼,久安市的流氓團伙,大大小小十幾個,比較而言,王飛只是小兒科。殺一個這樣“級別.,的小流氓頭子,在久安完金不足以立威。但王飛另外的一個身份……卻是非同小可。
連市委書記的親侄兒都被殺了頭,劉偉鴻的威望,立即便會飆升。
蔡春麗聽說,這個劉偉鴻,來頭極大,乃是中龘央某位元老的孫子,省委林書記親自點的將,來久安搞大整頓的。在久安市,別人怕王時恆,劉偉鴻可不怕。
蔡春麗儘管本身並不是領龘導幹部,這麼多年和領龘導們打交道,對於官場門道,也可謂門清了。知道這新官上任,一定會燒幾把火。劉偉鴻殺王飛,打王時恆的臉,就是一把好大火!
從公龘安局那幾位熟人的謹慎態度來分析,蔡春麗也知道這一回情況特別嚴重。人家都不大願意和她呆在一起,更不要說幫忙了。在劉偉鴻正要立威的節骨眼上,誰會冒那麼大的風險來幫王飛開脫罪責啊?關係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烏紗帽那麼重要!
跨了王時恆親自出馬,沒人能夠救得了王飛!
當下蔡春麗也不再顧忌什麼,嘴裡連殲炮似的,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自然,措辭是很注意的,刻意迴避了王飛所犯的罪行,將重點都放在劉偉鴻身上,總之在蔡春麗嘴裡,劉書記是比王飛還要壞得多的陰險小人。
“爹,媽,這一四啊,王飛是倒黴了,人家想要借他的問題,來搞時恆啊……王飛就是個小孩子,他懂什麼呀?殺了他,時恆在市裡就沒有什麼威信了……嗚嗚,我家王飛怎麼那麼背時啊…………,。
蔡春麗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喋喋不休地說道。
王立恆臉色當幻,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時恆啊,你救救小飛吧,啊,那是你大哥的獨苗啊……”
老太太完全急了眼,不待蔡春麗說完,馬上就朝着王時恆說道。至於什麼殺人立威,什麼政治鬥爭,老太太是完全不明白的,她只知道,有人要殺她的孫子!
這個絕對不行!
“媽,這個事情,不簡單!”
王時恆悶悶地說道。
“再不簡單吧,也不能眼睜尊看着你侄兒給龘槍龘斃了啊?小飛……小飛那孩子,你以前多喜歡他?每次回家,都要抱他出去買糖吃的,你都不記得了?”
老太太急急說道,聲音裡充滿着惶急和哀愁,也有些許憤懣之意。
“媽…………,。
王時恆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眼見得老太太還要再說,王以後喝住了老伴:“別吵了,你們讓時恆安靜一下。這是大事,他得考慮清楚了,你們吵什麼?”
王立恆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說道:“爹,媽,時恆,靜怡,我……我先回去了…………,。
“哎哎,你怎麼現在就走了?”
蔡春麗猝不及防,急急忙忙去拉扯王立恆。王立恆一甩手,將她甩到一邊,轉身就出了別墅。蔡春麗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至以後悶聲說道:“小蔡,你先跟立恆回去,讓時恆好好想想!”
蔡春麗猶豫片刻,跺了跺腳,也跟着跑出去了。
客廳裡驟然安靜下來,王以後拿起茶几上的香菸,遞給兒子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父子倆悶悶地抽菸,老太太滿臉愁雲慘霧,卻也不敢再說話,生怕打亂了兒子的思緒。
陳靜怡低聲說道:“媽,你先回房間休息吧,讓時恆安靜一會。”
“呃…………,。
老太太點頭答應,長長嘆息一聲,在陳靜怡的攙扶之下,慢慢去了自己的臥室。
一支菸堪堪抽完,王以後也站起身採,說道:“時恆,不管怎麼說,王飛也是你大哥的親兒子……當年,爲了你和你妹妹能在學校裡吃得好一點,你大哥下礦井挖煤,腿都被砸斷了。你大嫂雖然脾氣差點,對你們也是不錯的,也從來沒有嫌棄過立恆……你自己想清楚吧!”
王時恆身子輕輕一震,正往嘴裡送的奔煙停頓在了那裡,久久不吭聲。
王以後無聲地嘆了口氣,也緩步離開了客廳,回了自己的臥室。
不一會,陳靜怡走了過來,挨着王時恆坐下,默默地從他手裡取過已經燃盡的香菸,揌滅在菸灰缸裡,低聲說道:“時恆,你要想清楚了,現在久安的局勢,很複雜。”
說着,陳靜怡向兒子的小臥室望了一眼。兒子年紀雖小,卻很懂事,外邊客廳鬧得天翻地覆,小傢伙就是能沉得住氣,不出來湊熱鬧。
陳靜怡這是在提醒王時恆,得爲自家兒子將來的前程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