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於南京城裡的不少人來說,大約算得上是最漫長的一夜。
然而,這個夜晚真正的起始卻是黃昏。那時候,落日將西邊的天空染得通紅一片,儘管那金光不如正午陽光的熾烈,可是在這初夏的季節,盯着那一輪滾圓的夕陽看仍是愚蠢人才會做的行徑,至於挽留那一輪就要落入西山之後的太陽則是更加不可能了。
因此,當有人奮而張開雙臂,想要攔阻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時,方纔平生頭一次體會到了螳臂擋車這四個字的真意。儘管當兵的不會用刀鋒刀尖對付他們”但這些粗壯的軍漢有的是結實的拳腳,以及不出鞘就可以打人的刀柄和刀身。儘管他們自詡爲大楚的‘精’英,未來的中流砥柱,可在那些從來都瞧不上的粗魯軍漢面前,一個個人狼狽不堪地被撥拉在一邊,被打倒在地,更悽慘的則是捂着肚子或不知何處的捱打地方,在地上哀嚎連連。
而被那裡三層外三層的學子牢牢護在中間,傲然‘挺’立在山‘門’處的何明欽看着那須臾就被打通了一個缺口的路障,看着那大步朝自己走過來的馮總督葉巡撫,還有按着刀柄大馬金刀似的許陽,看着那些捱打之後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一個個都大異於往日朝氣蓬勃的臉孔,他雖說人仍舊站得筆直,但身上的衣裳已經不知不覺全都溼透了,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鎮定自若,還不如說是僵硬若死。
他們怎麼教……他們就不怕江南士子羣情‘激’奮一片譁然?
因而,等到人走到他面前時,他儘管嗓子沙啞,但仍舊惡狠狠地質問道:“你們知道,這金陵書院是什麼地方?”
“金陵書院自然是江南著名的文華寶地。”馮總督環視了一眼四周的士子,見他們的目光彷彿要把自己吞進去心中不免有幾分退縮,可是再一想那位荊王殿下話裡話外的意思,他的腰桿立時就‘挺’直了,當下冷笑一聲道,“只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像尊駕這等人品卑劣的人擔當院長,自然是壞了金陵書院的百年清名!”
何明欽未料到這矛頭突然就轉到了自己頭上,震驚之後便是大怒,只一時急怒攻心,他那手指雖說是幾乎點到了馮總督鼻子上,可應該說的話卻都噎在了喉嚨口。這時候,緊隨其後的葉巡撫方纔輕咳一聲又慢悠悠跨上拼了一步。
“何院長在給學生們講課時”口口聲聲的克己復禮,可你自己呢?這些年來,每年金陵書院招生百二十名,這其中的二十個名額,都給你轉手倒賣了出去,每個名額叫價一萬兩,這事情可是有的?你如今已經年過五十可前兩個月纔剛剛迎娶了第九房妾室,而且人家是剛剛不明不白死了丈夫,正在熱孝上頭,這可是有的?這幾天金陵書院一口氣逐出了十幾二十個學生,其中雖是罪名各式各樣可其中有一個是正好得罪了你,所以你公報‘私’仇,還在繩愆廳裡給了人一頓板子這可是有的?”
葉巡撫原本就是都察院出身,最擅長的就是御前‘激’辯,因而他此時口口聲聲全都是挑着何明欽的‘陰’‘私’來說話,話語聲不高卻偏生鏗鏘有力,周遭不少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此時‘騷’‘亂’,一傳十十傳百,立時從遠處到近處從學生們到軍漢們,一個個都‘騷’動了起來。
“你……你血口噴人!葉肅你別在這裝聖人,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是堂堂正正把人擡進的‘門’,不像你公然在家裡養那些兔兒相公!”
葉巡撫本以爲何明欽剛剛就已經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自己這一番重‘藥’下去”必然是不但能夠讓人啞口無言,說不定還能把人氣昏過去。因而此時遭到這凌厲的反擊”他一下子慌了手腳,看了一眼馮總督,見對方比自己還要措手不及,他只得一把捏緊了拳頭。
“你別想岔開話題!除了那些,你還支使人行刺鎮東侯世子,挑唆士子罷考,壞了好一羣人的前程”甚至和坊間商戶勾結,支使他們罷市!單單就是這麼幾條,你這個院長就已經辱沒了金陵書院百年的名頭,來啊,給本撫將其拿下!”
這一聲厲喝,隨行來的那幾個巡撫衙‘門’的親兵立時齊齊涌上來,有的扭胳膊有的抱大‘腿’,毫無章法地將何明欽按倒在地。然而,也不知道是慌張之下的疏忽還是別的什麼,這些人竟是忘了堵上葉巡撫的嘴,一時間,一通淒厲的罵聲頓時從地上傳了出來。
“葉肅,你不得好死!你別忘了你上任的這幾年,通過老夫往金陵書院裡頭送了多少子侄族人!你別忘了每年金陵書院的分紅好處你拿了多少!你別忘了,你和馮嘉英全都是從金陵書院出去的,眼下竟然吃裡扒外……”
“快,快給我堵住這老東西的嘴!小在好一陣慌‘亂’忙碌之後,何明欽聲嘶力竭的罵聲終於變成了低聲的哼哼。而周遭的士子們雖說仍是不時有‘騷’動,但在全副武裝的兵卒維持下,終究是不曾再有什麼大‘亂’子。離得稍遠一些的許陽冷眼旁觀剛纔那猶如猴子把戲似的一幕,嘴角自始至終掛着一絲冷笑。
直到前頭那督撫二人回身過來,強笑着對他說這人已經抓了,接下來是否可以收隊回去,他這才皮笑‘肉’不笑地用腳下那粗厚的靴子摩擦着地下那平整的青石表面。那種嘎吱嘎吱極其刺耳到聲音頓時讓馮葉兩人面‘色’更難看了。
“早就聽說御史嘴筆如刀,今天終於是有幸見識了一回,葉大人還真是寶刀不老啊!”許陽言罷看也不看葉巡撫那‘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好教二位大人得知,這位何院長還有一樁大罪。就在今天早上,江家十八老爺到總兵府‘門’前長跪謝罪”結果被一通搶白昏了過去,竟是從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而且還是淬了毒的。據他‘交’待說,他是聽了何院長的挑唆,想要到總兵府前拿刀子裝裝樣子演一出鬧劇,結果知道刀子淬了毒就立刻傻了。嘖嘖,要說金陵書院還真是人才輩出啊這挑唆教唆的本事真是一流!”
因爲自己兒子的事,許陽的心裡窩了一肚子尖,自然不會如馮葉兩人一般只把髒水往何明欽一個人身上潑,話語中直接把金陵書院一塊捎帶進去了。他是正牌子武進士”一路帶兵打仗廝魂出來的,這粗大嗓‘門’自然不是那幾個區區文人可比,這一嗓子下去,四周十丈方圓的人頓時全都聽清楚了。當是時就有人大聲喝罵但須臾就被不知道什麼給砸下去了。
說到這份上,許陽還有些不解氣,回頭望了望那高懸的金字牌匾,那在夕陽餘暉下各處建築都籠罩上了一層金光的金陵書院,他不覺還想要損上幾句。可就在他清了清嗓子還要再說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響亮的叱喝。
“報”
許陽一驚,這纔回頭,見是自己留在守備府的一個心腹親兵當即問道:“,什麼事?”
“大人,是羅世子那邊派人送口信。說是金陵府其他三大書院博陽、上元、長河已經答允,金陵書院何院長因爲一己之‘私’而無故逐出的那十幾名學生着實無辜,他們願意全部接收下來。他們還說,書院乃教書商人之所想不到有如此卑劣之人在其中‘弄’權營‘私’,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願意聯名上書請命請朝廷另外委派大儒前來擔當院長,輔佐艾山長。”
此話一出,原本就灰頭土臉的何明欽險些不曾一頭栽倒過去。倘若不是嘴上堵了東西,他幾乎能吐出血來。這一刻,他心裡又是恨又是氣,當聽到許陽哈哈大笑,繼而高聲對士子們把那一番話轉述出去的時候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心頭急怒,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
金陵書院淡泊居。
一個月之內官兵第二次出現,這一次甚至不是所謂的幫忙維持警戒而是直接的拿人。繼而又是學生捱打,何明欽被抓,甚至那些‘陰’‘私’之事被公諸於衆,再加上其他書院聯手發難,一時沸沸揚揚,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艾夫人爲之心力‘交’瘁。儘管她確信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大局,何明欽都不至於愚蠢到吐‘露’那些內情,她仍舊是滿心煩躁,大半夜的仍然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踱着步子,一個個躍上腦海的法子又被她硬是按了下去。
也不知道兜了多久的圈子,她就只聽外間傳來一個媽媽的話語聲:“夫人,京城來人了!”
她早就等京城消息等得心火都起來了,此時自然是立時吩咐把人請進來。待到那人一來,她也不等人開口,劈頭蓋臉地問道:“都這個時候了,爲什麼這麼遲纔來?”,來人恭恭敬敬地彎下了腰,低頭說道:“夫人恕罪。京城那邊元輔被錦衣衛盯得很緊,最近風頭鬆弛些,這才能派出信使來。況且朝廷這段時日雖說很少議江南的事,但重頭人物都到了這邊,再加上還有曲公公在,所以一時……”
儘管那人說話畢恭畢敬,但艾夫人今天白日裡已經一忍再忍,此時哪裡忍耐得住,當即冷笑道:“曲公公?要不是京師送信來說道了那番話,那個老閹奴怎會有戲耍我的機會!父親都是當了幾十年官的人了,怎麼會看錯了人,等得我白白丟掉了一舉奠定勝局的機會!”
“夫人息怒,元輔和曲公公也不止是打了一兩回‘交’道,怎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見艾夫人臉‘色’更加不好,那人便知機地截斷了這個話題,只是從懷中畢恭畢敬地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呈上,待到安夫人動作生硬地一把搶了過去,他又低下了頭,“小人也走進了南京城才知道這邊的情形,一定會一五一十稟報元輔。”
“等你稟報就什麼都遲了!”艾夫人也不是第一回見這個信使,知道他是父親最信賴的心腹之一,此時便當着他的面審視了封口又隨手撕開,就這麼取出信箋在人面前匆匆瀏覽了起來。待到從頭到尾看完,她本就不那麼好看的臉‘色’更是一下子變得鐵青,隨即竟是捏着信使勁拍在了一旁的案桌上,“父親早先還吩咐說不能讓上頭控制江南如今竟然要讓我退讓?都做了這麼多事情,兩邊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他讓我退讓,我往哪退?”
見艾夫人狂躁地把信捏成一團隨手一扔,旋即毫無半點淑‘女’風度在屋子裡團團轉口中不時迸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字眼,那信使只是一味低頭不語,彷彿什麼話都沒聽見。直到艾夫人好容易冷靜下來”他才低聲說道:“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南這邊向來是夫人主持,若是元輔這信上所說已經不合如今局勢,夫人臨機專斷也並無不可。”
“就是這話!”
艾夫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回到了案桌後頭悠然坐下,隨即開口說道:“雖說此前連番受挫,可我們畢竟佔的是地利,又有這許多年來在江南積攢下的名聲和人脈。之前不過是被他們一時連番重擊打得有些‘亂’了方寸,真要拼起來,就算他們是皇上最看重的年輕才俊,可也決計壓不住金陵書院這地頭蛇!更何況,荊王就要走了熬過這幾天,他們就是羣龍無首,屆時再使上一把勁……”,見艾夫人突然就笑了起來,那信使微微低着的腦袋上,臉‘色’突然有些變化但仍是在那笑聲漸漸停下來之後輕咳了一聲:“就連元輔也說過,夫人這神機妙算少有人能及”想來必定深有把握。只是行前元輔問過龍泉庵主給夫人的信不知道還在不在?”
“她的信?”艾夫人微微蹙眉,隨即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父親也是的,那個‘女’人死都死了,況且又是那樣的罪名,我怎麼還敢留着她的信,早就都燒了!她雖曾經是郡主可又不曾拉起多大場面,不過是靠的亡父班底才做出的那樣一番事情。而且那信上少有別的東西就是一個勁唸叨楚國公,楚國公都死了多少年了還一個勁惦記着幹什麼?至於還口口聲聲說那個陳瀾和楚國公興許有些關係,真真是笑話,她一個正牌子侯府千金,天子賜婚的總兵夫人,怎麼會和百多年前的一個死人有關?害得我‘花’費老大功夫探她的口鬼……”
艾夫人這一抱怨就是老大一通,那信使卻自始至終垂頭聽着,絲鼻沒有‘插’話。待到好容易瞅了個停頓的空子,他才彷彿是自然而然地說道:“只是,之前入城,小人入眼看到的是滿城的戒嚴兵馬,聽說是南京守備許陽居中主持。楊進周這個兩江總兵就已經是手握兵權的人了,若是再加上許陽那三衛兵馬,兵權都在他們手裡,夫人縱使有通天之計,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施展的,若是太勉強的話,不如還是從元輔之意。”
“勉強?我手中可是還有真正的殺手鐗!”艾夫人下巴微微一揚,面上‘露’出了自信滿滿的表情,“江南向來沒怎麼經歷過戰事,南京城那三衛軍馬也就是看着好看罷了,真正拉上去打仗根本不頂用!至於許陽,就算他在遼東是聲名赫赫的將領,可他難道能夠在南京練兵?兩江能夠打仗的就只有設在崇明殺所和南沙所的那些水軍,那是當年跟隨過安國長公主去琉球的。至於其他的,不值一提!”
艾夫人完全沒發現,在自己說這番話的時候,那信使的眼神中閃爍着‘陰’冷的光芒。接下來她便再也沒有順着此話多做解說”而那信使也是沒再哩嗦什麼口只不過,因爲南京城如今局勢難明,艾夫人一時半會也沒工夫去寫什麼回信,就順口讓人留下再住兩天。那信使起初還有些爲難,但禁不住艾夫人的強硬,最終勉勉強強答應了。
一晃就是幾天過去了,由於金陵書院前後大‘門’都被守備府派了軍馬牢牢守住”艾夫人雖然惱火,但也沒有輕舉妄動。畢竟,每日裡負責採買等等的雜役下人仍然可以〖自〗由外出,她要傳個什麼消息固然不太方便,但要打聽消息卻還是容易得很。因而,外間那些事情的進展幾乎是同步傳入了她的耳中。
金陵府衙正式接下了審理何明欽和鄧冀的案子,只是從荊王到羅旭蕭朗,乃至於江南督撫兩級再加上南京守備許陽這強大的旁聽陣容,那位知府吳應正是應接不暇。
巡按御史周泰同被禁家中”督漕御史林之善直接跟着平江伯方翰回淮安府去了,算是正式避開了這一趟渾水。
初次審案雖不曾動刑,但兩位金陵書院的重要人物同時出現在公堂上,仍然在民間‘激’起了一片譁然。再加上其他三大書院一邊倒地造勢支持,輿論對金陵書院極其不利。好在荊王說是起程回京”卻還‘抽’空篤悠悠地和蕭朗一塊去揚州赴了未來小舅子的婚禮。這一來,艾夫人自又從容了幾分。
由於這金陵書院的進出人等並未搜身,她的第二封親筆信又順順當當送了出去。如此一來,心情稍稍好轉的她自然是耐着‘性’子又等了數日,眼看那些書院‘門’口的兵卒仍是一如開始的絲毫不通融,她漸漸就有些坐不住了,這日一大早就索‘性’坐了轎子帶人出去。
轎子纔到前‘門’,就被一羣士卒攔住了。不管領頭的那親隨說什麼,爲首的總旗就只有一句話,上頭嚴令,何明欽和鄧冀的案子不曾查明白之前,金陵書院書生暫時不得出‘門’。眼看這陷入了膠着狀態,轎子中的艾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用力蹬了幾下讓轎伕落了轎,隨即就自己打起簾子從轎子裡頭出了來。
“金陵書院纔剛剛得了朝廷冊封,不過走出了一樁連是非都尚未斷明白的案子”你們就把這要封閉了好幾天,直到如今還不許人外出,這難道不是藐視朝廷?如今真正的大佬都窩在府裡不動彈,卻支使了你們這些小人物衝在前頭,想咱們金陵書院出了多少閣老部堂重臣,要是他們聯名壓下來,你們自付可承受得起?”
艾夫人這大帽子一壓下來,十幾個兵卒頓時面面相覷。
爲首的那個總旗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正要說話,前頭的親隨便也幫腔道:“就是,你們也不看看我家夫人是什麼人!兩江地面上,多少大人多少老爺要恭恭敬敬稱呼一聲師母,就憑你們這些低三下四的也敢伸手阻攔,瞎了你們的狗眼!”
那親隨說得唾沫星子‘亂’飛,正想再砸上幾句狠的,一旁突然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他們是朝廷在冊的軍人,領的是朝廷傣祿,什麼時候變成了低三下四的人?”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往那話語聲傳來的方向瞧去。那總旗和十幾個軍漢瞧見來的大約十餘人”領頭的一個風塵僕僕,頭臉都不甚分明,一時沒認出是誰,可別人爲自己說話這口氣總聽得出來,因而那總旗自是連忙迎了上去,覷了覷這一行人的打扮,便試探着問道:“敢問這位老爺去……,…”
艾夫人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她使勁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也沒察覺到那手指甲透過薄薄的絹帕陷入了手心的軟‘肉’中,好容易才擠出了一絲笑臉。
“聽說楊大人又出‘門’辦什麼大事去了,想不到會有空到這兒來。”
這一聲楊大人”上上下下頓時都明白了來人的身份。那總旗慌忙帶着屬下行禮拜見,結果膝蓋還沒着地就被人一把拖了起來。他不自覺地隨着那勁道站直了身子,見楊進周目光直視過來,當下竟是連手都不知道擺哪兒好。
“雖說你們沒上過陣殺過敵,但既然是受命正在執行軍務,自該一切以軍令行事!”楊進周說着就斜睨了一眼那個之前還咋咋呼呼的親隨,見其慌忙躲開自己的目光往旁邊縮,他又移開目光看向了艾夫人,“都說金陵書院乃是書香翰墨的地方,連灑掃的僕役都通曉禮儀,可今天一個甚至連黃冊戶籍都沒有的小廝親隨,竟然敢這樣大放厥詞?”
艾夫人被楊進周這話頂得‘胸’口一陣憋悶,好一陣子才強笑道:“多謝楊大人提醒了,回頭我一定好好管教下人!只不過楊大人不在南京,卻有人這麼夾喇喇調動軍馬,這倒是奇了。”
“許大人本就是南京守備,城內兵馬調動只要有他允准,並無不可。”楊進周見艾夫人聞言一滯”突然石破天驚地說,“今次我來,是有一件事要請問夫人。崇明沙所的指揮使沙大人,夫人可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