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想,陳平還是把黑龍劍重新撿起來。
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捨。
“打探一下,南方地界,到底有誰煉兵手段最爲出色?把黑龍劍殘餘精淬與我那無爲戟煉在一起……”
說到“無爲戟”幾個字。
陳平語氣微微一頓。
看看這是什麼破名字,真心不想再找沅溪縣那位冶鐵大匠。
這話一出,陳平突然感覺到,那小半段黑龍劍殘餘劍身之上,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激。
他微微心喜。
細細感應之下,又發現什麼都沒有。
忍不住就嘆息一聲,遞過黑色劍身給身旁靠過來的韓小茹。
這大妞真是膽大包天,也不怕神武交鋒之時的餘波傷到,剛剛陳平被那流光御劍穿胸,她差點就撲了過來抵擋。
簡直是傻大姐的典型。
也不想一想,就以她的身子骨,怎麼可能擋得住。
怕是一碰到那劍光,就已化爲湮粉。
“行吧,知道你需要很重很重的兵器,嫌那畫戟太輕了。”
韓小茹眯着眼笑,心想還是得找那位不爲大匠,不過,這次卻是不能讓師弟知道。
那傢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太有過性了吧。
打造了一柄兵器,還得取一個名字偷偷告誡用此兵器之人……
難怪他身懷不世打造絕藝,最後只能躲在窮鄉僻壤,在小小縣城之中窮困潦倒渡日。
她點頭應下之後,與隨後跟過來的姬明月對視一笑,又問道:“神霄劍宗弟子,已經快要誅絕,不知這些僕人和……侍妾。”
姑且算是侍妾吧。
韓小茹面色有些不忍。
她自然也看到了,在後山宮殿之中,那些瑟瑟發抖,身上還綁着鏈子的一些女子。
這些女子普遍都面容嬌美,眼神卻是茫然呆滯。
顯然,已被折磨得靈性都差不多消失殆盡了。
陳平神情淡然,微帶冷笑:“不急。”
他擡步向前,並二指點在眉心,一道光華射出,如溶溶月光照耀在後殿衆女身上。
突然開聲道:“玉霄尊者,你以爲奪舍女身,做出如此不要麪皮之事,就能瞞過本王的眼睛嗎?”
話音一落。
所有女人全都沒有反應。
陳平也不在意。
新得的玉霄劍,被龍元灌注,發出玉色光華,轟隆隆更有五色雷光閃耀,一股強大至極的威嚴,隱隱散發出去。
鋒銳至極,直欲摧魂奪魄的光芒,還未等他出劍,已然跨過數十丈遠,鎖定在衆女身後一位趴在地上的小個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着侍女短裝,顯得嬌俏玲俐,似乎是剛剛被擄上山來,還沒有被摧殘得失去自我。
此時被劍光一照,立即面色大變,手心中握着的一件東西,發出喀嚓脆響。
隨着細微裂之音出現在所有人的耳中,女子身形微虛,身周狂風大作,雷霆亂閃,眨眼之間就化爲一道金色雷光,劃空而走,倏忽數裡。
向着遠方激射而去。
“小風雷遁法。”
這門遁法,先前陳平見到玉霄尊者用過多次,那是來去如電,動念即發。
快得甚至讓自己的攻擊都落不到實處。
想硬拼都很難拼得上。
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跟這玉霄尊者拼上數十招之多。
甚至,最後還被對方找到機會用出紫霄神雷以及御劍法門,若非[梵我如一]法門太過逆天,減傷替命頗有一些法則神通的奧妙在內,他就會被那道流光御劍直接刺成重傷,就連青木長生功都很難恢復那種。
此時見到這道遁光,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在雷光剛現的同時。
手中玉霄劍已然一劍平揮。
體內如同湖泊般的浩浩龍元,第一時間找到渲泄口子,匯聚劍身,化爲一道細長漆黑水線。
這水光一出,映入人眼,就讓人感覺到心靈沉甸甸的,就如墜着萬里重山。
“咻……”
漆黑水線離了劍鋒,呼嘯前行,迎風狂漲,還未衝出半里,就化爲一掛天河。
遠處一座高如刀劍聳立的石山,被白亮水線斬過,無聲無息的就爆碎成粉屑。
那綠衣女子剛剛遁到此處,就被水線穿過。
發出一聲震盪虛空的怒吼。
“陳平,你好狠。”
這聲音沉鬱蒼勁,果然是玉霄尊者的聲音。
其中更是夾雜着少女清脆嗓音。
不過,無論到底是誰。
在陳平這一式[大海無量]之下,宛如海潮之中的一點小小水滴,融入浩浩長河般的劍光之中,連一個浪花都沒有激起來。
隨着聲音消散。
神霄峰上,先是出現一縷七彩虹光。
緊接着,這道虹光越來越大,越來越長,直至跨越南北,散發出絢目光澤。
更隱隱有着一絲歡快的情緒,從那七彩光芒之中出現。
映入所有人的心底。
就如久雨初晴,天光乍現。
讓人豁然開朗。
“咦……”
陳平微覺詫異。
這種情況是他從來未曾經歷過的。
此時,以他的修爲層次,都感覺到第四層關卡,微微鬆動了一絲,龍元又凝聚了少許,也渾厚了少許。
有絲絲霧氣,從天地之間,匯入自己的身體。
這是獎賞吧?
陳平有些不確定。
“是天地歡慶,靈氣獎賞,或許,就連咱們的氣數也增加了一些呢?”
韓小茹一蹦三丈高。
高興得如同一個二百斤的孩子。
好吧,修練混元金身法,力量大增,戰力奇強的同時,她的體重也比同樣體型的女子要重上近倍。
這是免不了的。
骨骼和血髓都已經進化蛻變幾次了,若是重量還一成不變,那纔是不合理。
陳平先是一喜,再仔細看看韓小茹面上純真笑容,陡然明白過來,“又是上古傳聞和神仙傳中記載的消息?”
“是啊是啊,神仙傳寫得一點都沒錯,尤其是長溪山人著作的山水遊記之中,就曾經詳細的描述過神武尊者身殞之後天地異相。
就如此時一般模樣,但凡見着之人,均有好處。
甚至,這周邊百里,新出生的嬰兒,也會修練天賦大增,也不知到底是何道理?”
韓小茹一臉的你信我,快信我的模樣。
讓陳平都忍不住想笑。
浣城、風谷兩地官員百姓怕都被鳥屎糊了眼,得什麼樣的眼神,才能把這麼一個大孩子叫成“血玉羅剎”。
“原來,果真有那麼一種說法,這修行者,纔是天地之間最大的毒瘤啊。”
陳平隱隱明白了一個道理。
莫非,上輩子那種末法時代,纔是天地最終歸宿,也是最後榮光。
想到這裡,他就有些無語。
天地無情,天地大愛,到底哪一種說法纔是真的?
“師弟,你怎麼知道那玉霄尊者並未徹底死去?”
韓小茹震撼過這天上高掛的彩虹之後,又想到先前那道長河般的劍光,此時,她的瞳孔還映照着前方山峰崩毀,宛如天傾般的場景,好懸沒有咬到自己的牙齒。
她已經習慣了陳平時不時的用出自己想都想不到,看都看不懂的厲害本事。
不過,對於陳平能輕易發現,玉霄尊者還活着,卻仍然附體在一個侍女身上,伺機矇混過關的事情,仍然有着深深不解。
她大略猜到這是因爲靈魂功法的原因。
但是自己的觀想法,也已經突破到靈魂出竅的境界,卻仍然沒有發現絲毫破綻。
同樣進了通天塔對面世界,你爲何這般優秀?
韓小茹看着陳平的目光,差點要滴出水來。
好想問清楚,卻又不太好意思去問。
或許是涉及到師弟的一些隱秘呢。
“師姐若是達到靈魂顯聖境界,化出神識,應該也可以發現。”
陳平沉吟一下,緩緩說道。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
先前既有日月精環轟落,山崩地裂般的聲光效果。
又有玉霄尊者爆開肉身,消耗全部精血御劍一擊,殺氣沖天。
他就算是有着顯聖境界的強悍神識,能察幽微,觀天地,仍然是不能分心他顧的。
別說分心了,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被那凌厲到不可思議的一道劍光,直接幹掉……看起來沒有受到重創,輕輕鬆鬆的就應付過去了。
實際上,陳平已然使出了渾身解數。
連保命底牌都用出來了。
其中艱難。
不足爲外人道。
他之所以能發現玉霄尊者沒死透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並沒有收穫劫運點。
問題來了。
這一場戰鬥都已經打完了。
再怎麼也得結算啊。
收穫的季節,並沒有收穫。
就是最大的疑點。
然後再用顯聖觀想法,細細觀察氣息,就發現了其中不妥之處……
若非心中早就有了成見,肯定玉霄尊者沒死,他真的不一定能發現,藏在那些可憐女子中間的小小侍女。
這批人被擄上山,被人肆意凌辱,精神都已經崩潰得差不多了。
她們的人生基本上已經毀掉,誰還忍心去多做爲難?
由此可見,玉霄尊者所留後手,的確是精妙無比。
能活上兩三百年,不但修爲戰力夠強,算得上老奸巨猾,能經營出如此強大的一方勢力,實非幸至。
神識內觀,+1320點劫運值的信息,從眼前飄過。
陳平心裡大感滿意。
從神武三重達到神武四重,算是一個瓶頸。
尋常修行人士,到了這個時候,就會想方設法尋求天材地寶,或煉成丹丸,或製成藥湯,甚至,還會去一些險地,在生死之間搏一個頓悟突破的機會。
這種時間,多則數十年,少則七八年。
有些天賦已盡的修練者,甚至,能在這個瓶頸面前,卡上一輩子,直到壽元耗盡都不得突破。
可想而知,換成別人,肯定會卡得欲仙欲死。
雖然比不上從合一境到神武境的那道大關卡,這種小關卡,其實也不太好破。
但陳平不一樣。
他破劫得運,破境如同喝水吃飯。
只要有足夠的劫運點,無論是大瓶頸還是小瓶頸,對他來說,都不是個事。
當然,現在他的劫運點,只有不到一千四百點。
還差上將近三千點劫運,想要突破神武四重,缺口還有些多。
強橫悟性和根骨帶來的修練增幅、法則感悟,隨着時間過去,可以減少一些劫運消耗。
但再怎麼減少,想要短時間之內突破境界,就還需要不少的劫運點。
心中轉着這個念頭。
陳平不忘安排振奮不已的麾下將士處理後續事宜。
比如搜尋財物寶貝,說降殘餘俘虜,勘別自主上山拜師弟子還是被擄上山平民……再一一安置。
這些雜事,都無需陳平操心太多。
他主要是看着從紫霄殿以及玉霄殿中搜來的幾套秘譜,發現並沒有紫霄神雷法以及御劍法,就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有一失必有一得。
識海之中,光球此起彼伏,有一個黃金色澤光球浮浮沉沉,分外引人注目。
這是玉霄尊者徹底死後,獲得的機緣光球。
陳平自然不可能放過。
他現在也算是有了一些經驗。
如白色、銀色的光球,根本就沒有太多進行溯源奪運的必要。
就算是查探到其中的信息,奪得了機緣,對如今這種層次的自己來說,幫助也不會太大。
但是,金色和紫色機緣,要不就能大大增強自己的戰力和修爲,要不就關係到自己日後道途,影響十分深遠。
這種層次的機緣,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能放過的。
160點福緣的消耗雖然有些多。
也不過是十餘天治下轄區的民衆感念之情。
隨着時日一天天過去,南方百姓安享太平,安居樂業。
陳平作爲南方之主,又是新政倡導和推行者,得到的福緣,誰也無法搶走。
他現在每天都能獲得十四點福緣。
隨着時間拉長。
這種獲得,還會緩緩增加。
現在就是涓涓細流,總有一天,會變成滔滔洪流。
‘我的悟性啊……’
“我的根骨!”
‘如此良性發展,終有一天,我能達到天生神聖,或者真仙之資這種根骨和悟性,一日悟法修行,能抵常人百年千年。’
‘到得那時,我還苦什麼修啊,直接躺平,躺着躺着就成仙得道了。’
想到極美處,陳平忍不住嘴角露出濃濃笑意,看得姬明月都嘖嘖稱奇。
“七哥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小郡主也歡喜。
小鳥依人般的湊了過來。
完全看不出她那明月劍的兇名,以及天心閣之主的威風。
“當然有好事。”
陳平摸了摸小明月柔順頭髮,只覺觸手溫軟絲滑,心中安平喜樂,笑道:“還記得先前玉霄尊者那一式御劍法門嗎?等七哥整理出來,就傳給你,日後你也有自己的殺招了。”
這話是真的。
等到休整十數日,積累了足夠的福緣點之後,陳平準備再次溯源奪運。
這一式恐怖至極的御劍法,自然也逃不過自己的搜索學習。
玉霄尊者或許是因爲神識不夠強大,或許是因爲心靈不夠純粹,對劍法的領悟並沒有達到劍心的層次,用起來需要精血爆體來摧動。
但自己大可不必。
以天心明月劍的劍心觀測弱點法門,如明月在天,星河照影。
對於劍類武器,天然就有着親和力、掌控力。
運用御劍之術,肯定是得心應手的。
而在這方面,有着奇異天賦的姬明月,能夠單憑一套天心明月劍,破境如同喝水般,要說她學不會這御劍術,那就是小瞧人家了。
“真噠?”
明月郡主此時才露出一些小女孩情態,高興得差點要蹦起來。
看着七哥越來越強,出手之間如同神仙降世一般高深莫測,她打心眼裡高興的同時,也感覺到一股莫大壓力。
‘是不是用不了多久,我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他也不再需要我在一旁幫忙了,到那時,我甚至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每每想到這裡,年僅十六歲的姬明月,就有一種超越了年齡的憂傷,從心底悄悄然泛起。
她很害怕,終有一天,自己會與七哥越行越遠。
只能仰望着對方,逐漸升到高天之上,再也見不着。
“瞎想什麼,這無垠星空,太過清冷,若沒有二三知己,江湖故人,總是無趣了一些。”
半是表明心跡,半是立下志向。
陳平目光溶溶如水,笑容溫暖。
……
“撲愣愣……”
一隻小小灰影如箭般劃過殿閣亭臺,落在後方一座小山之上。
有青衣僕役擡頭伸手。
眼前微花。
就見一隻灰鳥脖頸搖晃着,落到自己手臂之上東張西望的,神態靈動至極。
青衣人定睛一看,就看到小灰鳥足上綁着一卷白。
他眼神微亮,連忙小心取下,並取出精製香草顆粒,攤在手心餵食灰鳥。
等此鳥吃飽喝足之後,他才捏着白色絲絹,身形快速移動,穿過玉屏,踏過花溪,到了一處畫閣前,躬身小聲稟報。
“尊者,灰字十七號傳信過來,估摸着是南方重要消息。”
“呈上來吧。”
房內先是悄無聲息,青衣人差點以爲尊者又在閉關潛修之中,不曾醒轉。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一聲溫潤低沉的聲音響起,手中捧着的小小絹帛,像是被風託着,緩緩飄進樓閣。
“南方一統,神武身殞!”
本來平靜無波的畫閣之內,那道平和溫潤的嗓音,突然就變了調。
“怎麼可能?玉霄竟然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