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來,小龍河漲滿了水,嫩綠的蘆葦蕩裡鳥兒們歌唱,岸邊的草叢裡羊兒撒歡。這幾日氣溫陡然升高,像酷暑一樣炎熱。兒童們光腳裸體,踏着沙灘,交流着捉魚撈蝦的經驗;靚妹穿着豔麗的裙子,簇擁在門前商量着進城;帥哥蓄着鬍子,留着長髮,唱着豔歌,在馬路上賽着摩托;民辦教師們,三個一羣,四個一夥,像潮水一般涌向青龍嶺的渡口,一邊等候着,一邊議論起來:
“他媽的,好像於槐江不是民辦教師似的,用他的船,這般磨蹭!”
“轉不轉,他不會在乎這點工資。河畔是他的,夠花了吧。”
“平時他能幫,現在他幫啊?耿鳳凰是他的乾兒子的同學,看着長大的。龐順行,誰啊?曾是雪蓮的丈夫。我們不會被他出賣了吧?”
…………
“大家別急!等一等!”一個戴着斗笠的撐船人將船兒嘩嘩地撐到渡口,將斗笠摘下掛在船頭上。
“於老師,快!快!”大家認出撐船的正是槐樹園的民師之祖——於槐江。由教育老前輩的支持,大家更有了去維權的信心和勇氣。船還沒有停妥當,幾個青年就跳了上去。
“這氣候反常呢,你們誰也不能不按常規出牌啊!”於槐江已是近70的人了,曾是小龍河一代民辦教師的鼻祖。憑於槐江的經驗,看來小龍河要出事了。他留意今天這些過河的人羣中,怎麼多了上百名衣着樸素、默默不語的民辦教師?
看形勢,聽議論,足可以猜測到一場行動馬上到來。而這場行動的內容和形式,也足以想到和小龍河的教育有關,與民辦教師有關。龍山會是這羣民辦教師中最有頭腦、最受委屈的青年人,他不可能袖手旁觀。然而,他又和一般的民辦教師不同,因爲,他和街道某些領導,尤其和耿鳳凰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行動的民辦教師們又懷疑他的參與。
民辦教師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個青年教師卻是他們維權的領袖之一。
正在民辦教師們猜疑、議論、坐船的時候,龍山會騎着自行車飛快地本來,幾個老師們向他打招呼,希望他和他們一道去行動。
龍山會擺了擺手沒有上船,而是把自行車往肩上一扛,淌水過河。
“龍山會回去,水浪大,上游剛下過大雨,你咋得啦!”於槐江大喊。
“我會游泳。”龍山會回答。
“河裡淹死是會水的呢!別蛤蟆掂牀腿……”有教師說道。
“今天你的船我不能做。我還有急事。”龍山會將右手蜷成喇叭狀放在被鬍子幾乎遮擋的嘴脣上,向划船西去的於槐江呼喊。由於刮東風,於槐江似乎沒有聽見,照舊開他的船。
龍山會繼續前進,一羣被驚動的鳥兒從東岸向西岸飛翔。龍山會一邊前進,一邊看着鳥兒,卻隱隱約約地發現:從大槐樹下的渡口,向這邊游來一個人。
龍山會繼續往前走,不小心栽倒在深水裡,好不容易抓住車子,溼淋淋地爬回岸上,卻見一個個兒高挑,魔鬼身材的女人站在一輛紅色的士旁邊,秀美的小手放在白美的額頭上正往河裡張望。
“耿鳳凰,你這是幹什麼?”龍山會一眼就認出耿鳳凰。
“還問我?你這是幹什麼?”耿鳳凰一把抓住了車把,“你大小也做過槐樹園的校長,你應該知道一個領導的責任。要不是上面追得緊,我不會管你們呢。”
“什麼意思?龍山會。”耿鳳凰摸不着頭腦問。
“別裝糊塗了,有什麼事情,好解決。可別往上面反映。領導最反對的是,**小事上訪。你回去吧。”
“上訪?龍校長,你誤會了,我爲什麼要去上訪?”
“還不是龍山槐的事?你晉級的事是你的主意,也該我,愚!”
“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不會將個人私事和學校公事混在一起。讓教師貸款,我不貸款就是,何必上訪呢。”
“但願是,那你回去。他們去,你不能去。”
“我爲什麼回去?我怎樣上訪啊?”
“你做的事,我知道。他們坐船,你想淌水過河。”
“我,真的不是。我想進城看看弟弟,着急中掉進潭子裡了,剛爬出來碰上你了。”
“你就是不上訪,那幫個忙再走。小龍河民辦教師,都聽你的。你勸勸他們。”
“我怎麼知道他們上訪?他們願去,去吧。”
“你不勸他們,可以。但你不能去!”
“工作時間,你管我,你是鎮長。現在下班了,怎不能連我的個人私事都管着吧。”
“你覺得我不能嗎?”
“這麼說吧,龐順帆曾是我的妻,如今離了都無權干預我的私事。”龍山會這話厲害,那意思你耿鳳凰不過是我的同學,自然無權干預。
“你想跳井,井沿可掛不住你耳朵啊!山會。”耿鳳凰自知龍山會犟脾氣,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就忙着去追小船。
龍山會摸出手機去打電話。一般買手機需要出示身份證,龍山會知道他們這次維權行動已經引起了主意,就臨時辦理了這一部手機。近些年,去區裡的上訪大軍走到半路上就被當地鄉鎮領導攔截回去,進省城、去北京的維權更難,大都沒有出鄉鎮就被“請”鄉鎮大院去培訓學習了。所以,龍山會等人也研究了對策:上訪大軍分成水旱兩路,白天部分人員佯裝水路;早一天夜裡真正的上訪大軍早已暗度陳倉,走旱路離開了。果然,龍山會的水路剛一出動就被耿鳳凰等領導盯上了。
龍山會繼續打電話:“我們已經安全地擺脫了耿鳳凰等領導,但是我覺得她們極有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希望你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區委大樓。”
龍山會自感自己安排的周密,他沒有想到現在的高科技完全能力將打電話的人和電話內容進行控制。
一羣水鳥從蘆葦叢中嘎嘎的飛向遠方,掠起一條水痕,拍打着河面。於槐江把船停在大槐樹下的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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