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離開了於爽爽的家,過了河直奔槐樹園。
校園門口小路上,站滿了手持鐵鍬、钁頭、鐒鉤待命的農民。靠近南北大路的轉彎處,幾十人正用着蠻勁挑路。這些手拿傢伙的老人、婦女和孩子,其陣勢足以讓來者不敢言語,誰見了誰躲着。南北大路上停了幾輛驕車,也被羣衆圍起來了。頭兒們像個縮頭烏龜坐在車裡面,不停地打電話尋求增援。
“是不是讓他們來威懾一下。”有人提出讓派出所過來。
龐順行擔心把事情鬧大,非常反對,“就沒有別的辦法?事情總會解決的。”接着打開手機,對龍天翔非常嚴厲地訓斥:“路怎麼修的?車進不去?”
“龐書記,估計龍山會他們馬上就到。你放心。”龍天翔回話他們早把責任推卸乾淨。
龍山會已站在鬧事的羣衆中間,用那夾着小龍河方言很不標準的普通話說:“父老鄉親,小龍河彎彎,山路彎彎,幾乎與世隔絕,我們祖祖輩輩靠貧瘠的山地和小龍河過日子,我們貧窮、落後。外面可以說一年的發展相當於我們幾年,甚至幾十年。我們過着和原始人差不多的生活,我們深感不安、內疚和痛心。現在開發區超常規、加速度的發展,在我們這裡建設大城市、新城市,對我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城市要建設,經濟要騰飛,教育要優先發展。合班並校是建設開發區的舉措,建設教學樓是爲了培養孩子,爲了我們老百姓。”
“爲什麼讓學生修?耽誤了孩子們的學習怎麼辦?龍山會你給解釋清楚。”
“學生已放假了。”龍山會說。
“誰規定放假了就讓孩子們修路?你們要幹什麼?”
“勞動實踐,這屬於課程計劃之內的事情。再說,也是黨委的決定。”
“什麼?你們只爲了省錢,卻不顧孩子們的身體健康。”
“孩子們只是幹了一點點修路的小事。至於建教學樓的大事,我們已經有人負責。”
“肥水不流外人田,建教學樓爲什麼不承包給我們?把路給我們修,別糟蹋孩子?山會!讓我們老百姓掙點兒!”
“要參加教學樓的建設承包活兒,可以啊!但要根據你的能力。街道辦事處正在招標。不管誰幹,要水通,電通,路通。鄉親們,讓學生修路是爲了節約開支,教學樓是大家的血汗。”龍山會繼續向大家解釋。
“大傻,你們讓孩子勞動,掙得的錢塞進誰的腰包?是你們老師。”
“大傻?”龍山會聽鄉親們喊他的綽號微微一笑,“你們喊我大傻,說明你們對我不見外。我就實實在在地說,本來領導想派挖掘機挖路,擔心挖了地下電纜、樹根等才讓我們修路。還不是爲了孩子,爲了你們啊!”
“讓孩子們修路,挖了老槐樹的根,你們知道保護,但也不能讓孩子們破壞風水啊!”
“請相信我們是義務勞動。我們不會傷了古槐的半個樹根。教育是本,文化是根;學生是樹,教師是根。我們都是老槐樹的子孫,都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我們爲了教育的發展,爲了孩子長成參天大樹,鄉親們!這樓要建,這路要修。”龍山會向反對修路的雙方代表表示了態度。
“別讓孩子幹了,我們幹,一個工20元。你們老師不心痛,我們心疼呢!再讓孩子們幹,別說扒路,我告你們——”
“要是學生動了樹根,別說我們不給你龍校長留面子。”
“你們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我能不心痛嗎?路早一天修好了,料早一天進,樓早一天建成,學生早一天搬進去。”龍山會面對羣衆怒目而視的樣子,滿臉大汗,本來認爲鄉親們給他留面子,沒有想到騎虎難下。
“樓就是不建,也不能挖路。這路能挖嗎?”人羣中走出了龐海燕,拿着話筒,喊:“我們的子孫,子孫的子孫需要上學。我就想,大都市裡的人過着現代化的生活,時間長了,一定會感到乏味。他們就渴望一種原始的、純樸的東西。所以,我們要利用‘落後’,賣‘落後’讓有經營頭腦的人來這裡修路架橋、開店建廠,開闢旅遊點。我們也藉機做生意。我就琢磨:我們這裡可以建成中國姓氏歷史文化博覽館,建設百家姓村、三皇五帝文化館、將相、狀元、三聖殿和諸子百家紀念館,建設中華祭根壇、姓氏形象紀念塔、姓氏名人園、戲劇梨園、古槐雕龍園、教育槐樹園和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大超市……將來我們有的是錢賺。誰借開發區傷了樹,誰借建校傷了古樹的根,我們不答應,就是法律也不會答應。從明天起你們來修路,我給上面打招呼。你們回去吧!”
“現在都不讓我們掙一分錢,龐老師還說什麼將來?”
“小學的樓不讓我們建,還什麼大觀園?”
“根都傷了,還建什麼祭根壇?”
“我要你們現在就答覆。”
……
人們議論紛紛,等待一個圓滿的答案。
龐順行從車裡探出頭,要過姑媽的話筒,開始煽情:“各位父老兄弟爺們,我和老槐樹是有感情的,和學校是有感情的,和你們更是有感情的。我們申請的‘中國根文化大觀園’得到了上面的重視和支持,我們將充分利用大槐樹、丘陵地和小龍河,依山傍水,環繞國槐進行保護性開發建設。誰借建校發財、傷了古樹,我們不答應。今天,我可以答應你們,現在的路由你們修。不過,老師們是義務的,連孩子們也是義務的,你們也是義務的。建教育槐樹園是大觀園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誰以保護古樹爲名,影響建教學樓,我們也堅決反對……”
話沒有說完,幾顆石頭朝龐順行的話筒投去。龐順行忙丟下話筒,命令司機開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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