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極爲小心的繞開那些被候車室頂板壓倒在地,早已腐爛噁心無比的屍體;從候車室那厚厚的廢墟上方走到了火車站的站臺內。剛一進入站臺之中,一股惡臭便撲面而來,屎尿的臭味,混雜着屍臭;使得火車站的站臺裡面極爲不堪。只見近處的站臺中列車歪七扭八的斜倒在鐵軌上面,站臺上的石板一層一層的壓在了那些列車頂上;而鐵軌也在地震巨大的力量中被扭曲成爲大大的蛇形,一直向着遠處延伸着。
楊凡在火車站裡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後,便沿着西靜-蘭海的鐵軌方向朝東走去。蘭海畢竟是西北地區相對來說繁華的城市,說什麼也要比西靜這個新發展起來的都市的條件要好上許多,而且蘭海還有位列全國五大軍區之首的蘭海軍區存在,就算是有救援部隊,那麼也是會將蘭海放在第一考慮位置上面。更何況蘭海到西靜只不過200多公里,徒步行走的話也就是那麼幾天的功夫,揹包裡的食物完全可以應付到那個時候。
還沒有走上幾步,楊凡突然感到心中彷彿猛然抽搐一下;眼前猛然一黑,眼前的景物好似在自己的眼前碎爲無數個細小的微粒,又再次重組起來;好不難受。楊凡搖搖腦袋,竭力的想要將那種感覺驅趕出去,所幸,那種感覺只是保持了短短的一瞬,隨即便恢復了過來。楊凡只是當作自己心臟上面的問題,便也不再理會。在高原上生活的人們,由於海拔的過高,氧氣的不充分;往往都會有些心臟上的毛病,像楊凡就曾查出有輕微的心律不齊的毛病。
走在那彎曲鐵軌旁的碎石路基上,楊凡覺得自己的腳底板好似踩在一塊燒紅了的鐵板上面一樣難受;加上天空中那輪不斷往下界散發炙熱光芒的豔陽,走了纔不到3個小時,楊凡就感到自己肩膀上面的揹包的重量開始逐漸的變重;心中不由的又開始懷念前幾日下雨時的涼爽起來。又堅持了數十分鐘,楊凡終於是覺得到了自己體能的極限,兩腿一軟就要坐下時,楊凡發現就在前方不遠的山體下有條火車的隧道,心中大喜之下,雙腿上似乎又充滿了力氣。強行的向前趕了幾十米,走到了隧道之中。
一進隧道,一股清涼之意立即隨着隧道當中的空氣點點滴滴滲入楊凡的肌膚當中;讓楊凡不禁在心中高呼痛快,可是就在那涼爽之意還在身上蔓延遊走,未曾消下的時候,楊凡的鼻子之中傳來一股熟悉的惡臭之味;這種惡臭雖然熟悉,可一時之間楊凡也沒有判斷出來到底是何氣味。在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聞到過這種氣味之後,楊凡這纔開始觀察起隧道中的情況。
剛剛進入隧道的時候,由於隧道外和裡面的亮度關係,楊凡並沒有看清隧道其中的情形,而仔細觀察之後,楊凡才發現這個隧道竟是一個封閉的隧道,站在這邊看不到那邊隧道口的亮光,想必在地震中這隧道當中的另一端發生了坍塌。這個時候楊凡將放在揹包左側的那根太陽能的手電筒取出打開,向着隧道的前方射去一束明黃的燈光,頓時之間,隧道中景色亮了少許。
只見那隧道遠處一截火車的車廂斜倒在了地上,被隧道上方落下的巨石壓的實實在在的,而隧道也在前方稍遠的地方被那橫過來的火車車廂和坍塌下的巨石堵的個嚴嚴實實。
從隧道外面看來更本看不出這座山體有任何塌陷的地方,而那股熟悉的惡臭就是源自於隧道中翻倒在地的車廂當中,是一股屍體在水中腐爛而發出的味道,這兩日楊凡已在西靜市聞慣了這種味道。
楊凡藉着手電光走到火車車廂的近前,仔細的看了看。這列火車是從藏薩發往重歡市的特快子彈頭,可是沒有想到被壓在了這裡,看樣子整列火車上的人是沒有幾個倖存者的,如果是40年前的那種老式火車,那麼一車的人估計還能逃出來幾個。可是現在這種爲了高原而特殊設置的子彈頭列車,是全封閉的車廂,玻璃都是鋼化的玻璃,被這巨石壓下,車廂居然沒有大的變形就可知這車廂的堅固。可是對於車上的倖存乘客來說,如此結實的車廂就如同一個大的棺材一般將所有生機斷送在這裡面。
車廂門是液壓內嵌式結構,沒有火車電腦主控系統的指令是絕對不會打開,車窗是鋼化的夾絲玻璃。火車上並沒有能夠充當破壞車窗的工具;這樣一來,就算當時沒有死的乘客也會被困在這裡面出不來,純粹的是一具巨大的棺材。
“梆……梆……梆……”
就在這個時候從紅白色條紋相間的火車車廂上面傳來幾聲急促而富有節奏的拍打聲。
“不會吧!還有人倖存?這生存能力真是……強悍!”
楊凡心中訝異的打着手電望着那車廂的玻璃上照去,只見隨着手電筒的光亮,在玻璃窗上面猛然出現了幾張臉上沾滿黑紅色血痂,貌似鬼怪般的面孔,楊凡突然看到他們時也驚爲鬼怪,心中猛然一驚;但是當楊凡的手電的亮光轉移到了列車內部的時候,楊凡的臉上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
只見這節車廂裡面,一股淡淡的血色附着在淡黃色的車壁上面,數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橫七豎八和各種雜物、揹包、塑料袋之類的東西,交織錯亂的擺放在一起,被車廂內的積水淹沒着。仔細看去,那些屍體上面都有着齒噬的痕跡,露出森森白骨,各種臟器、碎肢被人爲的放置在一個角落的鐵質托盤中;不用多說什麼了,此時就算是用腳趾頭想楊凡也知道那幾個宛如鬼怪般的倖存者是如何生存下來的了。
想及至此,楊凡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努力的將那種嘔吐的衝動壓制了下來後,楊凡又用手電的亮光仔細的照在那幾個倖存者的臉上,這幾個倖存者中有一箇中年人,兩個青年;兩個年輕人臉上還稚氣未消,想必是那剛上大學的學生。在黑暗中呆了數日,猛然遭到亮光的刺激,這幾人顯的極爲不適應,眼中的淚水緩緩的流了出來,可是每個人都沒有迴避對他們來說那代表希望和生存的亮光;反而是閉着眼睛,憑感覺追隨着亮光;更加拼命的用那沾滿血跡的雙手拍打着車窗,在車窗的玻璃上面留下一個接一個的血紅色的掌印。
“救救我,我餓!”
“救救我,我想回家!”
看着車窗內倖存者的嘴形,楊凡將他們此時所說的話,一一的慢慢的低聲複述了出來,聲音中帶着一絲悲哀和那一絲憤怒。對於這些倖存者,楊凡真的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也許他們只是被逼無奈之下,爲了生存開始吞噬自己同車之人的屍體,但是也有可能是他們爲了自己生存搶先動手,將那些老弱病殘殺死,靠着他們的屍體活到了現在。
“不管是怎樣的原因,你們都不能出來,就算出來,你們也沒有那些充分的食物,供你們生存。就算是你們活了下來,那麼吃人的陰影也會籠罩着你們的殘生,所以你們還是呆在這裡面吧!至少這裡面的屍體還能供你們活上幾日。”
楊凡看着那車窗裡面的三個人,自己在嘴中喃喃自語道,也不管他們是否能夠聽見,楊凡這樣只是在心中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放棄這幾個人的理由。
說完這些話之後,楊凡將手中的手電筒調轉了方向,向着隧道出口的位置走去。全然不顧身後車廂中傳來的劇烈的敲擊車壁的聲音和那隱隱約約傳來的那痛徹心肺的嘶喊聲。
車廂中的三個人,看着那走來的人影又逐漸的慢慢走遠,連忙加大敲擊車廂的力度。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沒有半點的作用,經過這樣的運動。三個人又都覺得有些餓了的感覺,四處找出了自己前頓所吃剩下的殘肢,開始了自己的用餐。
只見三個人彼此拉開一定的距離,各自佔着一個方向,一邊吃着手中的屍肉,一邊警惕着盯着其他的兩個人,上次的那個人就是因爲一時不慎,被三個人一同襲擊,從而化爲了三人現在手上的這些斷肢,那麼下一個人又會是誰呢?下個的下個又會是誰呢?三個人都不知道,也沒有那份心思知道。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如何繼續生存下去是他們現在惟一關心的問題……
就在三個人分別啃噬着自己手中的屍肉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從列車頂部那換氣扇所在的地方,數根手指粗細有着紫紅色斑點,宛如藤蔓般的觸手,正在慢慢的探出自己的尖端,向着三個人緩緩的遊走過來。
“啊!!!”
“啊,救命啊!!”
已經快要走出隧道的楊凡,突然好像聽到了幾聲尖利的慘叫,方向似乎就是從那車廂中傳出的一般,心中微感差異,回身向着那已經看不清輪廓的車廂看去,但是除了那幾聲慘叫之外,此刻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楊凡搖了搖頭,將剛纔的聲音歸結到了自己的幻聽中,要知道從隧道口到火車車廂最少也有150米的距離,隔着那厚厚的玻璃窗,剛纔走在車廂近前,楊凡都沒有聽到裡面的半點聲音,總不能隔了這麼遠了反而可以聽見吧!
不過不知爲何,楊凡現在的心中莫名的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不知是看到了那幾人吃人的樣子而萌發的感觸還是其他什麼的。
如果現在的楊凡再去那個車廂上看看,就會發現車廂中的三個人都已不見了蹤跡,那些散落在周圍的屍體此時也都不復存在,車廂中惟一的事物,就是那個當中正在圍成一個巨大的球型;慢慢蠕動着的紫紅色的觸手……
走出隧道的楊凡,四處的走動的查看了一下;很快便在隧道的左側兩千米的地方發現了一條高速公路,正是由西靜通往蘭海的高速公路,最初楊凡曾打算走高速公路的,可是在西靜的時候,那條通向高速公路的立交橋的倒塌,加上去高速公路上還要走上許多偏遠的路程,在西靜那廢墟遍地的情況下,楊凡選擇了走鐵路,但是一時不周,並沒有考慮到地震中那些火車隧道也會倒塌的事情,現在又重新回到了高速公路上面。
不過還好的是,在這個隧道旁邊就是高速公路,前面一路上走來的時候,高速公路和鐵路之間總是有一條湟水河相隔,數日的大雨使得湟水河的流勢比之以往大了若干;就算楊凡想移到高速公路上趕路也只能望河止步。現在倒是方便了,走在高速公路上總算要比走在那滿是碎石的鐵軌路基上要來的舒服許多。
走在高速公路上,楊凡看着公路兩旁的雖然開裂但是仍舊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地,心情也好了許多,這回的大地震似乎對於這些農作物來說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危害;加之天色已到傍晚,涼風漸起,將身上的燥熱也吹消許多。
沿途所見的農家小屋也都在地震中紛紛倒塌,但是畢竟是野外地區,房屋分佈疏散許多;就算是沿途的房屋全部倒塌,看上去也不是那麼的淒涼,不像西靜那種大城市中,地震過後就是一片淒涼的廢墟。至少沿高速公路行走的楊凡一路上所看到的只是路面上時不時露出的巨大裂痕,和那些陷入裂痕中無法動彈的汽車而已。
夜漸漸的深了,楊凡在夕陽最後一絲餘輝將要消失在地平線前,找到了一處高速路上的加油站作爲自己晚上的落腳的地方,和沿途所有的建築物一般,加油站中也是一片廢墟,不過加油站上方的那個金字塔形狀的三角架倒是在地震保留了下來,搭落在加油站的廢墟上面,遠遠的望來就像一個真的金字塔一般。
趕到這個三腳架下面後,楊凡便在附近仔細察看了一番,發現地震將這加油站地下的油庫也撕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裡面的汽油在這些天中皆以揮發的乾乾淨淨,加上前幾天的大雨,此時的加油站中再無半點汽油的味道。確定周圍沒有汽油之後,楊凡這纔將自己從四周搜尋來的那些乾草、樹枝,以及加油站的招牌上的木頭聚在一處點了起來,升起一堆篝火,開始自己的晚餐;
這一路上楊凡的揹包中裝的全部都是壓縮餅乾,方便食用,這幾日楊凡吃慣了方便麪那種湯湯水水的食物,此時再吃壓縮餅乾來,已然覺得索然無味,但是還是用幾口涼水將嘴裡的餅乾衝下了腹中。
突然間,楊凡吞食餅乾的動作緩了下來,那剛剛舉起水袋的右手也放了下來,摸上了自己腰間的手槍。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籠罩在楊凡的全身,楊凡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周圍有種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對於這種感覺楊凡並不陌生,這是一種當危險臨近時一種莫名的感應力。當初在部隊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是這種感應力救了自己數次。此時的楊凡覺得自己就是那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生怕下一刻就會遭受兇狠的進攻。
過了估摸10分鐘之後,楊凡才終於鬆懈了下來,那種緊盯自己的感覺已經消失;活動一下已經痠痛的右手;楊凡將嘴中那口餅乾吐了出來,立即趕到自己身前十幾米的地方打着手電仔細的察看着。
剛纔那種令自己心悸的感覺就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可是那裡除了數根雜草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難道是“鬼”?楊凡不由的將思路引導到這個方向,從自己那全世界到處亂跑的老爹和老孃的口中,楊凡瞭解一些所謂靈異現象是真實存在而無法解釋的。那麼這麼大的災難過後出現幾個四處亂飛的幽魂野鬼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了想之後,楊凡也不再關心這個問題;回到火堆旁繼續自己的晚飯。可是一晚上,那種被人緊盯的感覺接連出現數次,每次楊凡趕到自己所感應的位置上的時候,都沒有見到任何東西;弄得楊凡到了終於也開始受不了,第一次埋怨起自己那遠超他人的感應力。最後楊凡從揹包中取出醫用的酒精,用自己的水壺灌滿,學起常在電視中所見的古人一般,以酒來祭奠地震中死去的亡靈。
不過說來也怪,當楊凡將酒精灑在自己周圍數米的位置上之後,那種被人緊盯着的感覺便再也沒有出現;而此時天邊的啓明星也探出了頭,楊凡趕快鑽進睡袋之中;趕在太陽升起之前好好的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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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邊倒塌的房屋廢墟越來越多,楊凡的心中也越來越高興;終於快要到蘭海了,這六天可是把楊凡折騰壞了,每天白天的行路的辛苦不消說了,每當到了晚上,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便會出現,似乎那幽魂纏上了自己一般;雖說每晚朝天朝地加以祭祀過後,那種感覺便會消失,但是長期以往又怎麼是個事兒?
楊凡不是沒有想過晚上趕路,藉此錯過白天那難忍的陽光和晚上令人生厭的感覺;可是當那天晚上趕路時居然不慎掉入那公路上巨大的裂縫,如不是自己的揹包卡了一下,就要在那個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報銷了。打此後,楊凡便打消了夜間趕路的想法。
到了晚間時候,楊凡終於趕到了蘭海市。如楊凡所想的一樣,此時的蘭海市中也是廢墟遍地,看來這裡遭受地震的強度,並不比西靜市來的輕鬆多少。而且蘭海作爲一個已經發展起來的大型城市,高樓大廈要比西靜多上許多,當這些高樓大廈在地震中倒塌的時候,那些落下的碎石更將整個蘭海市的路面遮蓋的嚴嚴實實。走在蘭海的大街上面,其實就是走在了一堆碎石上面。
到了蘭海之後,楊凡的心情也總算放鬆了下來;至少在這裡有那救援飛機空投的救援物資,自己也可以在這裡得到補給,由於是晚間到了蘭海,楊凡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人影,甚至連一堆火也沒有,整個蘭海市在楊凡的眼中彷如一座死城一般;沒有半點生氣。
楊凡沒有理會那麼多,依照西靜市的時候一樣,自己找了一處算是可以避風的地方打開揹包,開始準備睡覺。剛到蘭州郊區的時候,天色就有些發暗,但是楊凡急的想要趕到蘭海市區。以致到了市區的時候天色全黑。
楊凡也沒有時間去尋找那些引火之物。所以楊凡也沒有打算生火,只是靠着手電的光找了一處休息的地方,將揹包中的睡袋取出;開始睡起覺來。奇怪的是那一直纏繞楊凡的那種被人在背後緊盯般的感覺也沒有出現。
這晚,楊凡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
“喂!起來!起來!”
“你是從那裡來的?”
楊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到外面有誰在說着什麼一般;緊接着,身上似乎也被踢了幾腳。當楊凡睜開眼睛的時候,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前站着兩個武警。兩個武警年齡都不大,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軍裝,肩膀上揹着兩挺KL-III型步槍,正臉上帶着一絲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