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與九月的交替之際,這一年裡,似乎冬日又早來了一些,也或許是我自己感受到了寒冷……
“蘇靜!!!”
“王浩不要!!”
“砰!”
“不!!!”
種種混亂的聲音下,在這兩個月裡的最後那一個星期,躺在醫院病牀上的我,忽然醒了,但那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驚醒。
……
醒來後的我,朦朧的張開眼睛環視了一圈病房周圍的環境,空無一人,只有那一張隨風起舞的窗簾在陪伴着我,此時的搖曳像是特意爲了引起我的注意一樣。掛在牆上的空調此時正顯示着18度,原來讓我感覺冬天要來了,是它。
我醒來後的第一時間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手機,結果在拿到手機的那一刻發現它已經沒電關機了。擡起頭來看了看牆上掛着的電子鐘,時間上顯示着:九月1日,中午十二點53分——原來距離那個晚上已經過去了三天了。我,竟然昏迷了三天?
躺在病牀上的我,回想起那個觸摸驚心、讓我難以忘懷的夜晚,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自己不是昏迷,而是失憶了,這樣所有的人和事全都可以重新認識,那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一個人在牀上半躺着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映入眼簾的是齊民和徐夢珺、楊帆、藍玉,以及……許久沒有見面的溫舒婭和許晴等人,他們都來了,可卻唯獨沒有見到我此時最想見到的那個她。
“祖宗啊!你可終於醒了!”齊民率先衝上來摟住我的肩膀,激動的說道:“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快急死了,竟然昏迷了三天!”
我雖然不知道自己此時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從自己先的情緒反應來看,許是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果然,齊民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於是在我前面揮了揮手,神色擔憂的說道:“哥們你別嚇我,你,你不會是失憶了吧?!”
其他人也都連忙湊了過來,楊帆皺着眉頭“嘶”了一聲,“不對啊,按照你們描述的那天晚上的情景,他也沒有頭部受到傷害啊!怎麼可能會失憶了呢?”
其他人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擔憂起來,這時候,溫舒婭雖然也和大家一樣沒有說話,可她卻是第一個轉身準備出去喊醫生過來的人。
“韓月呢?”沉默了好一陣子,我終於嘶啞着聲音問道。連續三天沒有吃喝過任何東西,全靠輸液,此時我就像是沙漠裡的一根枯草一樣,已經到了快要油盡燈枯的狀態。
本來已經打算離開病房叫醫生過來的溫舒婭聽見我說話的聲音,她忽然就停下來腳步,轉身看向了我,大家都突然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是該慶幸我開口說話了,還是該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見他們都不說話了,我推了下旁邊的齊民,“水,給我拿杯水來。”
一大杯水喝下去之後,我感覺自己的狀態好了不少,於是做了一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的舉動——我把手上的輸液針給拔掉了,從牀上起來,可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一個重心不穩就坐到了牀邊。
“程庭,你幹嘛啊!”這一次是楊帆走過來扶住了我我手臂,生怕我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我無力地甩開了他的手,繼續從牀上撐起來,“我沒事,我要去找韓月……”
“程庭……”
“你鬆手!別攔着我。”我固執的往前走,在衣架上拿走了自己的衣服。
“程庭!如果她真的有那麼重要,那爲什麼此時出現的人裡面沒有她!爲了不讓你家裡人擔心,我們甚至都沒有告訴你爸媽,可她卻是當時在場的人,你明白了嗎?!”
那句話是齊民和我說的,也許一直和我一直緊密聯繫的他是最清楚那天晚上在天元集團的天台發生的所有事情的人了,可我也就停頓了一小會,然後還是離開了病房。在我感覺到其他人要追上來攔住我的時候,我忽然回過頭來,以來冷漠無比的眼神警告了他們不要再阻攔我,直到他們都停下了腳步,我這才走出了病房,接着在衛生間那把自己的衣服換上,然後按電梯下了樓去。
走出電梯,其實我還是處於很虛弱的狀態的,只是意念強撐着罷了,走路幾乎是沿着牆邊走的,但我的腦海裡全都是那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幕幕,而我,更是無法忘懷死去的蘇靜,已經韓月在王浩墜樓身亡而後失聲痛哭的那一幕,像是一把把刀子紮在我的心上。我受的不是身體的傷害,而是心上的……
走出了醫院後,我先是在附近的便利店那借了一個共享充電寶,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一邊讓手機充電,一邊前往了韓月住的小區。之所以目的地選在她住的小區,那是因爲今天是休息日,發生那樣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本來就休假,我相信她是在家的。
過了沒多久,我終於來到了韓月住的小區,一瘸一瘸的走進了小區裡,那門口保安也早就認出了我,看我這情況,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視若罔聞,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努力上去韓月她家。
好在我的一切隨身物品都帶在身上,拿出一串鑰匙就插進鑰匙孔裡了,然而我卻發現自己根本打不開摺扇門。
“月兒,是我……你開門……”務必虛弱的我,身體終於吃不消了,慢慢地坐在了門口邊上,我無法擡起手去敲門,只能用自己的膝蓋去撞擊那扇門,企圖能引起她的注意。
好一陣子她都沒有開門,我只好拿出了手機,這一路上手機已經可以開機了,接着撥打了她的電話,可她竟然連着掛掉了我的電話。我緩緩地擡起頭來,因爲我知道屋子的上面是有監控的,那還是我和她一起裝的攝像頭。
我死死地盯着攝像頭,再一次地撥打了電話,這一次,她終於接聽了我的電話。
電話雖然已經接通了,可韓月卻沉默不語,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她不穩的呼吸聲,像是在詮釋着此時她見到攝像頭下的我的那不安情緒。
“月兒,我知道你在家裡,你開門……我,我有話要和你說。”
不知過去了多久,在我意識逐漸模糊的狀態下,忽然她就說話了:“程庭,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你走吧……”
那一句話,就像是原本插在胸口上的刀子忽然往裡面更加扎深了,直擊我的心臟!意識,似乎死灰復燃了,我猛然清醒,慌張的語氣說道:“不,你聽我說,無論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麼,我們都還是我們,你不要讓我走……我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來找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程庭,對不起,我們的婚期永遠推遲吧。”
在那一瞬間,我聽到了她的哭泣聲,那哭泣聲不是在電話裡傳來的,而是在屋子裡面,我知道,她真的就在家裡面,可卻始終不願意和我相見!
“永遠推遲……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們之間有着太多無法釋懷的東西了。還有,家裡已經換鎖了,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在我剛想接着說話的時候,她忽然就把電話給掛掉了,我的世界裡,似乎就只剩下那一聲聲掛掉電話後的提示音,最後,杳無音訊……
“呵啊!!!”
我也不知爲何,也許是壓抑了太久,以至於發出了那麼一聲嘶吼聲,眼裡的淚水頓時就模糊了,可我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上方的那個攝像頭!也許攝像頭裡,韓月正在看着絕望的我一點一點的消亡,也許,她真的放棄了……
最後,再一次,我慢慢地失去了意識,就這麼倒在了地板上,眼裡最後的畫面是手機屏幕上她電話的備註:月兒……
……
也許,這就是命——在我失去了意識,再一次醒來之後,我又回到了原來的病房,就好似我從未離開過這個病房一樣,之前去找韓月的那一段“往事”都是“假的”,可在再次醒來後的我,清楚地明白那不是夢,而是深切的體會到了那種真正絕望的滋味。我不知道到底是誰最後把我送回來醫院的病房,也不知道韓月最後是否有體會到我當初的心情,但我知道……我的心,真的在她說出那一句“我們不要再見面了”的時候就死了,我們的愛,我們的婚約,全都煙消雲散了。
再次醒來的我,周圍還是沒有一個人,但這一次我可比之前冷靜多了,我只是這麼安靜的躺着,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纔拿起旁邊桌子的那一杯水喝了下去。
“呵……”我不知道自己爲何忽然就這麼笑了出來,也許是明白了什麼叫:被愛判處無期徒刑——是啊,難道韓月的那一句“對不起,我們的婚期永遠推遲吧”不是這個意思麼?
灰色的世界,在此時此刻,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