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不管,但有一條,該做決斷的時候你小子要是敢給我繼續拖拖拉拉,哼!”卓老爺子就一句話,思想開通還是抵擋不住親情的牽絆,男未娶女未嫁,所差的不過是一層處對象談朋友的公開關係,你能說什麼,這當斷則斷的時機,即是他提醒穆竣也是提醒自己孫女的四字警言。
“小竣,官路險惡,動腦筋轉彎子我贊同,但還是希望你能夠保住心底的一份真,做官的材料很多,可往往還沒有建造成高樓大廈之前,材質就發生了變化,你懂嗎?”莫里恆想來是盤算再三才說出這麼一句臨別贈言,京城奚家、東北穆老虎,身邊周遭又有固定的圈子,穆竣想要發展不難,難的是發展到一定程度後的心態變化,還能否今日這般完全爲了工作,做官想要造福一方的信念。
兩位老師的教誨,穆竣一一受教,他沒有承諾什麼,有些事情不需承諾,你所做的一切即是承諾。
卓萱走了,她所組建的會所已經初具規模小有名氣,在長三角一帶名氣越來越響,安排也越來越多。
上官青鸞也走了,骨子裡的小女人性格一旦被挖掘出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腦中想的都是穆竣,想的都是怎麼才能幫到他,不成爲累贅。尤其是比卓萱細心的她見到了寧寧之後,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挫敗感,這不關乎長相家世性格,是一種叫做存在感的東西作祟,如果只是單純的存在,還有價值嗎?
臨走之前,穆竣給了他一個勝利的手勢,能夠在荒蕪的戈壁灘上小村莊駐留半載,接觸最爲質樸的人羣並能樂在其中陶冶自身,這點小小的問題對於她來說,算不得問題。
該走的走了,該來的也終於來了。
如火如荼的市郊鄉,上下總動員,省裡關注着,市裡看着,市領導蹲點,新來的穆書記用自己的方式凌駕於整個市郊鄉班子之上,一把手的威信在諸多事件中豎立起來,不需做任何的鬥爭,你閻世昌閻鄉長敢對抗,還是連清宇連副書記敢叫囂。
熱鬧的市郊鄉連日來接待了來自省裡相關部門的實地考察,這要是放在往昔,別說是穆竣這個鄉黨委書記,市裡都得來一定的相關局中層領導陪同,而今這些省直機關的大爺們可不敢標榜自己的地位,省委書記關注,省長親口提及的地方,國內金融界兩大教授的認可,市郊鄉雖處於風口浪尖之上,卻也是那種傲立於羣的浪尖,只要我不倒,始終傲立於你們之上。
如此一來造成的結果是市郊鄉政府工作人員的地位無限攀升,一般省直機關的幹部也都是鄉里普通幹部接待,至多是一個副鄉長陪同,每日的工作量驟然增加,從上到下都很忙,不適應的同時卻怎麼也罵不起來娘,人家穆書記來到這裡做了什麼大家看在眼裡,你幹不了是你的事情不關乎任何改變。
穆竣從來都是如此,真正大家都忙起來之後,他反到閒了下來,拎着魚竿到了江邊,望着貫城而過的江水在眼前分叉而開,大流域進了市區,形成市區內滾滾江水,一部分拐入了曲折蜿蜒的渠道,其中的枝杈會在市郊鄉邊繞過,防污染污水化工顏料等物的排放,會將市郊鄉的河流全部佔據,一個處理不好是會影響整條江的,如今有了上面套下來的帽子,穆竣到不擔心會有人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最起碼在自己任上不擔心,可一旦自己離任了呢?
不讓江水迴流,寧可讓江水將可能存在的污水衝到下流的山地內……
江風徐徐還有些冷,釣魚的人不多,穆竣完全是心不在焉。
“上鉤了。”身後清朗的聲音響起,提醒穆竣。
穆竣依舊不動,任憑一切逐漸恢復平靜,迴轉身,三男一女,一個熟悉,三個陌生,遠處岸邊停着幾輛車子,車旁站立着兩個黑衣男子。
只一眼,穆竣就知曉了當中不認識兩男一女中一個男子的身份,平靜的轉過身,繼續看着江面,一陣江風吹過,帶起層層波瀾。
四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年不足二十,正是山花爛漫的青春年華,一身香奈兒的春裝透着俏皮的典雅,雖不是冠絕天下的美豔,卻也是清純之中透着那麼點小嫵媚,秀麗有餘。
站在穆竣左前方半步,側扭着頭向下望着他,左右端詳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喂,我小姑好嗎?”
“喂,我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穆竣!我再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從高高在上到側頭凝視,再到怒意上揚惡語相向,女孩總是被人呵護被人捧在手心裡寵着,倒不是本性如此,而是早已經習慣了站在上風頭說話,總是高高在上。
她不能被人無視,也從未被人無視,無法容忍被人無視,很自然的就將大小姐脾氣擺了出來,瞪着穆竣,滿臉的不高興。
四人中,穆竣認識一個,在五龍山溫泉度假村被他砸了車子的雲濟市市委副書記劉東之子劉海龍,而不認識三人中又被他一眼認出來的,五官眉宇與母親九分相似,想來正是那位奚家大少奚臏,在雲濟市酒吧擺下陣勢跟穆竣打招呼的那位奚大少。
剩下一男長相硬朗大氣,五官不出衆湊在一起卻是那種一眼就會讓人印象深刻並記住的長相,天庭飽滿濃眉細眼闊鼻厚嘴脣,身材不高卻很顯個,風衣穿在他的身上很適合,女人征服旗袍男人征服風衣,都是很難以駕馭的服飾,他很完美的以不足一八零的身高征服了灰白色的風衣。
奚臏上前拉住了妹妹,做了個怪臉示意妹妹此時不要胡鬧,嘴角帶着淺淺的微笑,主動比了個手勢,示意那風衣男先來,他讓賢。
風衣男亦是嘴角含笑,讓人覺得親近卻又怎麼也無法靠近的笑容,相當程式化,邁步走到穆竣身旁,主動蹲下身子,與穆竣望着同一個方向,片刻後開口說道:“穆兄這手筆很讓人佩服,多少人懵懵懂懂,當資源被完全的破壞性開採後,我們還剩下什麼呢?這樣清澈的江水,還能夠存在多久呢?”
穆竣望着遠處的江水,抻了個懶腰,並沒有接着對方的話開口。
“市郊鄉的土壤不夠爾爾,穆兄該有更廣闊的天地,今日與奚臏共同而來,是希望穆兄可以進京一趟,老爺子,想要見你。”風衣男直接就將底牌的重磅炸彈拋了出來,有道是怨恨不分場合,卻也要分個尊卑,骨血相連的親情是不容被抹殺的,親的外公外婆,不管因爲什麼而彼此間陌路二十幾載,真正彼此呼喚之時,任誰也無法放得下。
穆竣站起身,掏出煙點燃,憑江而立呆呆的望着前方,久久都沒有說話,一支接着一支,煙霧隨着江風飄散……
“哥,他……”女孩忍不住了,剛開口被奚臏攔住:“婷婷,這江,很美,不是嗎?”
奚婷愣了下,隨即釋然,撇撇嘴,並不感冒站在江邊的穆竣,她是在奚經緯與家裡鬧僵出走之後出生的,從小到大要麼是忌諱不讓提,要麼在私下裡聽到的都是穆靖凱如何的不好,奚經緯如何的不聽話忤逆家裡的意思,總之,一部現代版的戲劇在奚家上演,奚婷有些厭惡穆竣的存在,尤其是聽說哥哥在端雲省吃了癟,最重要的是從小仰視的神仙姐姐竟然提出了要履行婚約她只考慮穆竣,要麼就放她走。
這下子有人坐不住了,穆竣其人也正式登陸京城年輕一輩的舞臺,無論他之前在下面做到了多少,京城內的衙內們都不曾將他放在眼中,在他們看來隨便哪個下去想要在一個小小鄉鎮弄出明堂都簡單得很,部委要一些戴帽子下去的政策,拉一些關係搞一些投資很容易就做出成績,沒什麼了不起的,也沒什麼可炫耀的,至於那三個代表的迎合,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更多,唯有那些真正夠層次的大少們纔開始重視這位穆書記。
“去啊!”良久之後,足有七八支菸的時間,穆竣輕笑着很正常點了點頭。
“我們可以等幾天的。”風衣男頓了一下,提醒了穆竣一下,他是從京城下來的,在端雲省也有一定門路,找誰來關注誰很正常,市郊鄉正在處於變革之中,一天就有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人的命運將會隨着這變化而變化,省裡在談歸屬,市裡在談升格,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總要有個準確的說法,處於風口浪尖的市郊鄉,處於浪尖尖上的穆竣,這幾天很關鍵。
“不了,就現在走吧,你們不累的話。”
這一刻,這一幕,被在場的四個人牢牢印在腦海之中,多年之後,當重提這一刻時,四人都講心裡話道出,這一刻,他們服氣,真的服氣,服氣的是穆竣能夠拿得起放的下,不是意氣用事,用幾根菸的時間,考慮清楚什麼纔是他認爲重要的。
穆竣有一句回答,大家都不相信。
“我相信即便不在,該屬於我的還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