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漫長的一夜裡,我睡睡醒醒,窗外狂風呼嘯,像是那時不時翻滾着的情緒。
最後在凌晨四點半的時候,我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睡眠狀態了,在牀上坐了起來,思索了一會,我決定穿上外套出去走走。
拿起外套的那一瞬間,我留意到了幾個小時前,菸頭掉落時把它給燙出了一個小口的位置。還記得那是蘇靜在一年前和我去逛商場買的衣服,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件黑色大衣。
腦海裡的千絲萬縷又想死灰復燃時,我快速的把那件大衣給脫了下來,就穿了件高領毛衣出門。
等我走到外面時,已經五點了,街上談不上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冷清,保潔阿姨們已經出來開始了勤勞的一天了,賣早餐的叔叔阿姨也已經打開了檔口開始營業。
廈門是一座旅遊城市,那些想要賺到更多錢的人,必須爭分奪秒投入到打拼的事業中。
這個清晨,我在路邊的早餐店要了一籠包子解決了早餐,然後就返回小旅館收拾行李,我知道自己該啓程了。
在走之前,四哥把我送到了旅館的樓下,寒暄幾句後,我們互相加了微信,四哥表示等下次我再來廈門時,一定要待久一點,帶我去玩轉這座城市。本來我想問一下昨晚那個奇怪的女人的事情,但最後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因爲也就見過一面,還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一個小時左右,我終於坐上了返程廣州的車,告別了這短短几天的旅行。至少,在我離開的時候,我是輕鬆的,那個釋懷的過程,已經在心裡慢慢發酵了。
......
回到了廣州後,我幾乎沒有停留一刻,甚至都沒有回出租屋把行李放好,而且直接搭車回了公司。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但十二月底的天氣很不穩定,再加上廣州的空氣並不是很好,空中的天色灰濛,沒有絲毫午後的樣子。在等紅燈的時候透過車窗看到這樣的天氣,我的心情也變得有些壓抑。
出租車司機由於在給別人發語音,全然忘記了此時綠燈已經亮了,後面的車按響喇叭在催促着。
我不耐煩地對出租車司機說道: “麻煩你開車專業點行嗎?都已經綠燈了,你都不知道?”
他啓動了車子,不好意思的語氣回道:“實在抱歉,孩子生病了,我老婆在催我趕緊去接孩子。”
聽他這麼一說,我後悔剛剛說出那樣的話了,於是放緩了語氣說道:“下個路口就停車吧,我認識路,你就不用再麻煩繞過去馬路對面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我也看出了他臉上的焦慮之色。
“沒事,我走人行道過去很快的,你快去接孩子吧。”
愧疚道:“好吧……給你帶來的不便,實在是對不起!”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的皺紋彷彿變得更深了,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又有誰是容易的呢?
下了車,我穿過馬路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但我的視線瞬間形成了一個聚焦點,因爲我看到了韓妖精的身影,但她不是自己一個人,王浩也在一旁。韓妖精背對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臉,但王浩好像語氣很激動地和她爭論着些什麼。
我慢慢地走近,但同時也放慢了腳步,聽到了他們此時談話的內容。
“韓月,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爲了程庭那混蛋,值得嗎?!李明搞出的麻煩我會幫你去處理,沒必要就這麼離開啓晨!”王浩伸出手指用力地比劃着說道。
相比之下,韓月的語氣卻顯得很是平靜:“和程庭沒有關係,我只是不想讓我叔叔爲難。”
“夠了!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他停頓了一下,眼神尖銳地盯着韓月,繼續問道:“難不成......你是喜歡上他了?”
“我不知道......”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心裡猛然一緊。王浩顯然也被韓月這麼一說愣住了,他沉默了一會,正想繼續說話,卻被我上前一步攔住了。
“王浩說的對,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在我,是我做得不對,所以應該由我去承擔,而不是韓月。”我先是看了一眼王浩,轉而把視線最終定格在韓月的臉上。
對於我的突然出現,兩人的臉上都同時表現出驚訝之色,但又覺得有些疑惑。
韓月的表情回到了原來該有的冷豔,問道:“程庭?你不是去旅行了嗎,怎麼會突然在這?”
我沉吟一會,回道:“嗯,剛回來......公司的事情,王浩都已經和我說了。韓月,我贊成王浩說的話,如果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去承擔這個責任,那該離開啓晨的那個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王浩拉了一下我的手,輕蔑地看着我,嘲諷道:“呵呵,你這會倒是挺能說的啊,早他媽幹嘛去了?”
此刻的王浩,與我之前認識的那個他完全就是兩個人,他說話時的語氣、表情、眼神全都已經變了。不過,我沒有怪他,或是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因爲我知道這次是自己觸碰到他的底線了。而他的底線,就是韓月。
“你們兩個能不能都別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了?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扛,就顯得自己很偉大、很高尚,是嗎?”韓月對我們兩個厲聲道,眼裡卻閃爍着淚光。
韓月說的話,像是此時吹來的一陣寒風,讓我們都安靜下來了。短暫的沉默後,她捋了捋髮梢,輕聲道:“都別在這站着了,不要再在這個時候被別有用心的人說閒話,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就不回公司了。”
說完,韓月把雙手插進針織外套的口袋裡,轉身離開了這個讓三個人都不愉快的地方。其實,於我而言,真正的情緒不是不愉快,更多的是愧疚。
韓月走後,王浩破口大罵一聲:“操!”用力一腳把踢向旁邊的垃圾桶,導致垃圾桶上放着的一個可樂罐掉在了地上,可他此時正暴怒着,又怎麼會留意到這樣的細節呢?
在王浩也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他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大概定格了兩秒的時間。那眼神中,有憎恨,有厭惡,還有......不甘心。我明白,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們的關係也許再也回不到過去那般了,而造成這一切出現的那個人,是我自己。
我若無其事地彎下腰,撿起那個可樂罐放進垃圾桶裡,擡起頭來看了一下眼前這棟寫字樓,片刻後,也雙手插袋離開了公司。現在的狀態,我根本不可能投入工作,只能是等到明天再回來去面對這已經發生的一切了。
......
我回了出租屋把行李放好,但現在才只是傍晚時間,楊帆還沒有下班。我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屋子裡待着,於是披上外套又出了門。
在路上走着時,我突然很想和那位流浪大叔聊聊天,有些話在陌生人面前反而更容易吐露出來。走上天橋前,我在便利店買了幾包好煙,外加一瓶45°的白酒和兩個杯子。
我的運氣不錯,大叔果然在,不過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了一件軍綠大衣,雖然有些殘破,但也能保證他可以在這個冬天裡禦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來的人是那位愛抽紅南京的小夥子,對吧?”大叔閉着眼睛,儼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幽幽說道。
我笑了笑,還沒說話,結果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了看我手裡的購物袋,又說道:“我心算了一下,看來,你有心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