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經雖是太醫,可到底也不過是穩婆,最後也只能乾巴巴道:”看脈象並無什麼問題,穩婆應也是看過胎位的。娘娘不必害怕。若真怕,這幾日多動動,也是有效果的。“
楊云溪苦笑了一聲:”怎麼就不怕呢?穩婆說,雙胎也看不太出來什麼。”
安經這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能重複:“看脈象是極好的。”
楊云溪勉強一笑:”但願母子均安。“
不過就算表面上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心底到底還是焦躁的。久了便是多少能感覺出一點兒來,最先問出來的反而是小蟲兒:”娘怕什麼?“
小蟲兒的臉頰還貼在楊云溪的肚子上,眼眸像是世間最爲清澈無垢的寶石,叫人覺得爲之傾倒憐惜。此時雙寶石般的眸中,映射的卻滿滿的是疑惑。
楊云溪一愣,隨後笑道:”何曾怕了?怎麼突然這樣問?“一面說話,她一面擡手輕輕撫摸小蟲兒的頭髮。小孩子頭髮細軟,摸上去手感很好,有點兒像是幼獸細軟的絨毛一般。叫人動作都是忍不住放輕柔了。
小蟲兒似也覺得舒服,無意識的蹭了蹭楊云溪的手心,而後嘟嘴道:”不知道,就是怕。“
楊云溪登時笑了。而後她嘆了一口氣:”娘也沒什麼可怕的,無非就是擔心不能給你生個弟弟罷了。“
小蟲兒眨了眨眼睛,而後自己琢磨了一陣子,最後有點兒不情願,卻又是帶點安慰的摸了摸楊云溪的肚子:”娘別怕,妹妹也可以。“
楊云溪被這話逗得禁不住大笑起來——都說小孩子心思純淨,可不是麼?也就小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到時候,他們兩個一個叫阿木,一個叫阿芥可好?“待到笑罷,她便是又與小蟲兒商量。
小蟲兒嚴肅着小臉沉默了良久,最後便是點了點頭,卻是又忍不住要求:”阿木是弟弟,阿芥妹妹。“倒是忘了之前說妹妹也可以,到底還是想要個弟弟。
楊云溪又是笑。不過還沒等到她開口,便是驀然感覺肚子裡微微一疼。這種疼不似之前孩子在肚子裡動的時候那種牽扯住了皮肉的疼,而是另一種疼。
頓時她便是整個人都是僵住了。不過她怕是自己錯覺,倒是也沒敢聲張。只是再細細去感受的時候,她彷彿又覺得剛纔那細微的疼痛不過是她的錯覺罷了。
小蟲兒也是感覺到了楊云溪的異樣,倒是也驀然緊張起來,小臉兒緊緊的繃着,巴巴的看着楊云溪,倒是也不敢出聲,彷彿一出聲就驚動了楊云溪似的。
楊云溪緩下勁兒來,正要寬慰小蟲兒,冷不丁的便是覺得肚子又是一疼。這一次感覺明顯了許多,她登時便是知道剛纔她並不是錯覺,而是真真的肚子疼了一下。
當下她也不敢再動了,只側頭對歲梅道:“去叫穩婆來。”
歲梅驚了一下,隨即也是反應過來,而後便是道:“主子別動,奴婢這就去。”
楊云溪自己也是不敢又大動作,心跳都是增快了幾分——上一次生產是摔了一跤動了胎氣所致,這一次卻是自然而然,說起來,她卻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感受。
衝着小蟲兒勉強一笑,楊云溪只竭力讓自己聽起來平靜:”娘累了,想躺一會兒,小蟲兒去找阿石玩一會兒可好?等到晚上你父皇回來,你便是陪着他用膳。“
小蟲兒懵裡懵懂的,既覺得楊云溪有點兒不對勁,又忍不住乖乖點點頭,沒敢問。
楊云溪卻是顧不上說太多了,事實上,她現在都覺得自己腿間有些溼潤——只怕羊水都是破了。
這個時候,她別說大動作,就連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壓根不敢用力。
小蟲兒很快就被人帶走了,楊云溪也是直接挪去了產房——好在聽了安經的話,她倒是早就準備好了,不然這會子只怕是有些手忙腳亂。
楊云溪這頭進了產房,那頭朱禮自然也就得了消息。聽了稟告頓時一顫,緊接着人便是繃緊了:”走。”
說完這話,朱禮也顧不上別的,直接撂下手裡的奏摺便是往外走去。旁人也不敢盯着他看,所以自然也是沒看出來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發顫。
不過他自己心裡自是明白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樣一種緊繃和焦躁。
上一次楊云溪生產,他知道消息的時候,楊云溪已是生產了。所以當時倒是沒有太多的體會,只是後怕而已。而這一次,還是雙胎,他怎麼能不掛心?楊云溪的情緒他也是感覺到了的,只是他也沒什麼好法子,更怕提起來更加深她的焦慮,便是也不管提,只心頭跟着焦慮。
不過到了翔鸞宮,朱禮卻也是沒能進產房:男人哪裡有進產房的?
見到了朱禮,小蟲兒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立刻就上去一聲不肯的抱住了朱禮的手,可憐巴巴的擡頭看着朱禮,也不敢說話,小嘴巴緊緊的抿着。
顯然小蟲兒也是擔心得不行。
朱禮也不吭聲,只是擡手摸了摸小蟲兒的發頂。而後牽着小蟲兒去了另外一件屋子坐在椅子上等着。
“娘要生小弟弟了嗎?”小蟲兒磨蹭了好一陣子纔算是開了口,只聲音小小的,似是怕驚嚇了什麼,那樣子倒是特別的惹人憐愛。
朱禮一面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小蟲兒,一面應了一聲:“嗯,你娘正在生小弟弟呢。”
“娘會好好地。”小蟲兒小聲的說着,卻是加重了語氣,彷彿這樣說的話,她便是能夠讓楊云溪好好的,平安生產似的。
朱禮沒想到小蟲兒心裡也是這般的恐慌,倒是有些心酸和訝然,爲了寬慰自家閨女,他便是也笑了笑,鄭重道:“必然會好好的,絕不會有事兒的。”
小蟲兒這才笑逐顏開,重重一點頭,隨後又有點兒可憐巴巴:“餓了。”
朱禮啞然,隨後一笑,替小蟲兒拿了一塊點心:“先吃一塊點心,等會兒就用晚膳了。”
“娘讓我和爹一起。“小蟲兒啃了一口點心,點心渣便是蹭到了臉上,朱禮伸手愛憐的替她擦掉了,隨後才應了一聲。只是心思卻是都在產房那邊,耳朵更是幾乎豎起來,凝神聽着那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