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是親眼看過媛兒做糕點的,其中的辛酸他自然很明瞭。媛兒的個頭比較小,甚至差不多和爐竈一樣高,每次做糕點的時候都必須搬個小板凳墊腳。
但她做得很認真,也很美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都是用這副小小的身軀撐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所以蕭莫有空的時候也喜歡跟她在一塊,幫幫她,蕭莫自己小時候也是吃苦過來的,這種苦讓他永生難忘。
蕭莫完全可以想到爲了這一個小小的包裹,媛兒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這是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結晶。
蕭莫表面上還是十分平靜,內心卻早已波瀾起伏,他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但多年來的成長已經讓他習慣僞裝自己的情感。
“冥,包裹裡還有信。”就在蕭莫不知該如何抒發自己時,鴛的聲音傳了過來。蕭莫接過鴛從包裹裡拿出來的信,看了起來。
其實這樣的信鴛的包裹裡也有類似的一封,無非就是一些祝福和感激的話,卻是寫了滿滿一頁紙。看着媛兒稚嫩的字體,想到她認真寫着這封信的場景,蕭莫再一次感觸起來。他看了一遍,又默默地念了一遍,鴛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也不說話。
但似乎誰也沒有察覺,媛兒給蕭莫的信其實有兩部分,除了那一頁寫得滿滿當當的紙,還有一張小字條。可是鴛在拿信給蕭莫的時候這張小字條悄無聲息的掉落在了地上,或許是夜風或許是其它原因,總之並沒有人發現它。
直到蕭莫把手中的信念完也沒有看到掉落在地的那張小字條。它被夜風吹着,漸漸滑向火堆,它的一部分開始着火,火光映出了上面的字:
“冥哥哥,你是媛兒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和媽媽一樣重要。也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到你我都會覺得很開心,很有安全感,也能大聲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你是那麼與衆不同,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知道自己或許已經離不開你了。
不過媛兒並不希望自己的小情緒影響到冥哥哥。所以,冥哥哥可以答應我嗎?等我,等我長大,長成你喜歡的樣子。——媛兒”
火焰無情的吞噬了那張小字條,也吞噬了一個小女孩默默無聞的心。
“對了,差點又忘了,你今天趕路的時候是想問我什麼事請啊?”蕭莫正想跟鴛說這件事,沒想到鴛卻率先提到了。
蕭莫支吾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是關於你那個鳳姑姑的。”
“關於姑姑?”鴛有點感到意外。
“是的,想必那天在會議室你也看到了,墨竹老師和鳳老師之間似乎存在些什麼芥蒂。墨竹老師甚至說出他已不再教書這樣的話來,我作爲他現在唯一的嫡傳弟子,自然想知道其中的一些關係。我想鳳老師既然是你的姑姑,或許你能告訴我一些關於她的事情。”蕭莫說得極爲誠懇,在暖暖的火堆旁,鴛也難以拒絕他的請求。
鴛看了看蕭莫,又看了看四周,開始娓娓道來:“很小很小的時候,鳳姑姑就是我和姐姐在家族裡最崇拜的人。她以前也是魔之萌的學員,而且是當時魔之萌傭兵團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角色。我和姐姐對傭兵團的這份執着大概就是源自於姑姑吧!”
蕭莫靜靜聽着,也不說話,他似乎在沉思些什麼,手裡的撥火棍着火了都毫無知覺。
“當時,同爲傭兵團的人還有墨竹先生、白洛老師以及墨竹先生的哥哥,也就是現在魔之萌的校長——墨鬆。”鴛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畢竟這些事情有很多也是別人一般不瞭解的,像這樣一口氣說出來她還是第一次。
蕭莫顯然也是怔住了,難怪那天在會議室鳳老師會說出“你有一個好哥哥”這樣的話來。
鴛看不出蕭莫面具下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便繼續說道:“他們爲當時的魔之萌立下赫赫戰功,西莫斯傭兵團的四絕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後來,姑姑以及其他人都從魔之萌畢了業,而姑姑他們四人則約定好要一起回到魔之萌擔任導師。我和姐姐也是那時候通過姑姑來到魔之萌的,但由於年紀問題我們那時也沒有正式入學,只不過經常去魔之萌玩耍。等到我和姐姐真正成爲魔之萌的學生後,事情卻有很大改變了,學院導師冊上雖然還登記着姑姑的名字,我們卻再也沒看到過姑姑出現在魔之萌。”
蕭莫一邊聽着鴛的敘述,另一邊同時也在快速分析着這些信息。沒想到這後面還隱藏着這般關係,但讓蕭莫更加想不到的東西還在後面。
“類似的人還有一個,那便是墨竹先生。雖然他還是經常在學院溜達,卻沒人看過他教書上課,自然也再沒有人是他的學生。不過聽說以前的墨竹先生並不是這樣的,他教出的學生各個都是精英,這也是我們一直稱他爲先生而不是老師的原因。而墨竹先生的哥哥墨鬆則突然成爲了魔之萌的新任校長,自此之後在魔之萌也少看到他的身影。所以,當年的四絕差不多也是名存實亡,漸漸的被人們忽略,遺忘。真正留在魔之萌併成爲的導師的一直也就只有白洛老師一人。”
夜已深,甚至還有夥伴們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鴛所知道的到這裡也差不多了。蕭莫並沒有發表些什麼,只是淡淡地說了句讓鴛先去睡,自己幫她守夜,就當是她滿足自己好奇心的報酬。
這次鳳姑姑的出現也確實讓鴛自己吃驚不少,或許把這些話跟蕭莫說了自己心裡也更加輕鬆吧。聽着蕭莫催促自己去睡的聲音,鴛這才恢復到平日裡大小姐的模樣,也不跟蕭莫客氣,徑直走進那個臨時搭的帳篷。俏皮地向蕭莫做了個鬼臉後,鴛消失在蕭莫的視線裡。
周圍再次陷入夜的死寂,除了呼吸聲和風聲,再就是偶爾火堆裡傳出的噼啪聲以及某種蟲子的怪叫聲。
好在蕭莫早習慣了這樣的夜晚,再加上滿腦子各種最近發生的事情,他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睡意。
剛剛和鴛的對話黑龍一直躲在蕭莫的身體裡仔細聽着,它似乎知道些什麼,卻又不太肯定,也就沒跟蕭莫多說些什麼。
漸漸地,那蟲子似乎都叫累了睡着了,夜色依舊。時間如同停滯了一般,就定格在蕭莫身前的火堆裡,要不是偶爾悅動的紅色火苗,幾乎都會讓人產生這是一幅畫的錯覺。
很快,鴛的守夜時間也到了,下一個是韋閣。蕭莫走到韋閣身旁推了推他,韋閣卻只胡亂說出幾句夢話便沒有了動靜。蕭莫也不強求,再說他本來就有獨自守一整夜的打算,搖了搖頭再次回到了火堆旁。
蕭莫瞥了一眼小指上的勾玉狀尾戒,很多事情涌上心頭。關於以前的,關於現在的,甚至是關於未來的,一時間蕭莫自己也迷茫了起來。似乎前方的道路佈滿了迷霧,想要後退卻發現依然找不到退路,只能舉步維艱地走一步算一步。
夜在悄無聲息中劃過,蕭莫也記不清自己就這樣在火堆旁坐了多久,想了多久,總之也沒有去叫醒下一個守夜的人。藍鱗、皇甫端、鴦的守夜時間統統都被蕭莫獨自一人承擔了下來,直到冷颯自覺甦醒,過來守夜時才發現一直留在這裡的蕭莫。
冷颯拍了拍蕭莫的肩膀,示意他去睡一會,蕭莫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冷颯自然瞭解蕭莫的個性,或許是昨天發生的事太過突然,所以他纔會想要以此證明吧!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沒說一句話,夜如同水一樣緩緩流淌着。
漸漸地夜色開始褪去,也有了黎明前的徵召,似乎很快就要天亮了。冷颯終於開口說道:“冥,你守了一晚上也夠了,剩下的這段時間我來吧。你去睡會,說不定明天鳳老師還會想出什麼奇招來對付我們呢。”
蕭莫笑了笑,看着遠處的墨色天空說道:“無所謂了,我又不累,反正也守了一夜,乾脆來個有始有終吧!不是還有你陪着我麼?”
冷颯也是笑笑,知道自己拗不過蕭莫,也不多說什麼。火堆也沒添新柴了,任憑它這樣最後地燃燒着。
而這一幕,恰好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兔子看到了。兔子雖不像冷颯那麼對時間敏感,但她睡了一晚,潛意識裡又有要起來守夜的認識,所以還是帶着睡意爬了起來。原本還在擔心作爲最後一個守夜人的自己要怎麼叫醒大家,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兔子懷着複雜的心情,再次躺下,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當然,看到這一幕的人除了兔子,還有早就醒來的鳳。她依舊安穩地枕在結實的樹幹上,嘴角微微掛着一抹笑意,也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終於,天際線泛起了一片藹藹的白光,朝陽從東方半山腰上緩緩升起,一片緋紅色鍍滿了整個大地。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鳳從樹幹上輕快地躍起,伸了個懶腰,還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冷颯和蕭莫幾乎同時起身,顯然他們都警惕的注意到了鳳的這個暗號。管他三七二十一,兩人以眼神快速的交流了一番,分頭往身後跑去,準備叫醒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