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從古家出來的時候,古青羽頗有些捨不得,再三約好了過幾日去寺廟還願的事情後,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了她回家。
這讓楊云溪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同時也更是感受到了古青羽的孤獨。是的,孤獨。堂堂古家嫡出小姐,還是府中唯一一個小姐,看似古青羽過的是衆星拱月一般的日子,可是實際上那種孤獨卻是一直不曾少過的。
古青羽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府裡的丫頭們自然不可能和她做朋友——身份上的差異擺在那兒,丫頭們見了古青羽不是呵護備至就是畢恭畢敬,再不然就是討好賣乖。這樣一來,不讓人心煩已經不錯了,更不可能有什麼友情了。
至於其他貴女們,因了古青羽不喜歡那做派,加上她身子不好並不怎麼出門,所以也是沒有怎麼接觸過的。
這樣就導致了古青羽明明是天之驕女掌上明珠,身邊時刻圍繞着一大羣人,可她卻感覺到無比孤獨的原因。這也是那日爲什麼古青羽會那樣對她的原因——古青羽實在是太孤寂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個朋友。能說說話,聊聊天,談談心的朋友。
說起來似乎有些可笑,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些慼慼然。不管是她這樣的,還是古青羽那樣的,卻是都有同樣的許多說不出口的苦楚。女子永遠不可能像是男子那樣自在。
一路回了楊家,楊云溪依舊先去了沈氏那兒,不過吳氏和姜氏也在,瞧着像是在商量什麼事情。
沈氏照例問了楊云溪今日在古家的事兒,事無鉅細都是問了。當得知這次汝寧郡主都見了楊云溪後,所有人的神色都有點兒微妙的變化。
楊云溪狐假虎威了一番後自然也將這點變化看在了眼裡,而且心知肚明這是爲了什麼。她當然不可能點破,反而更加從然淡然。彷彿被汝寧郡主召見也沒什麼奇怪的,這無疑讓沈氏等人想得更多。
關於去寺廟的事兒,因古青羽那兒還未曾確定下來,所以她也並未提前說出來。
倒是吳氏忽笑着開了口:“再過幾日便是佛誕,廟裡是要辦廟會的,到時候十分熱鬧。我孃家那頭的嫂子要去上香,邀我一起過去。我想着是不是也乾脆帶上她們幾姊妹去玩一玩?”
吳氏看向了沈氏,沈氏想了想之後又看了楊云溪一眼,倒是微微有些遲疑。
楊云溪覺得這大約是沈氏覺得她不會乖乖聽話,怕她鬧事兒的緣故。倒是也沒往深處想。
吳氏便是笑道:“怎麼,老夫人覺得不妥當?還是怕云溪以往沒去過這樣的地方,有些不適應?若是因爲這個話,老夫人還請放心罷。云溪可是咱們楊家的姑娘,我就是自己累一點,也會照應好她們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沈氏便是點點頭答應了這件事情。
於是後日出門去寺廟這事兒就定了下來。
楊云溪待到她們都說好,這才笑着問:“不知二嬸去不去?要去不如都去?老夫人您也一併去,豈不是熱鬧?”
這麼一說,沈氏便是有些意動。
正說着話,楊敬亭帶着楊景輝也過來了。楊云溪便是笑着將這事兒也和楊敬亭說了:“太太正說着要帶我們去寺廟上香。我便是想着老夫人成日在府裡也怪沒意思的,不如跟着一起去。”
楊敬亭看了過去,吳氏忙到:“也就是這麼一說。只怕到時候寺廟人多,我也照顧不好老夫人。”
楊云溪微微一笑:“太太不必擔心,到時候我和姐姐也會幫忙的。哪裡就能照顧不好老夫人了?三弟,你說是吧?”
楊景輝老成的點點頭:“的確如此。祖母出去遊玩一番,也沒什麼不妥的。母親到時候多上上心就是了。”
楊敬亭於是也發了話:“是啊,夫人便是帶着大家一起去罷。夫人你也正好趁機鬆快鬆快。”
楊敬亭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關切溫柔,儼然是疼寵妻子的好丈夫。再加上楊景輝的孝順,屋子裡儼然就是一副親情融洽的場面。
楊云溪垂下目光遮住情緒,心中不住的冷笑起來。
吳氏心中彆扭,卻又不好多說,末了只能壓下情緒應下了這事兒。心中卻是狠狠的將楊云溪給痛斥了一番——別以爲她看不出那小娼婦的心思,小娼婦這麼做不就是爲了沒事兒給她找事兒嗎?!現在她先忍一忍,等到過兩日,她要這小娼婦好看!
楊云溪此時不欲再看眼前這一幕“溫馨”的和樂圖,當即笑着起身:“大家都在,不如我去將姐姐也叫過來罷?正好也在老夫人這裡蹭飯吃。”
卻不料楊景輝也跟着她道:“我跟二姐一同去罷。”
吳氏蹙眉,卻也不好阻攔。楊敬亭倒是還樂呵呵的:“也好,你們姐弟也該多聯絡聯絡感情。千萬別生疏了纔好。”
只從楊敬亭這話來看,楊敬亭倒真像是個慈父。
楊云溪定定的看了一眼楊敬亭,將楊敬亭看得有些心底發虛不由自主的收了那笑容之後,她這才收回目光,悠悠道:“放心罷。我定會和三弟好好相處的。”
說着二人便是出了屋子。說實話,楊云溪也是心底納悶——完全猜不出楊景輝在想什麼。
二人一路走去,卻也是各自沉默。楊云溪自然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更不可能主動開口。就是臉上,也是淡淡的帶着疏離感。
相處什麼的,可能嗎?遲早她和楊景輝還是會反目成仇的不是嗎?楊景輝不是自詡孝順?那她對吳氏下手的時候,楊景輝又會如何呢?
這般想着,楊云溪便是側頭看了一眼楊景輝。
許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楊景輝忽然也是開了口:“二姐是不是很討厭我?”
楊云溪一怔,隨後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波動,無所謂道:“這話怎麼說?”
“感覺到了。”楊景輝定定看着楊云溪的側臉,笑臉板得緊緊的:“二姐當年被送出府去的原因我已知道了。二姐心中有所怨言,我也明白。只是,我和我娘並無惡意。二姐大可不必這般防備緊張。”
防備緊張?楊云溪剛要冷笑一聲反駁,卻是忽然心裡一沉:或許她是有那麼點兒防備緊張的。楊景輝一個小孩子都看出來了,那在別人眼裡呢?她的那點小情緒是不是早就被看穿了呢?
這樣一想,楊云溪忽然有點兒不自在和擔憂了。