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紅光與洞穴中的水晶交相輝映,刺耳的警報聲破空而起。我手腳都軟了,好不容易纔想起來穆恩布瑞達跟我說的,按下確定鍵,警報聲和紅光才平復下去。
應對得手忙腳亂,我有點臉紅。但是穆恩布瑞達和奧爾什方都溫和地對我笑了笑,又低下頭去看波形。
我心裡穩定多了。
過了幾秒鐘之後,我的餘光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擡起頭來看的時候,發現那些骨頷族的長老們盡然渾身微微發抖,眉梢抖得特別明顯。
穆恩布瑞達顯然也從開始上下飄忽的波形中發現了端倪:“主腦,你可以放鬆下來了。”
“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主腦的這次十一聲道混響有些有氣無力。
隨着主腦的回答,示波器上的波形一下變得平緩下來,過了好一陣子,纔開始像之前那樣進行微小的波動。
這個狀況連我都能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主腦的日常控制力僅是閾值的八分之一左右,而閾值則僅僅是主腦以前完全控制骨頷族們的正常水準,遠遠不到主腦的巔峰水平。
也就是說不提講故事這樣的長老級人物,像跑得快、好身手這樣的普通骨頷族如果迴歸同心一族的話,實際上也僅有八分之一的思維被主腦所控制。同心一族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解散,純粹是因爲他們得過且過,習慣了主動聽從主腦指令的生活方式。哪怕現在信號差點,主腦的指令模糊點,他們會想的辦法只有努力去聽明白主腦在說啥,完全沒想過獨立自主,扔下主腦自己去開拓一片天地。
在他們的腦海中,沒有這個選項。
“好了!情況我已經完全明白了!”穆恩布瑞達顯然思考的方向和我不太一致,她信心滿滿地將視線從示波器上轉移開,環顧了一圈骨頷族的長老們:“我已經有成形的計劃來幫助主腦恢復一定的控制力了。這需要我們的通力合作,主腦、離羣一族和我們。”
“主腦希望知道計劃的詳情,進行評估,以確定是否同意配合該計劃。”
穆恩布瑞達點點頭:“合理的要求。目前主腦的控制力僅有正常值的八分之一,爲了提高控制力,我們必須採用開源節流的辦法。也就是說,主腦必須放棄一部分骨頷族的控制,以集中精力控制剩下的骨頷族們。當主腦放棄了那部分已經產生了一些自我意識,控制難度較高的骨頷族個體之後,將控制力集中在比較容易控制的個體上之後,主腦的控制力將會有相當高的提升,達到正常水平不成問題。
當然,在此之前,我們首先要嘗試着提高一些主腦的控制力。主腦在這個基礎上,再甄選應該放棄控制的個體。在此同時,我需要講故事帶着離羣一族在這個巢穴之中待命,將主腦接觸控制的骨頷族們妥善地安排起來,讓他們跟隨離羣的前輩學習該如何靠自己的智慧和思考,存活在這篇荒野之中。”
主腦這次沉默的時間更加長了,示波器中的波動幾乎拉成一條直線。穆恩布瑞達並不在意等待,她饒有興致地操作着示波器,觀測主腦的靈魂波動。
我就快等不及了,才聽到主腦說:“計劃可行,符合邏輯,主腦會配合人類的計劃。”
穆恩布瑞達高興得在空中揮了揮拳:“小老弟,你去跟講故事說明白這邊的情況,讓他帶着能拍得上用場的人來接納與引導新離羣的骨頷族。以免造成恐慌。”
“沒問題,儘管交給我。”
我對奧爾什方點點頭,在同心一族們的目光中,向着離羣一族的營地快步跑去。
這邊唯一腦窟穴的情況越發地糟糕了。大概是因爲主腦來了一次全力控制,導致骨頷族們的意識都遭受了一次震盪。所以現在當對他們的控制再次放鬆下來,哪怕最遲鈍的骨頷族,都會覺得情況不對了。
他們有些惶恐不安地各自在原地打轉,或是喃喃自語,或是呆立在原地,盯着從他們眼前快步跑過的我。得虧他們沒有跟過來,要不然我跟誰都沒法交代了。
講故事正好在營地裡,我將事情簡略地跟他一說。
“嘁嘁嘁,一部分?這我們可以負擔。”講故事毫不猶豫地喊來跑得快他們,冒險者行會都暫時交給了從艾歐澤亞來支援的人員代班,一羣人浩浩蕩蕩地直奔唯一腦窟穴而去。
就我這一去一回,唯一腦窟穴之中又產生了奇異的變化。我發現骨頷族們奇蹟般地又被控制了起來,最大的標誌就是他們又開始了例行的巡邏,對我們的到來,只是略微掃了一眼之後,就失去了興趣,專注地巡邏去了。
咦?就短短一兩個小時的事情……
我好奇地讓離羣一族的人在洞穴外面等,我和講故事匆匆地跑進洞穴之中,只見穆恩布瑞達將這羣長老的站位進行了個編排。最外面按等角的站法,站了八個長老,然後在中環附近站了兩個長老,場地的中心站着一個長老。
我咂咂嘴,看着有點眼熟。仔細琢磨琢磨,這不是八卦轉太極,中心加個點嗎?
唔……還沒等我仔細觀摩,那邊穆恩布瑞達已經喊起來了:“離羣一族的人在外面?主腦,將準備放棄的人安排過去!小老弟,快出去準備起來。”
我連喘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拉起講故事回頭就跑。
洞穴外邊,跑得快他們正被一個方陣的骨頷族逼得節節後退,一直到這個方陣正正經經地站在洞穴口,將洞穴堵得嚴嚴實實的,才停下腳步。
主腦將他們控制得很好,當然,還是很呆板就是了,說在洞穴口交接,他們就一定要踏踏實實地把洞穴口堵死了,才覺得到位。
我和講故事被堵在洞裡面。講故事急得跳腳,在洞穴裡對外面大喊:“按原定計劃!原定計劃!有人聽到嗎?嘁嘁嘁!”
我們聽到外面跑得快遠遠地喊:“嘁嘁嘁!嘁嘁嘁!”
我啼笑皆非地一拍腦門。外面的人怕是急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講故事反而平靜下來,對我點點頭說:“嘁嘁嘁,看樣子外面的人已經明白該做什麼了,我們可以在這裡靜觀其變。”
對不起,我還以爲你們的“嘁嘁嘁”毫無內容含義呢,沒想到居然可以用來傳遞信息的……
講故事話音一落,只見堵在洞穴門口的同心一族骨頷族們好像呆滯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站着隊列,然後腦袋上下微微地起伏,漸漸地垂了下來。
“嘁嘁嘁,他們要睡着了。他們睡着了之後,主腦就會將控制它們的觸鬚慢慢從他們的意識中抽出來。等他們信來的時候,他們就將成爲我們的離羣一族的同伴。我會負起責任,好好地引導他們,讓他們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這片荒野上活下去。”
“講故事,拜託你啦!”
“嘁嘁嘁,放心。放心。”
講故事看着眼前緩緩地拄着長槍,一個個身體像跳鋼管舞一樣,從長槍上出溜下來,癱在地面呼呼大睡的同心一族們。我感覺講故事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慈父一般和藹可親。
過了一會兒,跑得快他們就飛快地將一地的同心一族收拾起來,推着小車把他們帶走了。
講故事向我點點頭,深深地看了眼洞穴深處,才轉身跟着跑得快他們推着的小車,“噠噠噠”地踩着小碎步回去了。
洞穴深處,穆恩布瑞達已經切換了一套裝備,坐在一個大大的顯示器前,手指飛快地敲打着鍵盤……
咦?鍵盤?
我激動得三步並兩步地衝到穆恩布瑞達背後,看着她的輸入。這是一個看起來像是dos系統的交互界面,穆恩布瑞達手指輕快地在我所不認識的鍵盤上敲打,一個個字符在屏幕上跳躍而出。
我沒有學過相關的文法,只能通過能看懂的關鍵詞,大致地明白,穆恩布瑞達好像是正在調試一整套的控制系統。我是不知道,這羣搞以太學的,還得兼職搭系統……
“當然了,如果不會搭系統的話,難道還指望正經的做軟件做硬件的來理解主腦的這個生存狀態嗎?還指望那羣碼農來搞明白以太場的變化嗎?學個編程又不難,學會了能做好多事情,小老弟要不要順便來學一點?”
穆恩布瑞達從懷裡抽出一本《以太語言從入門到入土》往我手上塞,我趕緊搖頭擺手表示敬謝不敏。本來還想拉着奧爾什方過來平攤火力呢,左右一看,奧爾什方早就不知道溜哪兒去了。
幾分鐘後,我欲哭無淚地用呆滯的眼神看着身前一堆的書,什麼以太場信號發生與處理,什麼以太語言基礎,什麼以太數據庫……
穆恩布瑞達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邊噼裡啪啦地敲着鍵盤,一邊說:“小老弟你加把勁,讀完這些書,姐姐我給你搞個入學的機會,以後也好一起鑽研以太學啊!對不對啦?”
“我……”
我嗓子眼裡剛起了個頭,就見穆恩布瑞達挑着眉毛眼神兇得不得了,回頭瞄了我一眼:“啊?”
“我會全力以赴!”
死奧爾什方!你死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