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質是什麼？我們做鍊金的大家都知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初級鍊金術師們靠碰運氣完成工作，到大家這個層級，應該有了充足的經驗。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從定義上就將各種概念定義得清晰，毫無異議……”
賽文利安初步認可了和暗影議會的合作，但具體細節還沒辦法拍板，只好請求行會裡的大鍊金術師們百忙之間抽出一點空餘時間，來與拉萊耶討論。
暗影議會這邊鍊金幾乎是一窮二白，從開始就得靠着鍊金術師行會派人過去啓動項目。所以拉萊耶不得不親自將他的計劃向大鍊金術師們闡述清楚。
“所以，您認爲物質應該是具有各向同性，在鍊金反應中性質表現單一的特性。但是據我們多年的鍊金經驗和前人留下的筆記來看，鍊金反應極其複雜多變。如果要將原料細分成物質，那麼即使是最簡單、最低等的配方，我們也必須將原料反覆解構拆分，以瞭解原料是由哪些物質構成。噢，這效率太低了……何必這麼做呢？自古以來到現在，代代鍊金術師已經將這些規律總結得非常完美了。”
一個長鬍子的鍊金術師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向拉萊耶闡述了不同的意見。這個意見顯然獲得了大家的首肯。
是啊，既然鍊金術一直沒什麼問題，那就照着做唄，何必勞民傷財地去摸索什麼物質？事實證明大鍊金術師直接使用那些原料的時候，只要採用魔法手段，可以保證成功率百分之百，還有極高的良品率，這樣不就足夠了嗎？
“是的是的，您說得沒錯。”
對方年紀足夠大，說的話也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拉萊耶不得不好聲好氣地對待他：“但是，這樣的事業，我們就放棄不做了嗎？難道我們要任由鍊金真正的奧秘永遠掩蓋在這些配方之下？”
“我們應該需要更多配方。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還遠未走到需要回頭審視配方結構的地步。我承認您的想法是對的，是合理的。但是隻是整理配方就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這在目前來看，並非是最爲緊急的事項。”
拉萊耶現在意識到這羣鍊金術師的難纏了。在薩雷安，學術優先，哪怕是完全沒有產出的純學術研究都會得到支持。但是在烏爾達哈，一切以效率和利益優先，暫時無法實用的技術，都會被歸類到沒有必要的範疇。
拉萊耶的計劃很不幸地被歸類到兩者中間，學術性沒有那麼強，實用性也沒有那麼強，兩頭都不討好。
但是拉萊耶試圖繼續說服這些鍊金術師。
“龐大的成本意味着龐大的收益，我的朋友們。”
拉萊耶這句話不僅沒引起共鳴，反而讓幾個稍微年輕點的鍊金術師發出不屑的嗤笑。
拉萊耶沒有管他們，繼續往下說：“物質在鍊金反應上的單一性質，會讓鍊金反應更加穩定，讓產出更加恆定。這將引出兩個成果。其一，我們可以通過這些知識，讓鍊金藥水可以大規模產出，形成一種新的產業，我將它叫鍊金產業。產業工人將代替鍊金術師，大量地生產鍊金藥水……”
“無稽之談！那些連字都認不全，以太學概論都沒學過的工人能代替我們？”
這次不用那個長鬍子鍊金術師發話了，一羣鍊金術師瞪着眼叫嚷起來。
“咳嗯！”等別人叫喚完了，那個老鍊金術師才站起身來發話：“大人，您似乎對鍊金術有着非常大的誤解。鍊金術並非是工人和機器可以替代的東西，以太學的造詣，對於鍊金原料的分析，還有施法的手法等等……無一不說明，這是一種精密的技術，並非鍛鐵之類粗野的行業那樣，可以用工人和機器代替。”
拉萊耶感覺自己腦門上的青筋在突突地跳，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你們有沒有思考過，爲什麼施法的手法會影響鍊金反應？以太學的知識是如何加入到鍊金反應之中的？”
“鳥爲什麼在天上飛？魚爲什麼在水中游？無外乎是世界的規則賦予了它們獨特的天賦，讓它們能飛能遊而已。在這個地方窮究不捨，只會讓你陷入誤區啊……施法的手法爲什麼會影響鍊金反應，這就是規則使然，不這麼做，就會失敗，如此而已。這麼簡單的事實，還需要驗證嗎？還有驗證的必要嗎？”
拉萊耶嘆了口氣，他的敗局已定。
鍊金術師們像是打贏了一場大戰一樣，心滿意足地談笑着離開了行會。沒有一個鍊金術師再回頭看一眼拉萊耶。
賽文利安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們離開，嘆了口氣，拍拍拉萊耶的肩膀。
“我希望你不至於因此失去信心。不過……你也看到了，鍊金術師行會現在是這個狀況。我呢，只是因爲有沙蠍衆的血脈的緣故，才能當個會長。當然我不覺得我的成果和技術比他們差，但是……算了。總之……”
賽文利安側過身，拉萊耶看到他身後跟着幾個半大的小夥子，有些畏畏縮縮的看着自己。
“這些是鍊金行會的學徒，被認爲天賦不佳，但據我觀察，他們都心性良好，踏實肯幹。如果你打算重新開闢一條道路，還請帶上他們一同前行。”
拉萊耶挑了挑眉。
他不確定賽文利安是不是借勢把他行會裡的累贅甩給自己：“噢？你們對我的想法感興趣嗎？”
拉萊耶以爲他們只是被賽文利安無腦捨棄的包袱，沒想到他們還真有些自己的想法。
有一個年輕人支支唔唔了半天，才說出話來：“我……我覺得您對物質……嗯，物質的闡述很好。啊，這裡說很好是不是顯得我太自大了？對不起！哦，這不重要？好吧……我們鍊金學徒大部分工作都是停留在將渾水提純成蒸餾水……”
賽文利安插嘴說：“這是鍊金術的基礎。”
年輕人不安地看了會長一眼：“呃……是的，這是鍊金術的基礎。”
他鼓起了勇氣，擡頭看向拉萊耶：“鍊金術的基礎，正是您說說的，將原料提純爲物質。沒有這一步，鍊金術就無從談起。鍊金術基礎裡，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排除雜質，但什麼是雜質？排除雜質之後的原料依然是良莠不齊，該如何甄別？大鍊金術師能夠施展他們都不明白原理的法術，讓鍊金反應成功。我們沒有那個能力，所以希望能在您這邊獲取另外一條通向鍊金術奧妙的道路。”
拉萊耶連連點頭。這樣的學徒雖然能力沒有大鍊金術師強，但是想法很貼合拉萊耶的計劃。
另外一個年輕人的想法稍有不同：“我對您所說的大規模生產很感興趣。就像渾水提純成蒸餾水，這個步驟不需要任何法術，也完全不需要人工值守，只需要一個蒸餾器和足夠的水，就能夠源源不絕地獲取成品。我想不通爲什麼鍊金術師行會從來沒有人願意去做這件事情。”
賽文利安臉上有點不好看。他乾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嗯，挺好。那你們就一起跟我來吧。”
拉萊耶覺着，收了這幾個學徒，至少在基礎上問題不大。剩下的配方無外乎是找賽文利安合作，他提供配方，這邊研究所得到成果之後雙方直接分成就好。
有四個鍊金學徒加入到拉萊耶的計劃中來。最先開口的小夥子名叫佐希摩斯，第二個開口的是扎比爾，在他們身後一路點頭沒說話的兩個是戈貝爾和馬裡西歐。
有意思的是，他們都是人族。據他們說拉拉肥們大部分認爲與其鑽研鍊金，不如淺嘗即止，將精力放到商業上去，可以獲取更多的利益。對於拉拉肥來說，鍊金術所謂的“點石成金”遠不如商業上運作的效率高。資本運作纔是拉拉肥們醉心的“鍊金術”。
接下來就算是拉萊耶和賽文利安的私人合作，與整個鍊金術師行會毫無瓜葛。雖然他們兩個人都對此表示非常遺憾，但光憑他們的影響力，還遠不能影響到整個行會的風氣。
拉萊耶很奇怪自己並沒有所謂憋着一口氣的想法。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在這個世界上無足輕重的待遇，對此他毫無怨言。
生意就是生意，被人瞧不起也是生意的一部分。
“嗯……你們得先建立一個鍊金工作室。一般正常的鍊金工作室需要大概三百萬g……”
“等會兒……”
拉萊耶還沒來得及倒吸一口涼氣，就先喊停了：“三百萬？”
賽文利安奇怪地看着拉萊耶：“當然了，要不然你以爲隨便誰都能玩鍊金不成？這可不是幾百年前那種靠着盲目猜測確定配方的時代了，單單光學透鏡就需要四十萬g一套，而且我給你的預算裡，這光學透鏡還僅配了一套，也就是說你四個學徒得共用一套透鏡……”
拉萊耶雙膝一軟，跌坐在椅子裡：“三百萬……”
這可不是個小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