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進入‘時間亂流’的滋味麼?”
虛空之中,無數碎石翻飛。
此片空間,處於漩渦中心。
顧慎感受着肉身的撕裂,在心底默默道:“我這具肉身,竟然都感受到了疼痛……如果是其他人誤入這時間禁制,後果不堪設想。”
普通的領域,根本無法抵抗時間亂流。
超凡者的肉身,大多是極其脆弱的。
如果領域破碎……
亂流中的超凡者,也會被瞬間撕裂。
不過神嬰這具軀殼,並非凡俗可以比擬,圖靈曾說這神軀可以硬抗“黑銀炮彈”,此刻的時間亂流猶如一把把長刀,在顧慎肌膚表面刮擦着,不斷迸發出光火,但並沒有鮮血溢出,只是留下了一道道白痕。
淡淡的疼痛,在肌膚表層綻放。
能忍。
但……水滴石穿,這時空亂流的力量,如果一直作用在皮膚上,會產生什麼後果,顧慎心底就沒數了。
“當務之急,是引召出領域。”
顧慎分出一縷心流之力,嘗試將熾火召出眉心。
由於神嬰軀殼受到了規則壓制。
他目前還不能動用這神軀進行“戰鬥”,連走路都難,更別說引召領域。
第一次引召,以失敗告終。
第二次,第三次……
顧慎並沒有就此放棄,這一縷心流之力,被他安置在眉心之處,不斷嘗試召喚領域。
想在這時間禁制之中維持“生命狀態”,最好有一座領域護體。
不過目前來看,自己的肉身還能夠抗住。
一縷心流之力安置結束,顧慎開始安置其他心流之力,這片禁制雖然無法與傳說中的“時間道場”相比,但如果能夠抗住時空亂流的干擾,那麼此地倒也能夠開啓修行。
“時空亂流不斷在攻擊我……我的心流狀態並不能保持在巔峰狀態。”
顧慎微微皺眉。
在這種情況下,他最多還能分出兩縷心流之力,進行修行。
“一縷心流之力,浸入淨土,參悟火種。”
“還有一縷……用來模擬推演愛之主幻夢中的‘拔劍’。”
顧慎做出決定。
此刻在淨土精神世界之中,多出一道身影,顧慎盤坐在簌懸木下,擡起手掌,掌心飄掠一抹漆黑火焰。
正是冥火。
初步熔鍊冥火之後,顧慎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掌握冥火權柄。
另外一邊,在顧慎的精神海里,浮現出千絲萬縷的金燦輝光,那正是他用精神力模擬出的“拔劍場景”,先前在愛之主那裡拔劍的畫面,此刻被重新擬造出來。
如何拔出熄火之劍,是顧慎當下要解決的難題。
“想要觸碰‘熄火之劍’,就必須要足夠強大的力量支撐。”
這力量,至少得是本源級別。
這正是困住顧慎的地方,需有火種,纔可握劍。
可一旦觸劍,火種之火便會熄滅。
這就是阿弗看到的黑火夾雜在金色幻夢之中,轉瞬即逝的原因。
“這世上熔鍊火種之人,雖少,但可不止一個。”
顧慎喃喃:“愛之主偏偏選中了我,說我是最有可能拔劍之人……原因只有一個,在我身上,不止有一種火。”
他的身上,除了冥火,還有一種火!
熾火!
按圖靈先生所說,熾火的等級秩序,並不輸於任何一枚火種。
火種象徵着極致的超凡力量,極致的權柄本源,極致的“無序”。
但熾火恰恰相反。
熾火象徵着收斂,象徵着協調,象徵着秩序!
從這一點來看,熾火其實與“熄火之劍”的性質完美合一……
“所以用‘熾火’拔劍,纔是正選麼?”
顧慎皺着眉頭,搖了搖頭。
他其實做出了類似的嘗試。
踏入幻夢之後,他用冥火觸劍失敗,又釋放出熾火,可精神感應之中的危險預兆並沒有消散,心中的危險預感告訴顧慎,如果強行拔劍,還是會招惹“熄滅”的危機。
“有哪裡出了問題麼?”
顧慎開始不斷推演,不斷模擬這個場景。
近百次推演之後。
他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金色幻夢之中高懸的那把熄火之劍,無差別攻擊一切“火種力量”,按理來說熾火不應該成爲熄火之劍的攻擊目標,可顧慎已經成爲了冥王火種的主人,哪怕他收斂氣息,熾火與冥火已經完成了初步的相融。
熾火之中,夾雜着肉眼無法看見,但卻實實在在存在的冥火。
“所以,熄火之劍攻擊我的原因……是我已經不純粹了?”
顧慎意識到了“真相”。
他立刻想起了上次踏入初始號的畫面,那一次他也想嘗試拔劍,可連威壓都沒扛住,不過危險預兆已然存在……很顯然,成爲火種的預選者,擁有了極少數的一縷冥火,便已經改變了“熾火”的性質,在熄火之劍這裡,摻雜冥火力量的熾火,並不能獲得“赦免”。
顧慎頓時感到一陣頭大。
“所以,我想拔劍,就不能成爲領袖?”
他盤膝坐在精神世界之中。
此時此刻,他陷入了兩難境地,一方面淨土內的“自己”正在快馬加鞭熔鍊冥火,另外一方面精神世界的推演結果告訴自己,想要提高拔劍成功率,就需要降低和“冥火”的熔鍊程度,最好是將其徹底斬斷。
顧慎不斷推演。
可推演無數次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想拔出“熄火之劍”,就需要將冥火與自己割離。
……
……
從初始號返回五洲,並不需要太久。
返程之路,白袖直接放棄了“飛艇”。
說實話……是否搭乘飛艇,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真坐上飛艇,反而是一種負擔。
因爲後半程大概率是【雷界行者】扛着飛艇奔行,而且搭乘飛艇,目標實在太大,從這片虛空返回五洲,應該會在牯堡登陸,阿弗已經將路線圖發給了白袖,雷界行者撐開領域,他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就看到了那片巍峨壯觀的傘之防線。
這一次。
傘之防線沒有開炮。
不僅僅是因爲顧慎不在。
林蕾離開之前,以最高席權限,切斷了【深海】對北部邊陲要塞的精神網絡掌控權限,這幾年北洲合流之際,一直在準備後手,有圖靈暗中策應,地下研究所研發了一款可以暫時性替代【深海】的初階網絡工具。
目前的北部要塞,都是由簡易型精神網絡進行鏈接。
白袖的降落十分順利,而牯堡這邊也早有準備,林霖在傘之防線就通過“人工監察”的方式,捕捉到了小袖子的超凡氣息。
雷界行者,整座五洲就只有一位。
兩人順利進行了交接,並且互換了情報。
得知顧慎無恙,褚靈也無恙,林霖心底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下。
他鬆了口氣。
圖靈先生駕駛飛艇離開之後,【舊世界】發生的事情,就不再傳回五洲了……他知道花幟的那次“會面”十分順利,獅醒時代在三洲開啓,可如果再沒有顧慎的消息,他就要親自乘船去尋找顧慎乘坐的那艘飛艇了。
“這次回來,我是來接顧小滿的。”
白袖開門見山,道:“中洲最近發生的消息,北洲有情報嗎?”
“目前的中州,信息全面被封鎖。”
林霖搖了搖頭,沉聲道:“戰爭已經開始,最顯著的體現就是‘信息戰’,【深海】掌控着絕對的信息優勢,它在中洲建立了一堵高高的牆壁,沒有人知曉中洲那邊發生了什麼……我們唯一清楚的是,上城的雲船儲備數量比宣稱中要多二十倍。”
這些年,各大洲會“公開”軍備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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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實際上……
沒有人會真正公開自家的“軍備數量”,上城不會告訴全世界他們製造了多少雲船,長野也不會告訴其他人,苔原藏了多少天鞘導彈。
“上城真正的雲船數量,是對外宣稱的二十倍……”
白袖皺眉道:“所以先前冰海遺蹟的‘損失慘痛’,也只是演戲。”
“不錯,在那個時候……如果因爲冰海事件,戰爭爆發。那麼小覷中洲者,將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林霖道:“並且上城對盟友一直有所保留,冰海事件折戟沉沙之後,西洲的艦隊數量是大大受損,作爲供應方,源之塔直接縮減了對外的雲船輸出,並且大幅度提高了新式雲船的售價……”
“那時候的光明神座,應該是……”
白袖怔了怔。
“沒錯。”
林霖道:“那時候的光明神座,就是【深海】的傀儡。”
“【深海】在牢牢掌控着光明城的情況下,操縱神殿和源之塔進行了一場前所未有的不對等交易。”
他神情凝重道:“如今孟西洲上任,可爲時已晚,神殿的多年儲蓄已被掏空……這場三洲會戰,看似聲勢浩大,但軍備方面,幾乎是北洲來提供全方位的技術支持。”
微微停頓一下。
林霖道:“這幾日,中央城和長野,已經在集結力量,準備南下。”
要開打了。
白袖屏住呼吸。
“這場戰爭,雖然是以三打一,但由於【深海】強大的信息壟斷……目前的三洲處於絕對的弱勢困境之中。”
林霖眼神陰鬱,緩緩說道:“由於精神網絡的‘隱私性’不受保護,神殿,長野,中央城的高層聯合會議,甚至都無法在線上開展。我們決定在數日之後先行集結,你來的不巧,顧南風剛剛帶着艦隊南下。我和他已經聊過了……這場戰爭的關鍵點在於‘時間’。”
“由於獅醒技術帶來的‘變革’,真正的超凡時代來臨,還需要一段時間。”
“北部邊陲的新代‘精神網絡’需要時間搭建。”
“三洲的新鮮血液需要時間成長。”
“至於源之塔的神戰,更是如此……我們需要時間來等待一位新的神座誕生,這個人可以是孟西洲可以是顧慎,也可以是顧小滿。”
林霖直視着白袖,道:“或者你。”
“時間,意味着一切。”
白袖聽明白林霖的弦外之意了。
如他這般戰力的超凡者,是這場戰爭之中的強有力保障。
“你不希望我去中洲?”白袖素來不喜歡繞關子。
“沒錯。”
林霖坦誠道:“如今的中洲,可謂是銅牆鐵壁,天羅地網。上城的超凡者全部集結,神座陷入苦戰,深海接管內陸,以它的行事風格,不可能再保守等待‘酒之主’的誕生,清朧留下的那些火種之夢,一定已經被送到了源之塔的強者手中。中洲底蘊深厚,這些年清朧死死把控着神官制度的權力,一直將力量匯聚在塔尖位置……可如果【深海】選擇將這些力量送出,中洲將會快速培養出一批超級強者。”
清朧並沒有擴散麾下的【使徒】數量。
可深海,不是清朧。
它接掌了權力之後,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爲了贏下這場戰爭……將【雲鏡】權柄送出,快速製造出使徒,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你天資卓越,驚才絕豔,如今實力更是冠絕五洲同輩,可以做到封號境界無敵手。”
林霖望向白袖,緩緩道:“可你真的有信心,闖入中洲,在【深海】的層層算計之下,帶出顧小滿麼?你要面臨的敵人,是掌握了權柄本源之力的使徒,而且不止一位,退一萬步……你如果真要踏入源之塔,可能會被清朧的天空神域籠罩,誰知道那場神戰到底處於什麼情況。”
以清朧的實力,哪怕只是分出一縷心力,便足以在源之塔地界,殺死一位封號。
“……”
小袖子沉默下來。
他雖然常年獨來獨往,但並不是一個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傻子。
“所以,依你之見,我該如何行事?”
“顧小滿,一定要救。”
林霖認真道:“想要神戰結束,一位新神座的誕生,便是最好的辦法……我們不能放過如何一縷希望,顧小滿既是‘酒之火種’的欽定者,我們便不能讓她就這麼孤零零留在中洲。”
【深海】沒有七情六慾,更不會憐惜人才。
如果這樣一枚棋子,不能爲源之塔所用。
那麼它寧可毀掉,也不會將其留下。
“小袖子,辛苦你和我一同南下,先完成一場很重要的會面。”
“這場會面……我們會找出一個搭救小滿的辦法。”
林霖深吸一口氣,道:“這一次,我們要救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