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張明醒來的時候,楊楓還在懷中酣眠。美人睡着了依舊是美人。不過,此時張明還惦記着一件事,無心欣賞楊楓迷人的睡態。
張明給城北派出所所長程學起佈置了一個任務,就是調查白松濤指使打手毆打新旺村村民的事件。在公安系統,程學起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對程學起說:“這是打擊白松華的一個好機會。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我要求你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任務完成。”
程學起有點興奮,他說:“應該沒有問題。我馬上就開展工作。”他從被窩裡一骨碌地爬起來,迅速地穿好衣服,臉都顧不上洗,就出門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又和白松華有奪妻之恨,所以對打擊白松華的事尤爲熱心。
打完電話後,他叫醒了楊楓。叮囑了幾句後,然後先回了恆陽。
常委會在九點鐘召開。
先由常務副縣長萬家樂彙報城北工業區的土地徵用情況,然後由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白松華彙報處理新旺村村民與松濤建築公司鬥毆事件的情況。
白松華洋洋自得地說:“實踐證明,我們公安局是一支召之即來,來之即戰,戰則必勝的隊伍。在驅散了前往松濤建築公司鬧事的一羣刁民之後,我們又連夜派遣精兵強將,將幾個帶頭鬧事的人拘捕了。相信通過嚴打,可以達到震懾壞人教育好人的作用,對維護社會秩序起到良好的作用。當然,有人可能會說,這次因爲是涉及到是我的兄弟,我們公安局才這麼積極主動。我想對這些人說,我的兄弟也是人民的一份子,爲什麼我就不能保護呢?我還要對各位說明的是,新旺村幾個村民被打,並不是我的兄弟所爲。我的兄弟雖然不才,但這樣的違法行爲他是不做的。新旺村的村民完全是憑主觀臆想,不問青紅皁白,就斷定是我兄弟乾的。我弟弟松濤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啊!”
白松華先聲奪人,給這件事情定了一個性。
會前,他就給賈佳華打過招呼。所以他的話音一落,賈嘉華就立即說:“白松濤大家都熟悉,他是個知法懂法的企業家。他不會幹那種莽撞的事。新旺村的這幫村民實在太野蠻了。完全是想乘機鬧事,向縣政府施加壓力,好贏得一個好的補償,達到他們通過正常渠道不能達到的目的。幸好白局長採取了果斷的行動,才及時的打消了他們的囂張氣焰。我認爲白局長做的對!做的非常果斷。公安機關就是要像這樣,做好人民的保護神。而對邪惡勢力,就應該予以堅決打擊。”
羅源也接着說:“我和賈主任的觀點完全相同。新旺村的這些刁民,不敢公然和政府爲敵,就把氣出在承建工業園的建築公司頭上,這是他們的陰謀。我認爲此風不可長。必須堅決剎住。要不然今後將會有許多人效仿。”
白松華滿意地點點頭,把目光轉向周繼明,周繼明含糊其辭地說:“只要有利於維護治安,維護恆陽的經濟發展和環境的事,我都是支持的。我想,大家也不會反對。但是不利於恆陽穩定與發展的事我又是堅決反對的。相信大家也不會支持。”
他的話看似支持白松華,但是也沒有明確支持白松華。周繼民對白松華的飛揚跋扈是不滿的,也不認可白松華的這種做法,但是他畢竟一直就和白松華是一個小圈子的,不能不說幾句。他想,我說的都是些原則性強的話。經得起推敲。我沒有指名道姓的支持白松華,我支持的是能夠有利於維護穩定的事。這裡面隱含着這樣一個意思,如果他的所作所爲不利於維護恆陽的穩定,那我的態度就是不支持。
周繼民說過後,會場就出現了一段時間的靜默。大家都看着鍾越和張明,看他們是什麼態度。
鍾越和張明的心裡很焦躁,因爲他們等待的事情還沒有發生。這個時候發言恐怕還沒有力量。
爲了拖延時間,鍾越說:“怎麼啦?怎麼不說話了?暢所欲言嘛!”
白松華假惺惺地說:“大家是不是看着這件事涉及到我的兄弟,當着我的面不好說話?鍾書記,如果是這樣,我申請回避。”
鍾越沒正面回答,問張明道:“張縣長,你說呢?”
張明還沒回答,賈佳華就搶着說:“這有什麼好迴避的,又不是法庭搞審判。鬆華,你別多心。大家是在認真思考。大家都是同志,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當面鑼對面鼓談清楚的。你要是迴避了,大家反而不好意思了。大家說是不是?”
白松華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想回避,於是也不等大家回答,就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在這裡聽聽大家的意見。”
看這兩人一唱一和,張明暗自好笑。
正準備讓其他幾個人先發言,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縣委辦主任進來彙報:“各位領導,新旺村的人來集體上訪來了。”
這正是張明要等的事件。
鍾越說:“同志們,我們先到窗口來看看情況吧!”
常委們一起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見縣委大院門口,聚集了兩三百人。而且這兩三百人當中只有爲數極少的青年人,其餘的全都是老弱婦孺。放眼望去,白髮蒼蒼顫顫巍巍的老太太就有幾十個。
幾個婦女在大聲呼喊:“放回我的男人!懲罰打人兇手白松濤!將開槍打人的唐風抓起來!將公安局長白松華撤職查辦!”
幾個老太太也在一起喊:放回我的兒子!懲罰白松濤!把唐風抓起來!撤掉白松華。
孩子們也在一起喊:還我爸爸!我們要爸爸!把壞蛋白松濤抓起來!白松華是恆陽最大的壞蛋。
隨着他們的叫喊,看熱鬧的民衆越來越多。
張明暗暗叫好,龍城果然是個人才,導演的這齣戲很有創意。讓老弱婦孺來上訪請願,淡化了這次上訪的鬧事性質,也給社會和政府巨大的壓力。目前,要打擊白松華,就必須要利用這股壓力。民意可用!
而且,她們喊的口號也很有針對性。不是針對縣委,也不是針對縣政府。矛頭直指白家兄弟。這就讓白家兄弟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了。而縣委縣政府這個時候扮演的將是仲裁者,將是懲奸除惡的包青天。
白松華的臉都氣白了,他大怒道:“這是陰謀!這是在脅迫政府!這是在搞****!這時在破壞恆陽來之不易的安定局面。各位領導請放心,我馬上派人去把他們趕走,該抓的要抓起來。”
說完,氣急敗壞地往外走去。
張明大聲說道:“白書記,你想去幹什麼?難道你想把這些老太太和孩子抓起來嗎?”
連賈佳華也覺得白松華這樣做是不妥的,他對白松華說:“鬆華,你不要激動。不要把矛盾激化了,大家都不好。先坐下來,我們好好的研究一下。”
鍾越說:“白書記,這都是你採取強硬措施才導致的惡果啊!你難道還不能汲取教訓嗎?”
白松華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那你們不抓他們,就把我抓起來吧!他們不是叫喊着要把我撤掉嗎?你們把我撤掉吧!”
鍾越說:“白書記,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要說這些氣話了。坐下來,我們繼續商議。”
張明說:“當務之急,是說服這些村民,讓他們回家。這樣鬧下去,即使不造成大的衝突,影響也十分不好。搞得不好,讓哪家報社知道了,或者讓焦點訪談的記者知道了,那就不好收拾了。白書記,到時候你就成了知名人物了,我們恆陽也成了知名縣市了。焦點訪談一播,就很有可能驚動中央領導。”
白松華再狂妄也知道這事讓媒體傳播出去的危害性,他的能量最多隻能在省內起作用。如果讓中央領導知道了,情況就不妙了。
他說:“張縣長,你也不要危言聳聽。哪會有那麼嚴重。在這件事情當中,我白松華是行得正的。我怕什麼!不過,現在這個局面,也要收拾。你們說,怎麼辦吧!”
鍾越說:“張縣長,你是政府的一把手,你先拿個方案來。”
張明說:“當前情況下,我認爲第一步,就是放人。第二部,就是承諾對這件事情開始調查。對民憤極大的白松濤和唐風開始調查。有問題,當然要處理。沒問題,也好還他們一個清白。大家說怎麼樣?”
賈佳華說:“這件事情必須要好好商議。放人可以,不過調查白松濤和唐風就值得商榷了。他們喊什麼我們就信什麼就調查誰嘛!”
這時,外面的喊聲又起。
鍾越說:“形勢嚴峻,我們沒有討論的時間了。這個時候必須當機立斷。這樣吧,我們直接表決。我贊同這樣做!”說着,她舉起了右手。
張明、馬小軍,萬家樂等人紛紛舉手。賈佳華看着白松華,說:“鬆華,你說呢?”
白松華見張明剛纔沒說要調查自己,心想,大不了到時來個丟車保帥。就一語雙關地說:“那就這樣吧!先把事情平定下來再說!”
全票通過。白松華就打電話叫唐風把昨晚抓的人放了。
然後,張明就帶着常務副縣長萬家樂下樓,去安撫民衆。
他們一出來,民衆們就安靜了下來。萬家樂站在一個凳子上,拿着一個喇叭,對大家說:“張縣長來看望大家了!下面我們請張縣長講話。”
萬家樂從凳子上下來,張明接過喇叭,站到凳子上,說:“父老鄉親們,剛纔縣委縣政府已經作出了決定,一是放掉昨晚抓起來的村民。二是對涉嫌打人的白松濤和涉嫌開槍傷人的唐風進行調查,調查屬實,我們一定嚴懲不貸。三是迅速派人去看望受傷羣衆,他們的醫療費由政府買單。大家說好不好?”
下面立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有人喊到:“張縣長是一個大清官。我們擁護張縣長。”
白松華在樓上看到了這一幕,心裡恨恨地罵道:老子今天成了惡人,你成了大清官了!
接下來的一幕讓白松華更難堪,有一個老太太突然走到張明面前跪下,說:“白松華是恆陽一大害,張縣長,請你爲民除害啊!”
人羣中立即有人喊道:“爲民除害!爲民除害!”
萬家樂連忙將老人家扶起。張明說:“大家放心,我們對大家反應的情況一定高度重視。我們絕不放過一個壞人,當然,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大家先回去吧!我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好不容易把這些人勸走,新情況又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戴着墨鏡的年輕女子,拿着相機走了過來,對張明說:“張縣長,我是省報記者楊楓,想就剛纔的事件對你做個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