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盾酒店,在欠安市並不算如何的起眼,就開在武堊警支隊的駐地之旁,是一棟三層的樓房,規模不大,內部裝修也只一般。
久安前幾年經濟發展不錯,各種酒店娛樂場所,紛紛冒了出來。相對而言,金盾酒店的檔次是比較低的。
金盾酒店原本由武堊警支隊開辦,實際上就等同於武堊警支隊的招待所,來了不算太重要的客人,一般就在金盾酒店招待,吃喝休息的問題能夠解決。當然,若是上級領堊導前來視察,自然還是要去條件好的酒店或者賓館,以示隆重。金盾酒店所產生的利潤,也用於改善武堊警支隊幹部戰士的生活和其他條件。
不過隋安東同志執掌中樞之後,明確要求軍隊不經商,不參與經濟活動,軍委也發佈了相關的文件,金盾酒店便整體轉讓了出去,由一名武堊警支隊的轉業幹部收購下來。實際上,武堊警支隊還是在金盾酒店佔有較大的股份,只是不再直接經營,每年依舊能夠有一定的收入。
金盾酒店二樓的一個小包廂裡,劉偉鴻和胡彥博坐在長沙發裡,劉偉鴻手裡端着一杯濃茶,慢慢喝着,胡彥博則靠在沙發的一角,在翻閱着一份卷宗。面前的茶几上,還擺放着厚厚的一摞卷宗,有些卷宗的封面,都已經略略發黃了,可見這是一些舊的卷宗,記載的是陳年舊案。
“二哥,王飛犯的是死罪啊!”
胡彥博並未將所有的卷宗都看完,看過了手裡那本卷宗之後,便放了下來坐直了身子,雙眉緊蹩,低聲說道,語氣比較鬱悶。
今天這個邀約,是胡彥博主動發起的,就請了劉偉鴻一個人,地點也是胡彥博自己挑的。別看金盾酒店已經轉讓出去事實上還等同於武堊警支隊的招待所。胡彥博生性謹慎行事鎮密,知道眼下劉偉鴻在久安,是萬衆矚目的人物,所以約劉偉鴻見面,也就選在金盾酒店這樣保密性較好的場所。一般情況下劉胡彥博也不會去牛角山十五號別墅。胡彥博不想讓同事們都知道,他和劉偉鴻的關係很密切。現在久安大局未定,他們這幾個兄弟就是劉偉鴻最可信賴的中堅力量了,應該有明有暗虛虛實實的,纔不會被人一傢伙摸了老底。
劉偉鴻對胡彥博的謹慎,很是讚賞。搞紀檢工作的,這樣的性格比較好。
這些卷宗,是劉偉鴻今天下午吩咐刑堊警支隊送過來的,俱皆與王飛有關。其中就包括祁榮華彙報過的那個證據不足,免予起訴的當街殺人案。
胡力博看的,也是這個案子的卷宗。
劉偉鴻輕輕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事情了。
胡彥博說道:“這樣的案子,居然還是證據不足,免予起訴?”
這些卷宗,劉偉鴻今天下午已經仔細看過了,得出的結論,與胡彥博一致。實話說,劉偉鴻不是公堊安業務的專家,算得是個外行。但他也一眼就看出來,所謂的證據不足,完全是胡扯。王飛當街殺人案,發生在一年多前,也是在紅霞商業街,王飛等三人與人發生口角,隨即動手,亂刀將受害人當場捅死。初審之時,三個人都不承認自己動了手,都推說是另外兩個人動的手。口供之中,前後矛盾甚多。最後才慢慢聚集到一個人的身上,而那個混混,最終也承認了是自己一個人動的手,王飛和另一個當事人,沒有動手,只是旁觀。
如果在昨天之前,劉偉鴻看到這個卷宗,可能多少還有點相信,但經歷了昨晚紅霞商業廣堊場那一案件之後,劉書記說什麼也是不信的了。
王飛怎麼可能會不動手?
而且最初的審訊筆錄,另外兩個當事人,也就是王飛的小兄弟,都一口咬定是王飛先動的手,拿匕首捅的,後來在變了。供,又說王飛未曾動手,是另外一個人乾的。而法醫的屍檢報告,明明白白寫着,死者身上有兩種不同的刀傷,一種是匕首,一種是三棱刮刀。王飛如果沒動手,難道是另外一個混混,化身“雙刀客”一手拿匕首,一手拿三棱刮刀,將受害人捅死?
但最明顯的漏洞,還來自另外一份不同的法醫屍栓報告。這一份屍檢報告裡,死者身上就只有一種刀傷了,三棱刮刀捅的刀傷。後面這份屍檢報告,距離前一份報告,時間上相差了一個多星期。毫無疑問,第二份屍檢報告是假的,法醫不知道是得了好處還是受到了某種壓力,不得不出具一份自相矛盾的屍檢報告。估計得了好處和受到壓力,二者兼而有之。
如此一來,王飛殺人案,就變成證據不足,免予起訴了。
而據說被殺死的那個年輕人,也是街面上的混混,亡命之徒,當時是雙方爭鬥,死者先動的手,拿啤酒瓶砸碎了捅人。所以最終本案宣判的時候,王飛的那個小兄弟,是被判處死緩,目前在省第五監獄服刑,而第五監獄就在久安的青山區。
如果是在浩陽,劉偉鴻見到這個卷宗,早就拍案而起,驚奇萬分了。但在久安,劉偉鴻就“激動”不起來。久安市這幾年,比這個嚴重得多的案子,比比皆是。單是流氓團伙火併“衝街”,哪一次不殺死幾個人,重傷殘廢的,更是不計其數。真正受到制裁的,寥寥可數。大多數流氓團伙的骨幹成員,至今逍遙法外,沒有受到任何制裁。更不用說王飛還是王時恆的親侄兒了。可能都不用王時恆出面,更不用王時恆發話,下面的人,就會將此案辦得妥妥帖帖,萬無一失。
王飛可不就免予起訴麼?
胡彥博拿起茶几上的香菸,點上一支,抽了兩口,蹩眉說道:“二哥,這個王飛,冒頭冒得很及時啊。要我估計,昨晚上,就算你沒有湊巧在場,他們還是會很快就將王飛抓起來。你就算不過問這個案子,他們也會將這個案子翻出來,再好好地辦一辦。”
劉偉鴻慢慢喝茶,還是不吭聲,雙眉也安了起來。
“嘿嘿,想不到這卜小的久安,還真是藏龍臥虎。手段挺高明的,以前我們是不是小看彭宗明瞭?或者說,彭宗明身後,還有其他高人在給他支招?我看啊,這幾天,他們說不定還會有些動作。”
胡彥博繼續說道,眼神亮晶晶的。這也是胡彥博的特點,只要他的腦子在高速運轉的時候,便會露出這種亮晶晶的眼神。就好像他的腦袋是一架機器,高速運轉會閃閃發光。
劉偉鴻緊蹩的雙眉輕輕舒展開來,嘴角閃過一抹讚賞的微笑,說道:“嗯,有點意思了。你接着說。”
“事情明擺着,誰都沒想到,巡堊警大隊和機動大隊的建立,會如此迅速。我認爲,正是這一點,打亂了彭宗明他們的計劃,一下子就將他們逼到牆角了。如果再不採取行動,他留在公堊安局的那些骨幹,基本就要靠邊站了。而這些人,正是彭宗明手裡的籌碼。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想方設法讓這些籌碼發生作用。只能利用巡堊警大隊和機動大隊尚未完全組建成型的這個時間差,逼着我們早點動手,那就不得不依賴他的人,就算達不到談判的目的,至少也能夠掌握一定的主動權。
所以我估計,這幾天在久安熱鬧一下,弄點動靜出來,是最有可能的。”
劉偉鴻淡然一笑:“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領堊導一句話。”
胡彥博也笑起來,說道:“那領堊導是不是已經發話了?”
“對。薛博宇和夏寒他們已經去準備了,三天之內,巡堊警上街。他們要是敢動,正好順手就收拾了,都不用去找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而且,我已經讓刑堊警支隊就在這幾天先辦幾件陳年舊案,把那些邊邊角角的小團伙,先收拾一批,警告他們一下。”
胡彥博輕輕一拍沙發扶手,說道:“這個辦法好,制敵機先。只要彭英安還在,那幾個大團夥就能穩得住,先清理外圍,再一點點壓縮,只要佈置妥當,基本上可以做到畢其功於一役!”
劉偉鴻微笑點頭,胡彥博的看法,和他完全一致。這位兄弟的腦袋瓜子,也是個好使的。以前程山都公然說了,玩陰招,他不是胡彥博的對手!
這一回,胡彥博主動請纓來久安,看來是來對了。
笑了一會,胡彥博又蹩起眉頭,說道:“那王時恆那邊怎麼辦?這個時候把王飛搞出來,很明顯是想讓我們投鼠忌器啊。”
也不是說王時恆就比彭宗明更難對付,但劉偉鴻到任未久,許多佈局俱皆是剛剛展開,遠遠未到完成的階段,這個時候將市委書記牽扯進來,絕非善策。而且劉偉鴻以政法委書記的身份,上任伊始便和市委書記發生直接的衝突,也會在上級領堊導那裡留下年輕氣威好衝動的印象。
劉偉鴻不能每到一個地方,就和一把手開戰吧?
王飛案,辦還是不辦,或者說是馬上就辦還是緩緩再說,確實需要好好考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