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說！那男人是誰？”陳衍沉聲重複。
方纔陳衍本來是駕車準備去機場飛G市應付除夕的, 在路口驟然見到顧曉陽和一個氣質不錯的男子相互揮別，敷衍應付的想法當即就沒了，反正大局已定, 回去也就是給點最後的面子。他當即調轉車頭將顧曉陽拉上了車。
顧曉陽已經在驚訝間想明白了陳衍異常的原因, 應該是撞見了他和楚珣在街口告別的那件事, 進而誤會了他和楚珣的關係。
這真是什麼和什麼？
且不論他和楚珣並不是那樣的關係, 就算是, 他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有交友的權力，有選擇伴侶的權力, 憑什麼要□□涉？還是被一個三年前就和他徹底分手的人干涉！
他再好脾氣，面對這種無理的干涉也是會發火的：“那是我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我需要向你解釋嗎？”
“你可以不解釋, 我會去自己查。”
“查？你憑什麼去查？人家既不違法又不犯罪, 更和你沒關係, 你就算藉助了手段，也侵|犯了別人的隱私。”
“他和你有關係就是跟我有關係！”
“陳衍！”顧曉陽厲聲, “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從三年前你決然而然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顧曉陽！！”陳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顧曉陽，“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說！”
“那你覺得我會怎麼說？說我其實知道你這三年幹了什麼，知道你當初的決然是因爲什麼，說我對你一直念念不忘？一切和你有關的點點滴滴過往都小心翼翼的收藏着，甚至連一把隨時都可能被人撬開的鎖都捨不得換？”顧曉陽對視陳衍, 眼中悲傷的意思多過於詢問, “陳衍啊, 這三年你每天都是在刀尖上討日子, 你要時時刻刻注意着很多事情, 可你一定體會不到沒什麼事可做，寂寞得讓人發狂的感覺。”
顧曉陽低頭：“我每天都活在這樣的寂寞中, 空無一人的家，寂靜無聲的夜晚，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致，連晚飯都不想吃，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杜申拉了我一起做代理也沒有改變這樣的現狀。我實在太寂寞了，我想要有個人陪我說說話，哪怕是和我說一句晚安都可以。可沒有……每一天晚上我都是在近乎發狂的境地中度過，我希望我能像個正常人，能有個正常人的生活……”
顧曉陽的聲音越說越輕。
自從再次見到陳衍之後，他所有的言行都是混亂的，一方面在強撐着保持正常，一方面在瘋狂的被陳衍的一言一行所牽引，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可他早已連掙扎的念頭都已經失去。
他甚至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未來，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裡，他躺在自己的家裡，自己結束着自己的生命。
陳衍越聽越心驚，他從未想過一向開朗陽光的顧曉陽會變成這樣，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深刻的體會到了杜申那句話的意思，七竅玲瓏心，什麼都懂，就是想太多，顧曉陽按着情理想透徹了所有事情，包括他們之間的未來。
顧曉陽相信他陳衍能做到很多事情，唯獨沒有相信他們還會在一起。
秉承着這個看法，顧曉陽放棄了愛情，但生活的點滴又時時刻刻勾起着他對往過的技藝，讓他在放棄的同時又煎熬着。
如果這個時候能出現一個可以安慰顧曉陽的人，或許他就能走出這段愛情，可偏偏……因爲他陳衍的存在，因爲他的執念，杜申替顧曉陽擋去了一切試圖走進他內心的人。
無限的煎熬之下終於讓顧曉陽走進了抑鬱的深淵。
陳衍十分害怕，下意識的摟緊顧曉陽：“不要再這麼想！千萬不能再這麼想。”
顧曉陽感受着陳衍的緊擁，以及手臂的顫抖，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失神的同時本能做出了眷戀的反應，三年的時光，一千多個夜晚，他無數次都在幻想着這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
然而回神的瞬間，理智又讓顧曉陽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反應，他用力推着陳衍：“放手！”
陳衍在遵循顧曉陽的意願放手與表露自己的心聲堅決不放手之間做了抉擇，前者能緩和現場的氛圍，但卻會引發他和顧曉陽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後者會出現激烈的衝突，但奮力一搏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反轉。
陳衍愈加摟緊顧曉陽：“我不會放手，再也不會放手。”
“你不放手能怎麼樣？今天是除夕，萬家團圓，你該回你應該回去的地方。”
“你這裡纔是我應該回的地方。”
“你待在我這裡只會傷另一個人的心，你家裡有殷切盼望你回去的妻兒，你就這樣讓他們傷心嗎？”顧曉陽質問。
陳衍忽然想起顧曉陽來簽字的那天，他打的那通電話，顧曉陽聽到了？誤會了？陳衍皺眉，這件事的真相他暫時不能告訴顧曉陽，因爲這對顧曉陽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以顧曉陽現在的心裡狀態還是暫時不要知道的爲好。
陳衍便解釋：“謝婉心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裡，我和她之間連住都沒有住在一起，怎麼會有小孩？”
“那……”那電話是怎麼回事？
顧曉陽沒來得及問出口，陳衍已經打斷：“更何況過了今晚，謝氏就將不再是謝氏，我沒有任何義務回去陪他們。我只想陪你，和你過一輩子。”
顧曉陽再次失神了，陳衍說要和他過一輩子？真的嗎？他可以相信嗎？這是現實？還是在做夢？他以前好像經常做這樣的夢，喜極而泣之後就會醒，黑暗而冰冷現實會狠狠嘲諷他的幻想，他討厭那種感覺，所以他很久都沒有讓自己做夢了。
今天又做到了這樣的夢，他真是死不悔改！
顧曉陽低頭，失笑了聲，然後忽然用拳頭狠狠砸了自己的頭，他再也不想做這樣的夢了，再也不想！！！
陳衍被顧曉陽的忽然之舉嚇到了，慌忙抓牢顧曉陽的手，喝道：“顧曉陽，你醒過來！”
手臂上劇烈的痛喚醒了顧曉陽，他愣愣的看着陳衍：“原來……我不是在做夢？”
“是的，你沒有在做夢，沒有！”陳衍肯定的說。
他沒有在做夢！他竟然沒有在做夢！！！顧曉陽閉了下眼，淚水瞬間滑落。
陳衍原本已撕裂發痛的心再次抽痛，他摟緊顧曉陽，爲顧曉陽擦去眼淚，安慰：“不哭。”
陳衍安慰的聲音很柔和，原本聽力有損的顧曉陽是聽不到的，也許是心靈相通，也許是上天眷戀，顧曉陽奇蹟般的聽到了，猛然回抱陳衍，在陳衍懷裡嚎啕大哭：
“我知道你要去做那些事情，我知道那很危險，我知道你是爲了不讓我捲進去。可我知道那有多危險，我每天都在擔心你，比我自己上戰場都要擔心一千倍一萬倍。”
“我知道，不能感同身受比身臨其境要痛苦得多。”
“我很想你，想到發瘋，可我不敢去找你，甚至不敢踏出H市半步，我怕即便是遠遠的一瞥都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懂，我也是！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不能表露，只能在心裡想。”
“你終於回來了！”
“嗯，回來了。”
“你再也不走了是不是？”
“對，永遠都不走了。”
“你要和我過一輩子對吧？”
“對，一輩子！”
“陳衍，我好想你……”
“顧曉陽，我愛你……”
兩人激情的擁抱着，忘情的相吻，兩具久未接觸的軀體並沒有因爲時間的間隔而彼此陌生，反而因爲時間的歷練更爲契合。
“顧曉陽，你還是我的，一直是，從未改變過。”
“嗯，陳衍，你也還是我的，從來沒有人搶走過你。”
夜幕降臨，新年的禮花開始綻放，漫天燦爛的煙火中，兩人從激吻中分開，彼此凝視，五光十色的幻影裝扮着彼此間難以割捨的相戀之情。
凝視只有幾秒，彼此渴望的兩人再次如膠似漆了。
窗外的禮花綻放得愈加燦爛，聲聲的炸裂聲預示着春天不斷臨近的腳步，也掩飾着屋內一室的迤邐。
“顧曉陽，今晚我會把過去三年的份一併討回來。”
“啊……陳衍，這三年不止你是債權人！”
“行，那就相互追索！追索期限想要多久？”
“嗯……”
“嗯？再不問答我可要逼問了！”
“啊……一輩子！！！”顧曉陽笑說，陳衍低頭，深情的說：“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