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是在睡夢的迷糊之中抓住了穆特的手,怕不是把幫他蓋被子的穆特錯當成了他過往生活之中的某位故人。
這就非常的尷尬了。
"嗚……"穆特多次想掙脫都沒有結果,對方反倒抓得更牢了。貓人少年的手腳雖然可以如同橡筋般自由地伸縮,但他這樣做實際上是有限制的------他伸出去的手腳需要在一定時間內收回來。如果時間太長都一直保持着伸長狀態的話,他的肌肉會開始痠痛,伸長的肢體會開始撕裂,情形和常人運動時產生的扭傷十分相似。這也是穆特之前的比賽中受強力的肌肉鬆弛劑的毒素影響,之後受到了很嚴重的傷的根本原因。
古斯塔現在一直抓住穆特的手臂不放,而且看樣子虎人大漢似乎還有一段時間纔會醒過來。如果繼續任由他這樣抓下去的話,穆特的手豈不是要廢掉?
貓人少年開始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在痠痛,而他知道接下來他們還有很重要的比賽要去參加,可不能因爲這一點無聊的事情而讓手臂受傷。沒有辦法之下------
"對不起。"貓人少年於是舉起另一隻手,對準了虎人大漢的臉就是一拳。
咚!雖然只是一名孱弱少年的拳頭,但這一拳還是挺湊效的。古斯塔被猛然揍醒,一臉驚訝地睜開眼看着貓人少年:"呃,穆特?"
"弄醒了你真是對不起,但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古斯塔先生?"貓人少年一臉無辜地問道。
"噢噢噢,抱歉。"古斯塔鬆開手。在他鬆手的那一瞬間,穆特伸長的手臂近乎是猛然收縮的橡皮筋般,啪嗒一聲彈了回去。
"嗷!"貓人少年收回自己的手臂,然後揉了揉開始發酸脹痛的肘關節。
"抱歉抱歉。"虎人大漢從地上慢悠悠地爬起,好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的:"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以前的人和事了。"
"太好了!"貓人少年瞪大了眼睛:"你的記憶總算恢復了嗎?"
虎人大漢卻捂住頭:"不不不……只是依稀有點印象而已。即使現在想重新記起剛纔做了個什麼夢,都辦不到了。真可惜。"
"這……"
"醫生說我曾經在極度缺水缺糖的情況下倒在沙漠正中央,腦部一些組織已經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想要把這些損傷重新修復,現代的醫療技術水平還辦不到。我已經對恢復記憶不報任何期望了,所以也不會感覺到太大的失望。我現在只需要安心在斯芬克斯老爹手下工作,並把球賽打好,就已經很滿足了。"
穆特一陣沉默。總覺得很悲傷。
"話說回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古斯塔又問,"該不會是來爲昨天比賽的事而道歉吧?就因爲這個而打擾了我睡覺?"
"呃------"貓人少年的眼睛遊移開,不禁一陣尷尬。
"再話說回來,爲什麼我會裹住被子躺在地上,還抓住了你的手?"虎人大漢不禁開玩笑般追問道,實際上他早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古斯塔先生,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睡姿有多差。"於是穆特幽幽地回了一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句話卻逗樂了虎人大漢,他於是爆發出連串大笑。然後他突然就止住了笑,肩膀上綁了繃帶的部位因爲大笑而裂開了,冒出一片紅色。
"噢,不行了,我得停一下。"古斯塔捂住撕裂的傷口忍笑道:"再這樣下去傷口又要裂開,影響接下來的比賽了。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那……好吧。"貓人少年從房間中退出去了,順帶把門關上的時候剛好瞥見虎人大漢古斯塔正把肩膀上的繃帶拆開,接下來是要重新處理傷口並換繃帶的樣子。穆特本來還想提出給對方幫忙的,但古斯塔剛纔叫貓人少年離開,穆特認爲自己還是識趣點比較好。
"所以,古斯塔先生不打算找回自己的過去嗎?"穆特想起自己以前和虎人大漢閒聊的時候的一段對話:"既然是遭到虎人們的放逐,兇牙族那邊就一定有檔案之類的可以追查吧?以斯芬克斯老爹的情報網,一定很容易就能追查到你的身世纔對?"
然而當時的虎人大漢古斯塔是如此回答的:"我不知道該不該把它找回來。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麼窮兇極惡的事情,纔會被故鄉的人放逐。即使很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但是一旦想到自己過去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自己就不禁會感到恐懼。------這事就算了吧。沒有必要因爲這點小事而特地去麻煩斯芬克斯老爹。我欠老爹的太多,現在做的一切還不夠還債呢,又怎麼好意思再向他做出更多的請求?"
於是,追查古斯塔的身世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不僅僅是穆特,球隊裡很多人問過類似的問題,虎人大漢也一律用這個標準答案來應付過去。
如果古斯塔自己都不願意查探自己的過去,那麼世界上便沒有人能夠幫得了他,對吧?
可是,到底爲什麼呢?從剛纔古斯塔先生的夢話之中,貓人少年隱約能夠感覺到一陣無比悲傷,卻又無比熟悉的情感。雖然古斯塔自己不願意查探自己的過去,但穆特卻覺得似乎應該爲虎人大漢做點什麼------
與此同時,紅海的海面上。
貝迪維爾皺了一下眉頭。而且是略帶嫌棄地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距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狼人青年從所乘坐的運輸艇,遠遠就能看到他們的目的地------浮在水面上的冰島戰艦------次元潛航艦冰晶號。
狼人青年之所以會略帶嫌棄地皺眉,是因爲那船本來就是魚人王子崔斯坦的船,船上充當大副和炮術長的就是伊文親王,而貝迪維爾和這兩人的關係其實都不太好,見面的時候總不免要吵起架來。貝迪維爾本來是打算沒有必要就儘可能不上冰晶號這艘潛艇的。但是沒想到亞瑟王居然帶貝迪維爾過來這種是非之地了。
"你們來遲了十分鐘。"在冰晶號展開的甲板上,伊文早已等待着運輸艇的到來。貝迪維爾還沒有從運輸艇上跳下,便被半龍青年白了一眼:"是嗎,是因爲要等這傢伙,所以纔來遲了嗎?"
"讓你們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狼人青年也沒好氣地迴應道,輕巧地落到冰晶號的戰術甲板上。
"其實和貝迪維爾沒有太大的關係,這邊爲了領取補給品才延誤了。"騎士王也跟着跳到甲板上,對身後駕駛運輸艇的圓桌騎士卡多爾說道:"把運輸艇移動到冰晶號的倉庫裡,將裡面的[貨物]卸下。"
"明白了,陛下。"卡多爾回答道。
伊文沒有說什麼。一般而言執行某個作戰計劃的話,僅僅是亞瑟王和貝迪維爾過來就足夠了。但是這次騎士王竟然把圓桌騎士卡多爾也帶過來了,而且搞得那麼神秘,這小型運輸艇之中的[貨物]估計是大有文章。
"裡面到底是什麼?"貝迪維爾壓低聲音問騎士王。這事他從剛纔起就一直想問了,卻總找不到機會。
"呼呼,你會弄明白的,貝迪維爾。來吧,我們到倉庫裡去。"騎士王從甲板走到潛水艇的艙門入口前:"伊文,按照約定,這船會載我們去紅海海溝的最深處,對吧?"
"馬上就動身,陛下。"半龍青年答道:"而且深藍波動炮的使用許可也批准下來了,我會把它保持在隨時可以發射的狀態下。"
"很好。"騎士王從打開的艙門爬下,"但願我們永遠不需要用到那種東西。"
從剛纔起就未被告知過半點有用的情報,只是傻頭傻腦地跟着過來,現在的貝迪維爾只好憋着一肚子悶氣繼續跟騎士王走。
海面上風平浪靜,紅海卻是一片渾濁的海洋,根本無法看清這個看似平靜的海中,實際在醞釀着怎樣巨大的風浪。貝迪維爾只好滿懷着不安跟在騎士王身後走着,一路沿着不怎麼熟悉的潛艇的走廊,向機械倉庫走去。
到底事情將惡化到怎樣的地步,纔會需要使用上冰晶號的深藍波動炮?
冰晶號的機械倉庫很小,比貝迪維爾自己的船的倉庫要小得多,有一種很侷促的感覺。貝迪維爾和亞瑟王走進倉庫以後,倉庫的門馬上就關上了,似乎是爲了避免無關人士進來湊熱鬧。而剛纔的小型運輸艇,也由圓桌騎士卡多爾親自駕駛着,在倉庫的另一邊等着亞瑟王和貝迪維爾。潛水艇的機械倉庫構造比較奇特,停泊小型運輸艇的那邊還有一個水池,那水池底下貌似是有着獨立的出口,可以直接把各種小型潛水艇放進水中,甚至可以讓穿戴了潛水設備的人員進出。
與此同時,外面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那應該是冰晶號下潛到海面以下的時候水流撞擊潛水艇外殼而發出的聲音。
"貝迪,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一定要守秘密,不能說出去。"騎士王吩咐道。
"當然。"狼人青年答道:"這裡發生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放心吧。"
"很好。"騎士王轉而對圓桌騎士命令道:"開始吧。把貨物拿出來準備試用。"
"明白了,陛下。"卡多爾應答的同時也打開了運輸艇的一個開關。運輸艇後部裝貨的兩隻貨箱打開了,而箱中被嚴密保護起來的內容物也展現在貝迪維爾的眼前。
那是盔甲------發着鎢鋼般深空灰色的,全覆式重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